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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诗玛》中的马克思主义美学

2017-02-23蔡文静

文教资料 2016年30期
关键词:阿诗玛

蔡文静

摘    要: 《阿诗玛》这部优美的民间长诗,不仅具有文本本身的文学研究价值,还具有审美意象研究的美学价值、民族意义的文化事件研究的历史价值……不同或相同理论视域中,多视角、多层面的解读激活了《阿诗玛》文本的有机活性,使文本摆脱静态、封闭的桎梏,走向开放、动态的意义世界。本文在众多学者研究的基础上,从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美学的理论视角重读《阿诗玛》,体会民间文学中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美。

关键词: 《阿诗玛》    马克思主义美学    劳动美    革命美    悲剧美

《阿诗玛》通过描写两个对立阶级之间、围绕着撒尼姑娘阿诗玛的婚姻事件展开的冲突,深刻揭示了尖锐的阶级矛盾,热情赞颂了撒尼青年阿黑、阿诗玛兄妹为反抗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和反动统治阶级的特权压迫而进行的、坚贞不屈而又颇富机智的斗争。《阿诗玛》起伏跌宕、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个性鲜明、摇曳多姿的人物形象,蘊藉深邃的艺术境界,使它穿越时空散发着璀璨恒久的光彩。多视角、多层面的解读激活了《阿诗玛》文本的有机活性,使文本摆脱了静态、封闭的桎梏,走向了开放、动态的意义世界。笔者在众多学者从各个方面研究的基础上,试从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学的理论视觉中重读《阿诗玛》,体会民间文学中的马克思主义美;试从美学这一抽象理论与较为具体性的民间文学相结合这一维度探讨《阿诗玛》。重读和探讨既是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学的进一步学习运用,又是对民间文学研究方法的一种尝试与探究。下面,笔者将细品作品,分析其中所蕴含的典型美、劳动美、革命美及悲剧美等方面。

一、典型美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文艺论著中多次涉及典型环境及典型人物等“典型”理论,尤其在评价哈克奈斯的《城市姑娘》及敏娜·考茨基的《旧人和新人》等文学作品中论述了他们的典型刻画观。《阿诗玛》不论是环境还是人物性格的塑造方面都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美学理论中的典型美。

(一)典型环境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充分的现实主义”文学观中,他们认为不仅要刻画典型的人物,环绕这些人物并促使他们行动的环境也要够典型。人物的性格是由人物的生活状况决定的,在社会交往中逐渐形成的。因此,马克思要求民间故事书应该“适应自己的时代,否则它就不成其为民间的了”①。同时,文学作品中的环境不仅要符合它们的时代背景,而且要符合生活环境背景。

《阿诗玛》的叙事建立在反抗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和反动统治阶级的特权压迫的时代背景中,并且诗中处处联系着阿着底这个人物生长的自然环境,从人物的成长、斗争、结局等方面都与阿着底的自然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且,在作品中的环境描写,不仅是对现实的反映、典型的反映,还是自然美的反映。

长诗中运用了大量比兴手法,将自然环境的描写与人物塑造融为一体。《阿诗玛》第二章“在阿着底地方”,简要展现了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在撒尼族阿着底地方,阿着底的上边,塘水清又亮,树叶绿茸茸……格路日明家,花开蜜蜂来”。“阿着底的下边,住着热布巴拉家……热布巴拉家,就是花开蜂不来……场子里的树长得格杈杈,生下个儿子长不高大”。简短朴素的文字中描述了故事的自然环境、人物背景并透露出了阶级的时代背景。再如“院子里的树长得直挺挺,生下儿子像青松,场子里的树长得香悠悠,生下女儿如桂花”这样的比兴比比皆是。诗中大量运用“树、蜂、花、鸟、石岩”等自然物从侧面反映了撒尼人民生活的美好自然环境,不仅是人们乐于享受的生活环境,而且是一种自然美欣赏的体现。最后的“回声”结局亦根据撒尼人民所居住的生活环境而构造。正是生活在山区,才有了“十二崖”,才有了小河,才有了“彩霞下面的崖顶上,站着阿诗玛和‘应山歌姑娘”,才有了“回声”这样的美丽传说与寄托。

作品中还不时显示出撒尼人民的生活习俗,生活习俗的自然流露与故事情节发展的自然结合,为叙事诗增添了更多的色彩。不论是为庆祝阿诗玛的生辰,“这天,请了九十九桌客……全村杀了九十九头猪”,还是抢亲中的“九十九挑肉,九十九罐酒……人马像黑云,地下腾黄尘”,都使撒尼人民的生活习俗及场景在平实的语言叙述中尽显故事的朴实与真实,显示出文学作品的真实。

(二)典型人物

“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②。马克思主义的典型人物不仅包括了人的本质体现,还有阶级和倾向的代表,作品中的“主要人物是一定的阶级和倾向的代表,因而也是他们时代的一定思想的代表,他们的动机不是从琐碎的个人欲望中,而正是从他们所处的历史潮流中得来的”③。

长诗《阿诗玛》的主要成就,在于它成功地塑造了主人公阿诗玛和阿黑这两个性格鲜明、光彩照人的艺术形象。撒尼姑娘说:“我们个个都是阿诗玛。”撒尼青年说:“我们个个都是阿黑。”《阿诗玛》中,撒尼人民带着浓厚的感情,细腻深刻地刻画了阿诗玛和阿黑这两个典型人物,他们既是个性人物的代表,又是人民共性的化身。

世界上的许多民族都有自己的史诗、叙事诗,各族人民借着这样一些口头文学形式,歌唱自己英雄祖先不朽的历业,赞诵一些流传中的人物和故事,从这些诗章里可以听到,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希望和意志、喜爱和憎恨。这正是塑造“人民共性化身”典型人物的动力。撒尼人民把阿诗玛和阿黑作为很亲切、很崇敬的英雄来歌领,实际上也就是歌颂了撒尼人这个伟大的“自己”。每句话都是优美的,都是从感情的源泉里伴着强烈的爱涌出来的。勇敢坚强、聪明美丽的撒尼姑娘阿诗玛和勇猛机智、力大过人的青年阿黑是撤尼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的灵魂和每一个行动贯彻了强烈的人民性。阿诗玛和阿黑是撒尼族人民性格的典型,是撒尼人民理想的化身。在他们身上集中地表现了撒尼人民优秀的品质和高尚的思想情操。

长诗中的典型人物并不是通过“席勒式”的观念表达,不是思想的单纯传声筒,而是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建构起来的。恩格斯认为:“一个人物的性格描绘不仅表现在他做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么做。”④长诗刻画阿诗玛和阿黑的性格,是结合主人公的成长、劳作、斗争,在一幅“福斯泰夫式的背景”中完成的。对两个主人公,在第二、三章中一些静的描写,接下来的“成长、抢亲、比赛、打虎”等动态叙述中,将典型性格放到典型环境里,充分发展、突出,最后光辉地完成了这两个性格的刻画,使阿诗玛和阿黑真正地成了撒尼人民的代表。撒尼人民勤劳勇敢的代表人物阿黑,不论砍柴耕耘兴趣爱好等勤劳聪慧的描述,还是斗争中的勇敢睿智体现,都结合实际的生活完成。在结合实际人物的创作中,长诗还运用了如“拉弓如满月,剑起飞鸟落”夸张和比兴等艺术手法,把一个撒尼小伙的榜样形象活生生地展现在了人们面前。长诗在“天空闪出一朵花,鲜花落在阿着底的上边,阿诗玛就生下地啦”,这样优美的诗句中引出阿诗玛这个形象,在成长、劳动、斗争中把她的完美刻画得生动感人。

长诗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人物真实地再现出来,体现了“充分的现实主义”。

二、劳动美

“劳动创造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⑤。人类及意识、语言、艺术都是在劳动中,在人与人的交互作用中产生出来的,劳动体现出了人的本质美。

《阿诗玛》故事的进展离不开劳动,劳动成了阿黑和阿诗玛美的源泉和特色。长诗在劳动中赞扬了主人公所代表的人民的勤劳勇敢劳动美,并且人物塑造也在劳动中完成。

劳动在阿诗玛的描写中极具特色。长诗通过《成长》一章,在劳动中叙述了阿诗玛的成长。阿诗玛这个穷苦人的女儿,在劳动中“日长夜大”,学爬时“爬得像耙齿耙地一样”;学跑时,“跑得就像麻团滚一样”;六七岁“帮母亲绕麻线了”;八九岁时,“就会把网兜背在背上;拿着镰刀挖苦菜去了”;十二岁时,“水桶就是她是伴,锅灶就是她的伴”……十七岁时,“绣花包头头上戴,美丽的姑娘惹人爱;绣花围腰亮闪闪,人人看她看花了眼”。通过简洁的白描手法,充满感情的朴实诗句,用劳动工具形容阿诗玛天真可爱的动作,并且写出了阿诗玛如何劳动,劳动的意义及其在爹妈心上的反响。长诗就这样一节一节地描写她割草、挑水、做饭、放羊的情况。她在劳动中生,在劳动中长,劳动给了她无穷的智慧,由此产生了她对劳动人民有热烈的爱,对剥削者有无限的恨。阿黑在“大风大雨天,他砍柴上高山;石子地上他开荒”的劳动中长成了一个“像高山头上的青松,断得弯不得”的撒尼劳动人民性格的典型化人物,在劳动中练就了“别人不敢走的地方阿黑敢走;别人不敢过的山涧阿黑敢过”,大叫三声“像山崩地震,像风吼雷打,惊动了热布巴拉一家”的劳动人民英雄;在唱歌、撒种的比赛和勇斗恶虎、剥虎皮的英勇中无不展现和赞扬了阿黑这个代表人物身上的劳动美。

总之,劳动是他们一切美好品德的源泉,是他们性格的极为突出的特点,他们的美丽与勇敢是与劳动分不开的。劳动造就了人物的美,人物的成功塑造赞扬了劳动美。

三、革命美

表现阶级斗争的主题,是民间文艺创作的一个重要特点。叙事长诗中的一个重头戏即反映各族人民反压迫反侵略,这些作品一般都在真实中有创造,洋溢着雄壮之威,正义之气。《阿诗玛》直接反映了劳动群众反抗压迫者的不屈斗争反抗和斗争,它使我们清楚地看到历史上撒尼人民对现实清醒的观察和认识,以及他们对旧制度的反抗情绪和潜在力。反抗和斗争,为《阿诗玛》提供了把思想写得深刻感人,把人物写得生动鲜明的重要条件。

长诗的革命美集中体现在阿诗玛和阿黑这两个撒尼人民的代表与热布巴拉家族这个压迫阶级代表的斗争中。“说媒”中,在媒人海热的各种吹嘘诱惑下,阿诗玛“清水不愿与浑水在一起,我绝不嫁给热布巴拉家,绵羊不愿和豺狼作伙伴,我绝不嫁给热布巴拉家”的坚决,在热布巴拉家中“哪怕黑牢掩饰般坚固,阿诗玛的心能把它冲破,哪怕黑牢冰一般冷,阿诗玛的心能溶化冰”的勇毅,抑或是最后逃离热布巴拉家、成为回声永留在人民身边的结局,都展示出使撒尼人民感到自豪的浓重的阶级思想和感情,劳动人民的志气和穷苦人家硬骨头精神。

阿黑翻山越岭,快马追赶到热布巴拉家,在唱歌比赛中,“阿支脸红脖子大,越唱越没劲”;砍柴比赛中,“勇敢的阿黑一个人,一斧头砍下三大块”;撒种比赛中,“热布巴拉两父子,两人撒了一小块”,“勇敢的阿黑一个人,一口气撒了三大块”;打虎情节中,“大力气阿黑,脚踏虎身手撕皮……”“阿支吓得脸发白,热布巴拉脸发青”。勇敢坦荡的阿黑与心黑狡猾的热布巴拉两父子的斗争对比中,无不显示出阿黑的勇敢自信智慧勤劳,反衬出热布巴拉两父子的无知懦弱无能。作为打击黑暗势力的出色英雄,阿黑受到全撒尼人民的衷心赞美。

阿诗玛和阿黑的身上有着撒尼人民最宝贵的品格:对一切社会恶势力进行不屈的反抗。把故事的发展推进到面对面的对敌斗争中去,体现了人民深切地关心着主人公的命运,因为她们的命运也是每个撒尼人的命运。人民关心这一场斗争,因为这一场斗争,不仅是阿诗玛一家和热布巴拉一家的斗争,更是劳动人民为了自由、幸福、爱情向封建压迫的地主豪强所作的伟大斗争。

四、悲剧美

“当旧制度本身还相信而且也应当相信自己的合理性的时候,它的历史是悲剧性的”⑥。人民群众才是真正的革命的主要力量,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处于彝族封建领主制已经解体,向地主经济过渡的制度下,封建领主制所残留下来的土司、土目的残酷性所造成的阿诗玛的悲剧结局,虽然是由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所造成的悲剧,自然就不是个人的悲剧。它既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又有其特殊的历史根源。

撒尼人民说:“阿诗玛的苦就是我们撒尼人民的苦。”在阿诗玛的时代,在种种压迫之下,热爱劳动、热爱自由,向往幸福生活,而且为了反抗压迫进行坚决斗争的阿诗玛牺牲了。这是阿诗玛的悲剧,也是在阶级压迫下的撒尼劳动人民的悲剧。悲剧的社会根源在于以热布巴拉为代表的封建土司都具有一切剥削阶级的共同本性。《阿诗玛》中借助崖神发洪水给阿诗玛造成了悲剧命运,就是一种在所谓的神或神力掩饰下由热布巴拉造下的罪恶勾当。崖神就成为一切邪恶势力的帮凶和代表。冲突的力量的一方对另一方所造成的力量“威胁”,作品中描写得越有力量,其悲剧效果就越强烈。长诗把阿黑去救阿诗玛与热布巴拉父子的斗争描写得越具体激烈,尤其是“难题”比赛写得越凶险激烈,比赛胜利后的幸福感与喜悦感就更加动人,对十二子崖的悲剧结局就越能够引起人民群众的惋惜与共鸣。正如鲁迅先生说“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就是悲剧。

长诗通过“回声”完成了故事的悲剧结尾,美丽而悲悯,却永远博得一切善良人们的深厚同情。

通过上述简略分析可见,《阿诗玛》不仅可以从一般的文学创作欣赏方面解读,而且可以从其中解读出像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学的理论相通点。很多民间文学作品的研究价值已不仅具有文本本身的文学价值,而且呈现了无限丰富的可能性,它是民族文化与发展的寫照,是人民信仰追求与美好品格的体现,具有民族意义的文化事件研究的历史价值,更具有审美的美学价值及其他更广更宽的学科研究价值。同时,从文艺学研究的角度而言,正像巴赫金认为的一样,文艺学要让自己充满生机和活力,就必须重视反映和概括源于民间文化的民间文学现象。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4-22.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8.

③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81-587.

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3.

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995.

[3]阿诗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

[4]杨炳.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文艺和美学理论[M].北京:知识出版社,1997.3.

[5]郭思九.论彝族叙事诗《阿诗玛》的艺术成就[A].民族艺术研究,2007.3.

[6]程正民.巴赫金的文化诗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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