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内涵释义
2017-02-23朱平
朱 平
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内涵释义
朱 平
(湖南师范大学道德文化研究院,长沙410081)
提出环境资源代际储存问题并探讨其实施战略,既是解决当前环境资源日益枯竭之生存危机的必须,又是生态文明建设走代际公正和永续发展道路的正确选择。在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战略中,环境资源作为人类生存发展的基础资源,构成代际储存的核心内容;代际储存是以恢复环境资源,提升环境自生境能力为根本社会目标;探索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方式,却是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战略的社会整体动员方法。
生态危机;生态文明;代际公正;可持续发展
20世纪60年代,蕾切尔·卡逊出版《寂静的春天》,发出抑制人类行动、关注环境生态的第一声响亮呼喊,由此引发全球社会对日益恶劣的环境状况的关注。但这种关注并没有阻止全球范围内的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的加速进程。时至今日,无限度地采掘矿产资源、砍伐森林、排放废弃物,以及水、土壤、食物全面污染,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正迅速丧失……在这一严峻的生存现实面前,为从根本上解决地球生命的存在安全和人类可持续生存,“环境资源代际储存”问题被突显了出来。因为唯有正视和解决环境资源的代际储存问题,才能为重建地球生境和社会的可持续生存和永续发展开辟可能性道路。
一、代际储存的内容范围
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实质是“代际储存”,考察代际储存构成是探讨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前提性工作。有关于“代际储存”问题,早已引起学界关注,并形成初步的研究。在国外,有关于“代际储存”的思想最早见于罗尔斯的《正义论》(1969),他在《正义论》中谈及代际正义时,提出实现代际正义的一个手段原则,即“just savings principle”[1]。“just savings principle”可译为“正义的储存原则”。在《正义论》中,罗尔斯提出“正义的储存原则”是为了解决代际正义的实现问题。他认为,“正义或非正义的问题在于制度如何处理这些自然的限制,在于确立这些制度利用各种历史可能性的方式”[2]226。人类各代之间发展受到自然时间的限制,各代的发展在时间上是不公平的。因此,罗尔斯认为所有世代都要受益就必须选择一个“正义的储存原则”,并在遵守这一原则的前提下,使得“每一代都从前面的世代获得好处,而又为后面的世代尽其公平的一份职责”[2]227,以此实现代际之间的正义。由此不难看出,罗尔斯的“正义的储存原则”体现了“代际储存”的基本观念,因为作为一种实现代际正义的具体原则,其目的是当代人为子孙后代“储存”其必须的生存和发展的资源。
在罗尔斯之后,许多哲学家和学者在对代际公平的讨论中体现出与“代际储存”相似的观念与思想。“T·Page于1988年最早提出代际公平的概念,指出代际公平问题就是当前决策的后果如何在后代人之间进行公平分配的问题。他提出了代际多数原则,即当一个决策涉及多代人利益的时候,应由这多代人中的多数进行决策。考虑到实践的难以操作性,他替多数后代人作出一个选择,即当代人应保持资源基础完整无损。”[3]他认为,代际公平的实现在于保证各世代人类所享用的资源基础完整的延续。这也是提出以“资源”为代际储存为实质内容之观念的原出处。“丹尼尔·米都斯在《增长的极限》中论及未来社会构想时指出,未来社会将必须不仅考虑现在的人类价值,而且也考虑未来人类的价值。”[4]他认为,后代人的价值应得到承认并且落实,正是基于对后代人的价值肯定,“代际储存”获得了强有力的认知基石。不仅如此,爱蒂丝·布朗·魏伊丝在《公平地对待未来人类:国际法、共同遗产、世代公平》一书中则将对后代人的价值认知上升为一种当代人保证后代人人权的责任意识。她指出:“拟议中的代际公平理论假定,所有国家对后代都有代际责任。”[5]无论是基于社会公平的要求,还是考虑当代人对后代人的责任,代际公平实现的最终落脚点都是保证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为此,在《我们共同的未来》中对可持续发展下了一个经典定义:“可持续发展是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6]52从这个定义可以看出,可持续发展的核心问题是代际公正问题,但代际公正的实质却是代际储存。正因如此,“可持续发展”思想才既与T·Page、丹尼尔·米都斯和爱蒂丝·布朗·魏伊丝等人所讲的“代际公平”相衔接,又与罗尔斯提出“just savings principle”(正义的储存原则)之最终目的相一致。所以,无论是解决人类社会的代际公平,还是实现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代际储存才是其核心问题。
“代际储存”的思想、观念虽然由罗尔斯率先提出、并由T·Page、丹尼尔·米都斯等人展开拓展性思考,但却没有提出“代际储存”这个划时代的概念,也没有对代际储存问题展开正面的讨论,这一开创性的双重工作最终留给了中国学者。2003年,《公正伦理与制度道德》一书出版,这本著作在第四章“公正伦理探讨的核心问题”第一节专论“社会发展中的代际储存”中提出代际储存的四大原则,即实施代际储存的人性需要原则、限度性共享原则、跨越时空的共同发展原则和动机与行动效果相统一原则。以此四大原则为指导,从资源再生、代际比例、控制人口等方面入手构建起第一个实施代际储存的概要性方案[7]177-194。其后,葛守昆等人所著的《可持续发展:以人为本的行为分析与制度安排》(2005)一书,在第四章“可持续发展中行为关系”第三节探讨“可持续发展行为关系准则”:首先阐述了可持续发展行为关系准则的第一个总原则“公平性原则”的三类要求,即代内公平、区际公平和代际公平。在论及代际公平时,他们认为:“代际公平是指当代人与后代人分享资源与环境的公平,即当代人在不牺牲后代人生态利益的前提下满足自己的需要。由于自然界给人类提供的生存是有限的……必须遵循代际储存原则。”[8]由此,代际储存问题正式成为社会发展进程研究中所不得不思考的战略问题。
“代际储存”战略作为一个全新理论和实践问题,等待我们去展开全方位的研究和探索。为此,一个前提性的工作就是对“代际储存”概念予以科学的定义。“代际储存”(Intergenerational Savings)概念的英文全称是由Intergenerational和Savings两个词组合而成:前者是根据刘雪斌在《代际正义研究》中关于“代际正义”,即“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的词源考证而取其“Intergen⁃erational”之意[9],其基本词义为“发生(或存在)于两代(或数代)之间的”;而“储存”一语的英译取自罗尔斯《正义论》英文版中“Savings”,其词根为“save”,基本词义有挽救、节约、节省、储蓄、保留等含义[10]。由此,“代际储存”(Intergeneration⁃al Savings)的直接解释便是:两代(人)或数代(人)之间的关于生存生活资本的结余和存储。这一解释也可以从国内学界众多关于“代际公平”、“代际关系”研究中对“代际”的定义得到印证,如廖小平等认为,“所谓‘代际公平’,就是代与代之间的公平”[11];吴忠民在《论代际公正》中则认为,“所谓代际,就是代与代之间的关系”等[12]。从解释中,“代际储存”只是两代人或者数代人之间的生存资本储存。但实际上,“代际储存”并非只限于两代人或数代人之间,还隐含着整个人类所有世代。这是因为,人类生存延续和发展始终以线性方式推进,人类任何一代所储存的资本数量和质量都直接影响到下一代以至于人类长远的生存发展。这就与“正义的储存原则”和“代际正义”不同。“代际正义”是基于人类社会平等自由的基本原则,在资本、资源甚至文化等方面实现的代与代之间的合理分配,它是社会正义的有机组成部分。“正义的储存原则”则是基于代际之间发展在时间上的不公平情况而设计的一种能在时间限制下以维护人类社会正义为目的,实现在资本、资源、文化等在代际上的合理储存的原则。从这个角度来讲,“正义的储存原则”也是实现代际正义的原则和方法。而“代际储存”虽是基于代际正义的考量而提出的实现代际正义的一个手段和方法,但它却不仅考虑到代与代之间在自由与平等的前提下实现分配的合理,更是基于子孙后代安全生存和人类永续发展的远景。因此,“代际储存”可以说是当代人为其子孙后代安全生存和人类永续发展而对其生存资本的预留和保存。
对此,罗尔斯在《正义论》中谈及代际正义时,已经指出了具体储存的内容。他在书中写道:“每一代都把一份公平的等价物,转留给下一代(这里我们应该记住,这里所说的资本不仅包括工厂、机器等,而且还包括知识和文化、技术和工艺,他们使正义制度和自由的公平价值成为可能)。”[2]228-229罗尔斯认为“正义的储存”的具体内容是知识、文化、技术和工艺等资本。那么,罗尔斯对于储存的具体内容的说明是否合理呢?从政治学角度来看,罗尔斯所认为储存内容是基于对后代人人权的基本考量,以实现全面切实的社会和政治正义而提出的。这种正义的实现需要知识、文化等积累和留存才能逐步实现。因此,罗尔斯所言确实有其直接的考虑。从代际储存的实质范围来看,代际储存不仅是人类的知识、文化、技术等精神层面上的积累和留存,更在于对人类基本生存条件(土地资源、水资源、森林资源等)的结余和保存。有关于此,唐代兴在《公正伦理与制度道德》中探讨代际关系时指出:“代际储存的基本内容是资源,代际储存即是资源的代际储存。这里的‘资源’是广义的,它包括自然资源、社会物质财富、人力资源、科学文化知识资源和各种形态的信息资源。”[7]187唐代兴所讲的“代际储存”不仅囊括了罗尔斯所言的“知识、文化、技术、工艺”等人为的社会资源,还包括了各种信息资源以及自然资源。其后,他在《环境资源、环境软实力与环境资源代际储存》一文中则对资源的功能实现进行三类划分,即自然资源、社会资源和环境资源。他认为“环境资源为前二者提供生产或制造的土壤、条件的资源”[13]89,强调了环境资源对于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的生成展开的基础性作用。
从以上的阐述中,我们可以得出代际储存所应存储的内容既包括了罗尔斯所说的“资本”,也涵盖了唐代兴所言的“资源”以及“环境资源”。但“资本”作为经济学概念和金融学概念或者是从更广意义上来说,它只是指人类创造物质、精神和信用财富的各种社会经济资源。而作为人类生命存在所必需的基础性条件,诸如水、空气、阳光等自然资源并不涵盖在“资本”范围内。“资源”则不同,它的定义范围包括阳光、空气、水、土地、森林、草原、动物、矿藏等自然资源和人类创造物质、精神和信用财富等各种社会经济资源。其中,环境资源是众多资源类型中的一种,但相较于“资本”和“资源”,环境资源对人类个体生存与整体文明演进所具有的基础作用更为重大。这是因为“环境资源”是由阳光、空气、水、土地、森林、草原、动物、矿藏、海洋等单个环境要素以及其组合形成的环境状态,它对人类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起着基础性作用,也是其他类型资源的生成展开的前提性条件。
总之,代际储存的内容分为基本内容与重心内容两个部分。广义的资源则是代际存储的基本内容,环境资源则是代际储存的重心内容。
二、代际储存的重心内容和核心战略
在环境破坏社会化、环境生态日趋死境化的当代境遇中,面对今天和未来,展开代际储存所涉及的核心问题,不是资本,也不是一般的资源,而是环境资源。因为环境是地球生命存在安全和人类生存发展的基础,是所有资本形成、所有资源再生或开发运用的前提条件。所以,对环境资源展开代际储存,构成了代际储存的核心战略。或者说,代际储存的重心,是进行环境资源代际储存。要展开环境资源代际储存,首先必须理解什么是“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是指当代人为其子孙后代安全生存和人类永续发展而进行制度化地预留和保存其环境资源。要理解这个概念,需要理解“环境资源”。
具体来讲,“环境资源”是一种随着人类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不断加速和纵深挺进所造成的环境破坏日益严重时才被人们所意识到的一种资源形式。1992年,耿世刚在《“环境资源”——一个全新的概念》中指出,“环境资源概念的形成,实质上是环境保护发展的必然结果,它随着人类从环境问题到资源利用再到环境保护的认知过程的展开逐渐显现出来。”[14]45他认为,“环境资源”这一概念体现了“环境的资源化”和“资源的环境化”双重含义……二者有着重要的共同点,即都是指“自然因素的总称”;二者又有着重要的不同点,即两个概念强调的重点不同:环境概念强调的是自然总体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影响,而资源概念强调的是自然环境因素产生的经济价值[14]46。虽然耿世刚对“环境”和“资源”作了区分,但是他并没有对“环境资源”这一概念进行直接的界定。有关于此,韩宗先、周先容在《环境资源及其特征》一文中认为,“环境”作为一种资源,它具有一般性资源的两大特征,即社会化效用和相对稀缺性。因而,他们认为,“环境资源”是“指直接或间接地对人类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起作用的有形物和环境功能、空间等无形物。它包括诸如土地、水、气候、动植物、矿产等单个环境要素以及其组合形成的环境状态、环境的自净能力、环境自身的调节能力等几个方面”[15]。尽管韩宗、周先容对“环境资源”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定义,但对于环境资源与其他资源的联系与区别并未谈及。
对此,唐代兴在《环境资源、环境软实力与环境资源代际储存》中详细探讨了环境资源与其他类型资源的关系。他认为,从资源的功能划分看,“环境资源”、“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是资源的三种主要类型。同时,他还指出“环境资源”作为一个整体性资源对于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的生成展开的基础性作用,认为“环境资源为前二者提供生产或制造的土壤、条件的资源”[13]94。究其实质,环境资源仍是众多资源类型中的一种形态,但它却是一种特殊的资源,它的特殊性体现为它具有整体性、生成性、基石性等功能。环境资源是由众多资源构成的一种整体性的资源形态,因而环境资源与其他资源构成整体与具体的关系。不仅如此,环境资源作为一种整体性资源,它是一种有机系统的存在。这就不同于其他资源只是个体单一的存在。同时,无论从发生学还是从生存论看,环境资源作为一种整体的资源形态,它始终具有生成性。这种生成性又最终源于具体的资源对自身特性的保持为前提。诸如土地、水、动植物等具体的资源在地球自身内动力、磁场、引力场和太阳热能的综合作用下形成了环境资源,所以,具体形态的具体资源是构成作为整体性的环境资源的有机组成部分。同时,环境资源作为具体资源的存在空间和生成场所,其有机的再生功能又促进各种具体资源的不断转化和生成。具体的资源和环境资源两者之间形成有机循环的生成性,构成了生物物种得以生存和延续的基石。
当前,全球生态危机的一个突出表现是环境资源的存量日益减少,其直接后果是,环境再生能力持续减弱,越来越多的资源的再生功能几近丧失。这种情况的出现直接威胁到地球生命的存在安全和人类的可持续生存。提出并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最终目的是要解决人类的可持续生存问题。这是因为:第一,环境资源具有生育功能,具体地讲,环境资源对一般资源再生发挥其母体功能。环境资源既是由如土地、水、气候、动植物、矿产等单个环境要素(或资源形态)组成的系统性资源,同时又作为如土壤、水、气候、动植物、矿产等一般资源生成展开的资源。这种功能源自“环境资源”具有系统性的自组织、自生成能力。第二,环境资源具有养育功能,即对地球生命安全存在的土壤功能和滋养功能。地球生命诞生与繁衍并非靠单一的某种资源维系而展开的,而是通过地球上各种资源自组合和协调生成环境或环境资源。第三,对人类具有可持续生存和永续发展的基础功能。人类从低级的生物形态进化为高级的智慧生命,环境资源在这一过程扮演了重要角色:地球生物进化构成一棵生命大树,它的庞大根系就是以整体方式运作的环境资源,人类物种则是这棵大树上最高的那一枝叶茂盛的分叉。这棵大树的庞大根系的任一根须出现问题,其枝叶必然面临凋谢的命运。这就意味着环境资源对人类的生存和延续来说具有决定作用和唯一性。
环境资源的自身功能决定了它对人类生存发展的重要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它是人类从低级的动物形态进化为高级的智慧生命形态的必须土壤;第二,它也是人类从原始文明形态向现代文明形态推进的动力场源和柔性支撑的整体性力量;第三,它是人类经济活动得以持续不衰地展开的基础。岩佐茂认为,为了使经济活动持之久远,必须保证作为基础的环境的保护能够维持下去。因而,环境资源对人类个体演化和整体文明的发展和延续所起的基础性作用是不能替代的。人类文明已有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据专家考证,中国古楼兰王国以及位于南太平洋的复活节岛文明也都是因为当地生态环境遭到极大破坏,环境资源消耗殆尽而最终才不复存在。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环境资源的自生能力的强弱直接影响人类生存及其文明的延续。
事实上,自近代以来,人口无序增长和对地球资源的无限度掠夺性开发,环境资源枯竭成为必然。因为在自然状态下,环境资源的损耗变化十分缓慢,而当人类活动过度介入自然界,展开无限度的资源掠夺成为日常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前提条件时,环境资源损耗变化则异常迅速。以森林为例,“世界森林和林地的面积曾经约达60亿公顷,但到1954年为止,总面积已经减少到大约40亿公顷,其原因在于农业用地、放牧用地以及迅速膨胀的人口居住用地的不断增加。而1950年至1983年间,中美洲森林和林地面积下降了38%,从11 500公顷下降到7 100万公顷;在非洲下降了23%,从90 100下降到69 000万公顷。”[17]而生物资源也是这样的。“生物学家爱德·O·威尔逊估计,自然的“本底”灭绝率,即与人类行为无关的灭绝速率,大约是每几年一个物种。而当前,他估计每年约有4 000到6 000的物种濒临灭绝,或者说每天约有10余种。目前这一灭绝率是没有人参与情况的1万倍!毫无疑问,人类行为正导致自6500万前恐龙时期以来最大的群体灭绝。”[18]马克思在考察人与动物的区别时指出: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点,是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人能够有意识地自觉地想问题、办事情。人们应该以客观规律和客观条件为基础,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由许许多多个体组成的人类,更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物种。当人类深刻地意识到当前环境资源的自生境功能日益丧失是由人类自身造成的时候,就必然主动采取措施挽回自身造成的损失。于是,恢复环境资源的自生境功能的努力,必然将人类引向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道路。
三、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需要正视的基本问题
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面临许多问题,因为它牵涉出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和利益平衡,涉及到根本的利益分配问题,包括社会与自然、人与地球生物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以及阶级、阶层之间、个人与群体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但在这众多的利益矛盾与问题中,最基本的问题却是如下三个方面,只要能够正确地处理好如下三个方面的基本问题,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战略就可全面展开社会整体动员的实施,并能在其全面实施中收到良好的成效。
首先,全面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所需要解决的根本认知问题,是环境、人、地球生命三者的共生互生问题。“近代以来,培根经验主义的自然观,笛卡尔崇尚分解的科学方法和牛顿力学的机械论世界图景导致人们将作为整体而存在的自然还原、拆卸、分解为各种孤立存在的基本单元,并作为人类征服、改造和统治的对象。”[19]这种认知把自然当作一种由一系列独立的无生命的物质组成的东西,并把它看作人的存在的“对立物”欲将其征服。这就将自然与人类完全对立起来,把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幸福建立在人类对自然征服的胜利上。英国著名的经验主义哲人约翰·洛克就曾宣称:“对自然的否定,就是通向幸福之路。”人类要实现此的前提性努力,就是自己“有效地从自然的束缚下解放出来”[20]。这些对自然充满强烈“敌意”的认知观念,引导人们在开发利用自然资源的过程中,对环境资源大肆破坏和劫掠。
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人们没有真正认识到自然、人、地球生命三者的动态性共生互生的基本事实。环境或环境资源既是由如水、土壤、气候、动植物、矿产等环境因素有机组合而构成的,但它也是水、土壤、气候、动植物、矿产等资源生成转化的前提条件和资源,即是环境资源的再生功能或生境功能。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就是要恢复环境的生境功能,因为唯有当环境本身重新恢复其生境功能,它才可重获得对资源的母体功能、对地球生命的滋养功能和对人类存在安全和可持续生存的基础功能。环境作为一种有机整体性资源,它的生境功能既源于自身,也源于他者,即环境既具有自生功能,更需要他生。其中,环境的自生功能源于其作为一个有机系统的自生成、自组织能力;环境的“他生”则是指构成环境的单个环境因素的不断变化或生成,这些个体性的环境因素的动态变化又影响着作为整体的环境的变化。如人类作为环境的具体构成因素,它一旦以持续的方式过度介入自然世界的活动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因素,以一种层层累积的方式集聚成巨大的能量并以自身的方式释放出来时,就会影响环境的变化方向或变化速度,从而形成各种形态的环境灾难。
客观地看,单个环境因素的动态变化以层累性方式集聚能量和释放能量,所形成的对作为整体的环境变化的影响,可能是生境性的,也可能是死境性的。当代人类所面临的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和环境灾难态势,表明环境的自生境功能的破坏或削弱。岩佐茂在《环境的思想与伦理》中指出,当今地球环境问题的真相,就是经济活动搅乱了这种物质循环,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16]6。可见,人类行为过度介入自然界、过度摄取地球资源是造成当前环境生境功能弱化的主要原因。因而,人类自我节制成为环境资源恢复生境功能的前提条件。
其次,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所需要解决的根本性难题,就是人口的有效控制。这是在庞大的人口基数基础上,人口增长所带来的是生存所需的衣、食、住、行等方面的资源需要的迅速增长。为了适应不断增长的人口现状,人类不得不加大对地球资源的开发利用。这种开发利用的持续展开,必将造成地球资源的枯竭,形成对作为整体的环境的自生境功能的破坏或削弱。在一百多年以前,马尔萨斯在《人口论》中就指出,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而生活资料只能按算术级数增长,所以不可避免地要导致饥馑、战争和疾病。他呼吁人们应该采取果断措施,遏制人口出生率。他认为人口过多过快的增长会导致人类生存的困境,即人类会因人口过多超过自然所供给的土地生产粮食的能力。如果不对人口的增长施加控制,就意味人类在地球上的存在面临危机。虽然马尔萨斯所预测人口增长与生活资料增长的速率情况并没有出现,但实际上人类因人口过多过快增长,导致环境遭受严重破坏、人类生存面临威胁却是事实。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尔萨斯虽没有预测到人口增长速率,但却揭示了人口迅速增长将会引发许多根本性生存问题的产生,而这些根本性的生存问题,恰恰构成了今天实施环境资源储存所必须面对的。所以,控制人口增长,成为环境资源代际储存能否更有效实施的关键性难题。联合国人口预测:全球人口将从1985年的48亿增加到2000年的61亿,到2025年将是82亿[6]126。但2012年世界人口已经突破了70亿,而且世界人口还在以每年上千万的数量在不断地增加。为了养活这些新增的人口,人们只能无限度地发展经济,掠夺性开发地球资源、破坏环境生态,大气污染、臭氧空洞、酸雨、雾霾等等环境状况,则是其表征。因而,有效地控制人口才能减缓经济增长的速度,减少对环境破坏,逐步恢复环境生境功能。地球容量和资源再生能力是有限度的,它的限度性亦构成了环境资源的有限性,进行有效的人口控制,减小对环境资源破坏和消耗,其实质是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保持环境的生境功能和资源的再生能力,最终实现人类可持续生存目的。
其三,全面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所需要解决的根本实践问题,就是探索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战略。因为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必然要涉及生存和发展两个方面的问题。客观地看,生存与发展虽然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审视和观照,但它在本质上却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或者是其同一过程的两个环节:当我们这样来看生存与发展的问题,其实是从人类自身切入的。相对人类来讲,生存与发展是一个前后相续的过程,无论对个人还是对社会和国家来讲,只有先解决了生存问题,有了生存的基本保障时,才可能转向发展。但出于对更好生存的冲动和物质幸福的无限度向往,人类往往把激情和智慧倾注到发展而相对淡漠生存问题,由此导致原本属于过程性的两个环节的生存与发展之间形成一道鸿沟:“生存与发展,永远是一对矛盾体。无限度地发展,必然会损害生存;追求可持续的生存,就必须要限制发展,实现有限度的发展。”[13]94即在生存的前提下谋求发展,在发展过程中获得更好的生存;只有生存下来,才有发展的可能;只有持续性生存,才能有持续性的发展。如此看来,可持续生存与可持续发展两者确实存在矛盾,即生存与发展的非协同性。为了解决可持续生存和可持续发展之间的矛盾,唐代兴在《生境伦理的哲学基础》[21]中正式提出“可持续生存式发展”这一概念。其要义是构建起“可持续生存”和“可持续发展”之间的协同性,强调在生存的可持续性基础上进行适度的发展。这种适度的发展要以不损害“可持续生存”为第一要求。在此基础上,他又提出一个“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战略”的构想。其核心要求是保护环境,恢复环境的生境功能,实现人类的可持续生存。从这个角度来看,全面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就是在探索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方式的实践问题。为全面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而探索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方式,应从五个方面着手:一是在认知上纠正“发展才是硬道理”的片面发展观念,确立起“生存才是硬道理”的理性发展观;二是应探索环境资源代际储存的社会生活方式,构建限度开源的社会机制,即有限度地生产、有限度地消费的社会机制;三是建立健全社会化节源的制度机制和和社会平台,推行小政府、大社会的发展战略,精简政府机构,精简机关庸员,清除吃空响人员,节约财政;四是全面探索和实践利用厚生的生存方式,包括构建废旧物回收再利用、创建产品可循环性预评机制等;五是引导社会形成简朴生活的生活风尚,构建社会化的简朴生活方式。
总之,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必须正视三个基本问题,即环境、人、地球生命的共生互生的认知问题,人口的有效控制问题以及探索可持续生存式发展方式的实践问题。从整体上讲,只有厘清人与地球生命、环境之间的本原性存在关系,建立起环境、人、地球生命共生互生的正确认知,才能真正做到有效地控制人口数量,有效实施环境资源代际储存,实现人类可持续生存和永续发展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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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finitions of Environmental Resources Intergenerational Savings
ZHU Ping
(Institute of Moral and Cultural Studies,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The environmental inter-generational savings problems and explore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strategy,must not only solve the current environmental resources increasingly exhausted to survive the crisis,it is the right choi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s the road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inter-generational walk.In the environment resources storage strategy,environment and resources as a basic re⁃source for human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constitute the core content of inter-generational storage the store is to restore the environment;inter-generational resources,improve environment Habitat ability as the basic social goals;to explore sustainable survival development way,the whole social mobilization method is the im⁃plementation of environmental resources storage strategy.
ecological crisis;ecological civilization;intergenerational justice;sustainable development
B82-058
A
1009-1971(2017)04-0111-07
[责任编辑:王 春]
2017-04-02
朱平(1987—),男,四川内江人,博士研究生,从事环境伦理和中国伦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