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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略与危机:电视媒介中的民族主义话语

2017-02-23杨宇静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民族主义话语民族

杨宇静

(南开大学,天津 300071)

策略与危机:电视媒介中的民族主义话语

杨宇静

(南开大学,天津 300071)

近几年,民族主义话语在电视媒介中的渗透引人注目,具体表现在对民族共同语言、共同地域、传统文化和民族历史叙述等的强调上。电视媒介中的民族主义是由国家意识形态引导,市场和媒体执行,是为了满足大国崛起和中国梦的政治需求,并且为跨越地域与阶层流动的人提供心理认同。需要引起警惕的是,寄身在消费主义产品中的民族主义只是一个空壳,缺失真实个体的填充,必将日渐衰微。

民族主义;电视媒介;大国崛起;中国梦

2016年8月,第31届奥运会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这是中国奥运史上非同寻常的一届,中国人在持续了几十年的金牌至上论后,第一次不再唯金牌是从。里约奥运会上中国金牌总数大幅度滑落,创下自2000年以来的最低值,整个奥运期间,许多优势项目频频失误,但全国人民对此都保持了极大的宽容和谅解,一边倒地高喊金牌不重要,努力了就好。与此同时,语出惊人的“洪荒少女”傅园慧,颜值与肌肉兼具的“全民老公”宁泽涛,在领奖台上求婚的秦凯,在闭幕式解说上金句不断的“国家级段子手”白岩松占据了奥运最高话题榜。奥运会这样一个承载了太多民族主义情绪的运动场就这样成了制造“网红”和花边新闻的大舞台,国家荣誉被淡化,运动员的个人魅力和故事更吸引眼球。而就在四年前,许多人面对伦敦奥运会上摔倒的刘翔则投以质疑和不解,抱怨他没有为国家赢得金牌,以至于今日许多人感慨“我们欠刘翔一个道歉”。这四年间发生了什么?奥运金牌和民族荣誉何以变得不那么重要?个体的胜利瓦解了国家的凝聚力吗?民族主义情绪在2008年的井喷之后走过怎样的历程?全球化与新媒体时代中的我们还有民族主义情结吗?

回顾过往,我们发现其实近几年民族主义话语一直充斥我们的生活,尤其在电视媒介上表现突出,比如最受关注的电视综艺节目,出现了名目繁多的“国”字头节目,如《中国好声音》①、《中国梦之声》、《中国梦想秀》、《中华好诗词》、《中国汉字听写大会》、《最爱中国字》、《舌尖上的中国》、《走遍中国》等。在电视剧领域,各种抗日题材电视剧也在几年内充斥荧屏。这些民族主义色彩浓烈的节目为何红极一时又日渐式微?它们对于传递民族主义意义何在?文本试图梳理近几年民族主义在电视媒介上的表现、原因及影响,借以理解今天中国的民族主义。

本文中的民族主义,“是一种回应人类某些最深层的对安全、公正和认同的迫切要求的意识形态和运动。”②而民族主义话语正是这些意识形态和运动在语言、文化层面的表现,这些表现可能是来自普通大众的真实情绪,也可能是利益集团的有意植入,或者是多方力量混杂的产物。

一、电视媒介中的民族主义话语

渗透着民族主义话语的电视节目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通过对共同语言的强调传递民族主义,以《中国好声音》为代表;第二类通过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强调传递民族主义,以《百家讲坛》和《中华好诗词》为代表;第三类通过对共同地域的强调建构想象的共同体,以《舌尖上的中国》为代表;第四类通过对历史的讲述和演绎强化民族记忆,以抗日战争题材电视剧为代表。前三类在空间上强调优秀的中华儿女遍布世界,中华文明博大精深,从而培养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增强民族认同;第四类在时间上反复强化集体记忆,以建构民族的连续性,从而激发爱国之情。

(一)通过对共同语言的强调传递民族主义

共同的语言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标志之一,语言不仅仅是人际交往、表达自我的工具,更渗透着深刻的文化根基、生活方式、思维习惯上的认同。所以,一个民族侵略另一个民族的时候,往往强制教授自己的语言文字,这足以说明语言文字建构民族性的重要作用。当前中国强化民族主义的重要途径之一是强调汉语。在“2016年北京市中高考改革方案”中,中考语文由120分增至150分,英语由120分减为100分;高考语文由150分增至180分,英语由150分减为100分③。国家通过教育引导汉语学习的决心可见一斑。表现在电视媒介中,以《中国好声音》《汉字英雄》《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为代表的各种汉语汉字相关的电视节目纷纷涌现。

《中国好声音》虽然是一档娱乐节目,但它打着“中国”的旗号,反复用歌曲这一具有感染力的艺术方式强化民族主义。《中国好声音》以“全球华语音乐”的名义不仅在中国的领土上寻找好声音,还到海外寻求华裔华人的好声音,强调全球范围内华语音乐的感召力。比如第四季中,节目组从马来西亚、美国、澳大利亚等各地挑选好声音,这些参赛者在镜头前纷纷表示为中国语言和音乐的魅力所折服,愿意唱响华语歌曲,澳大利亚华裔歌手李安十分擅长英语歌曲,却在最后的决赛中穿一身中国风的衣服,演唱《发如雪》,表示要唱响华语歌曲。

除了用华语音乐强调民族性,《中国好声音》时刻用民族主义话语渲染节目。比如《中国好声音》第四季的决赛,开场一个自信、沉稳的画外音在曾经举办过奥动会的国家体育场回荡:“凡是渗透过华人血脉的地方,都遍布着好声音的足迹。万水千山,隔不断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万语千言,唱不完华夏儿女的血脉相连。……跨国界的语言在这里传递心声,跨时代的记忆在这里通汇交融。”④接着全体学员同唱《我爱你中国》。就这样,《中国好声音》建构起一个想象的共同体:中华儿女遍布全球,华语音乐优美动人,无数人折服于华语音乐的魅力,从而暗示了一个民族强大的号召力。

霍布斯鲍姆说:“‘国语’问题很少只被当作实用问题看待,相反,它通常都会引发强烈情绪……语言在日后更成为决定民族的重要标准之一。”⑤吴叡人阐释安德森的理论时说:“想象民族最重要的媒介是语言,而语言往往因其起源不易考证,更容易使这种想象产生一种古老而‘自然’的力量。”⑥盖尔纳说:“传播的语言和方式是重要的,只有能够理解这些信息或者具有理解能力的人,才能进入一个道德和经济的社群,而不理解或者没有理解能力的人便被排斥在外。”⑦由此可见,语言本身是建构民族主义的重要媒介,共同的语言在情感上给人以粘合和认同的力量,其独特性还有限制自己民族排斥其他民族的功能。所以,通过音乐强调“华语”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民族主义最有力的传播。

(二)通过传统文化宣扬民族主义

如果说共同语言是民族主义最重要的标志,那么共同文化就是发扬民族主义最有力的武器。史密斯说:“民族主义意识形态需要经受民族的文化浸染——本民族历史的重新发现,通过语文学、词典学等学科复活本土语言,培养民族文学尤其戏剧和诗歌;复兴本土美术、工艺及音乐,包括地方舞蹈和民间歌谣。这说明了文化和文学复兴何以时常伴随着民族主义运动的出现而孕生,说明了民族主义何以激起丰富多彩、形式多样的文化活动。”⑧可见民族主义与传统文化的复兴是相伴而生的,对民族主义的强调要求传统文化的回归,展示民族的独特魅力。“国学热”正是配合民族主义的热潮兴起的,在精英群体中,于丹讲《论语》,钱文忠讲《玄奘西游记》《弟子规》,易中天讲《三国》等红极一时。在大众领域中,《中华好诗词》鼓励人们学习中国古典诗词歌赋,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同时其影响力还辐射至台湾,试图用共同文化的力量凝聚起两岸人民的共识。

(三)通过共同地域强调想象的共同体

以共同语言和传统文化增进民族认同的同时,电视媒介也通过对共同地域的强调彰显民族主义。全球化时代,维系民族认同的不一定是共同的地域,然而对共同地域的强调是唤起民族情感的重要纽带。《走遍中国》、《地理中国》、《远方的家》、《舌尖上的中国》等节目都是通过对幅员辽阔、美丽多彩的共同地域的强调而建构民族共同体意识。影响最大的《舌尖上的中国》以食物为线索,讲述传统美食的制作工艺以及它在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流传,一方面宣扬中华美食这一文化特色,另一方面展示中国土地的广阔与富饶,以及富饶的土地上孕育的丰富物产,牵连出对美丽家园的深情召唤。仔细观看节目不难发现,《舌尖上的中国》借助“吃货”文化的潮流,始终强调的不仅是“舌尖”,更是“中国”。在第一季的开篇,它就指明:“中国拥有众多的人口,也拥有世界上最丰富多元的自然景观,高原、山林、湖泊、海岸线,这种地理和气候的跨度,有助于物种的形成和保存,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样多潜在的食物原材料。”⑨最终,《舌尖上的中国》讲述勤劳善良、心灵手巧的中国人,生活在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的领土上,创造出了丰富迷人的饮食文化,以至于不断呼唤一个“家”的所在,从而强调了共同地域的感召力。

对“家”的呼唤激发的情感最终指向了宗教一般的神圣信仰,从而慰藉漂泊的心。第二季第一集《脚步》这样讲述那些从农村到异乡甚至异国打工谋生的故事:“半生闯荡,带来家业丰厚,儿孙满堂,行走一生的脚步,起点,终点,归根到底都是家所在的地方,这是中国人秉持千年的信仰,朴素,但有力量。……这是剧变的中国,人和食物比任何时候走得更快,无论他们的脚步怎样匆忙,不管聚散和悲欢来的有多么不由自主,总有一种味道以其独有的方式每天三次在舌尖上提醒着我们,认清明天的去向,不忘昨日的来处。”⑩《舌尖上的中国》讲述一个个普通中国人和中国家庭的故事,然而归根结底它所要强调的是人们行走千里,对家乡的终极回归,“家”作为美食的所在,被塑造成信仰。史密斯说:“民族主义不仅仅是一种政治意识形态,它还是一种文化和‘宗教’。”《舌尖上的中国》正是通过把食物神化为以地域为基础的带有宗教性质的符码,来构建民众的精神家园图式和民族主义意识。在此,食物不仅仅是满足人们生理需求的物质,而是上升为一种凝结了家园、民族、血缘的宗教般的精神“圣物”,从而为迁徙的国人提供了一个精神与情感的皈依。

(四)通过历史叙述唤起民族认同

除了民族共同语言和文化,“民族历史的‘叙述’是建构民族想象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建构民族主义必须借助历史书写。抗日历史由于凝结了备受屈辱的民族苦难和英勇的中华先辈浴血奋战的故事,从而更有利于激发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情结,成为历史书写的首选文本。近几年抗日战争题材电视剧播出量巨大,“曾有数据统计,2012年全国上星频道黄金档播出电视剧200多部,其中抗战剧及谍战剧超过70部,遥遥领先于其他类型剧。”2015年有《野山鹰》《飞虎队》《东北抗日联军》等,2014年有《战神》《枪火》等,2013年有《走打鬼子去》《火线三兄弟》《一个鬼子都不留》等,2012年有《战旗》《民兵葛二蛋》《箭在弦上》等,2011年有《青盲》《永不磨灭的番号》《铁血使命》等,数不胜数。抗日题材电视剧讲述日本侵略者的残酷和中华儿女的英勇顽强,通过对异族的仇恨,对自我正义感的强调唤起更多人的民族认同。

二、民族主义话语切合媒体配合国家政治的商业策略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在市场经济的潮流中,实行改革开放,融入全球化进程,规避了民族主义话语,然而,今天我们又何以如此需要一个“中国”的号召?民族主义缘何再次走红?

(一)国家政治要求民族主义话语的配合

经济实力强大后的中国在政治上要求大国崛起和民族复兴,这就需要文化资源的配合,以满足国家对外提高文化软实力,对内构建和谐社会的需求。而民族主义话语既有利于激发爱国之情,又在一个超越了国家内部矛盾的更大认同的层面上凝聚人心,所以对民族主义的宣扬成为必然选择。

由此,官方所有的大众媒介很快成为民族主义话语的生产者。就“国”字头综艺节目来说,《舌尖上的中国》《百家讲坛》由中央电视台出品、发行、播出,直接呼应国家文化导向。2011年国家广电总局针对过分暴露社会矛盾的相亲类节目发出“限娱令”,为了价值观引导的“正确性 ”,要求增加新闻类节目,限制过度娱乐化和低俗化的综艺节目。在这样的背景下,许多娱乐节目下马,电视台慎重播出节目,而此时《中国好声音》对公平竞争实现梦想的强调和华语音乐的肯定切实符合国家文化政策的需求。节目播出以后,代表官方意见的声音肯定了《中国好声音》的“高品位”。《中国好声音》在官方肯定与市场肯定的双重胜利中引领了一大批“国”字头电视综艺节目的上马。

(二)民族主义是抵御文化殖民的手段

全球化和消费主义带来的文化殖民要求民族主义的抵御。学者对大众消费中的文化帝国主义侵蚀民族主义早有忧虑:“商品的流动和消费主义的吸引使得民族的边界和民族国家政府的管制不断地失去力量乃至变得无效。但是引起民族主义衰弱的关键因素是对民族文化的超越。大众消费主义的‘文化帝国主义’稀释了民族文化的差异,将它简化为包装物和民间传说……从而破坏创造自治文化和社会的能力。”当前中国,文化帝国主义表现为境外电视剧的疯狂袭击,韩剧、美剧、英剧、日剧等伴随着网络媒介纷纷进入中国市场,夺走了大批观众,人们纷纷成为韩剧迷、美剧迷、日本动漫迷,对本土文化的认同减弱。国家为了保护传递本土文化和价值观的国产剧,曾两次出台“限外令”,第一次针对境外剧在电视台的播出,“对境外影视剧的播出时间进行限制,禁止的时刻段从19:00-21:30调整扩长到19:00-22:00,并且对每部电视剧集数也限定不能超过50集。”第二次针对境外剧在网络上的传播,限制网上播出境外影视剧的数量、时间等。而抗日题材电视剧的扎堆正是在诸如“限外令”这样政治审查的背景下出现的,“涉案剧不能在黄金档播出,如今开拍者寥寥,近两年古装剧过审也受阻,当大量题材电视台播不出来的时候,抗日剧相对更安全,就从这些题材中脱颖而出了。”由此看来,抗日题材电视剧扎堆出现,是国家引导本土文化抵制文化殖民的结果,电视媒介顺应国家文化策略而生产民族主义话语。

同时,新媒体对民族主义在当下的建构提出挑战。盖尔纳认为媒体“抽象的、集中的、标准化的、一点对多面的交流方式的普遍性和重要性,自然地产生了民族主义的核心思想。”民族主义思想的形成被认为与大众媒体的普及密切相关。然而,盖尔纳所说的大众媒体时代已经被新媒体强势侵袭,一点对多面的媒体垄断被打破,多点对多面、点面交织的局面之下,新媒体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以往大众媒体的议程设置霸权,使得交流、传播方式更加私人化、部落化,这个时候,宏大的民族主义面临一定危机,这就需要国家有意识地引导媒体生产民族主义话语。

(三)剧变的中国需要民族主义提供集体认同

跨越地域和阶层的人们需要民族主义提供集体认同感,以缓解社会矛盾。安东尼·史密斯在分析盖尔纳的理论时指出,现代化带来了传统社会的衰落,失去根基的无产者被纳入城市体系,但是原来的城市人和新来的无产者之间可能产生阶级冲突和族群对抗。盖尔纳认为,工业社会的发展产生的社会流动对社会的同质化产生了巨大需求,只有文化和教育的同质化才能满足工业社会的发展,而民族主义这种同质化的文化形态注定会占主导地位。工业化的发展以及城市化需要民族主义这一更普遍、同质化的认同,以此超越阶级和族群这些更局限的认同,从而满足工业发展所需要的流动性。当前中国恰恰是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时代,传统的农业社会逐渐崩塌,大量的无产者涌入城市,他们渴望融入国家的现代化秩序中,实现就业、教育、住房等满足生存的权利。这个时候,超越阶层和地域的民族主义认同便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它可以劝说人们暂时回避阶层分化、贫富悬殊等社会矛盾,归属中华民族这一大家庭。归根结底,现代化所需要的快速高效的发展,需要民族主义为其铺路。而对于当下处于现代化发展转型期的中国而言,民族主义具有某种意识形态上的迫切性。

(四)特殊的历史契机激发民族主义

历史为国人提供了民族主义认同的需要。当下中国的流动不止是城乡之间,更是跨越国界,“在国外的见闻则使人们看到‘自己’与‘他者’的区别”,从而激起民族主义情怀。另外,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纪念,2012年以来和日本关于钓鱼岛的争端以及日本对抗日战争拒不认罪的态度,韩国申请端午节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事件,都成为激发民族主义的因素。

归根结底,民族主义话语在电视媒介中的流行,一方面反映了“大国崛起”和“中国梦”的国家话语之下,政府文化策略的内在要求;另一方面,它又为流动中的人们面对现实矛盾提供情感上的抚慰和身份认同。

三、大众娱乐与消费主义之下民族主义的空壳化

尽管众多因素促成了电视媒介上民族主义话语的活跃,然而需要引起警惕的是,消费主义冲击之下的民族主义只有话语的外壳,而没有精神的内核,最终将走向衰微。

(一)传递民族主义的电视节目迅速式微

传播民族主义话语的电视节目只是昙花一现,在新一轮的娱乐冲击中迅速式微。《汉字英雄》《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中华好诗词》等节目停播或收视率降低,《奔跑吧,兄弟》《极限挑战》《欢乐喜剧人》《十二道锋味》等以明星夺人眼球和娱乐化更强的节目迅速爆红。仍旧火爆的《中国好声音》和《舌尖上的中国》在一定程度上继续传递着民族主义话语,但他们被发扬的是其娱乐本质。《中国好声音》最受关注的是明星八卦和学员绯闻,其民族话语的强调在一定程度上是节目为表明其严肃性和正统性而镀上的光环。而《舌尖上的中国》则迅速被资本瞄中,其中的美食被商家开发,成就了无数餐饮公司,民族主义话语被放逐。

(二)民族主义话语的娱乐化

致力于强化民族集体记忆的抗日题材电视剧在市场上却变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最后成为众人吐槽的“抗日雷剧”“抗日神剧”,因其“手撕鬼子”“子弹会拐弯”“新潮装备、欧式沙发等”严重偏离事实的情节大量存在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调侃的对象。在国家意识形态引导下的集体记忆的书写,最终成了消费主义取悦大众的商品,哗众取宠的娱乐精神最终战胜了民族主义的渗透。同时数量过度的抗日题材电视剧“所折射出的最严重的问题,还不在于‘国难娱乐化、国耻戏谑化’所导致的历史苦难的消解,而更在于掩盖在貌似轻松的娱乐表征之下的、一再被放纵甚至被鼓励的集体性的审美嗜血;换言之,是一种试图以娱乐方式完成的、激进民族主义的想象性复仇。”所以,抗日题材电视剧在娱乐化和复仇性的双重困境中无力构建真正健康、良性的民族主义。这样的民族主义培养出的恐怕只能是如2012年在钓鱼岛争端中一些国民表现出的打砸日系车之类的非理性的、狭隘的民族主义行为。然而到了2015年,这种即使狭隘的民族主义也宣告终结了。在2015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三天假期中,人们抛弃了纪念抗战胜利的原初动机,投入旅游和消费的狂欢中。而仅仅一个月以后的十一国庆假期,“中国游客挤爆东京”,疯狂购物。就连打砸日本车的非理性民族主义也荡然无存(当然,笔者并非提倡抵制日货的激进民族主义),全球消费主义在与民族主义的对垒中大获全胜。

(三)民族主义话语缺乏民族真实的精神内核

“国学热”宣扬的传统文化缺乏真正的民族精神力量,而沦为安抚人们服从现实的镇静剂。历史上,民族主义的兴起常常有知识分子的积极参与,“‘人文’知识分子——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画家和作曲家,诗人、小说家和导演——不成比例地在民族主义运动及复兴中扮演代言人角色。”19世纪后期和20世纪前期列强侵略下的中国,民族主义话语主要由知识分子发起,他们通过文学艺术,发起政治运动而主导民族主义话语,同时促进了民族启蒙与思想解放。然而,在当下中国的民族主义中,人文知识分子的代言人角色式微。《百家讲坛》是知识分子参与度最高的节目,然而它却常常把传统文化包装成修身养性的心灵鸡汤兜售,用以安抚焦虑压抑的人们,使其放下反抗的戾气,学会安于当下。而“国学”的传播作为文化软实力的一部分,可以证明中华民族曾经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以暗示“复兴”的合法性。最终,“国学”对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的宣传为社会秩序稳定服务,却无法向人们提供解脱困境的救赎之路。

总之,基于大众娱乐与消费主义空壳化的民族主义话语,缺席了真正民族精神的传承和对个体困境的关怀,它顶多为漂泊不定、压抑焦虑的人们提供一丝慰藉,而普罗大众只能在娱乐和消费中继续困顿迷茫。所以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金牌多少已经无足轻重,人们只需要找一个话题聚众一笑,释放日常生活的压力和紧张。

注释:

①2016年《中国好声音》已改名为《中国新歌声》,由于具体分析仍较多涉及以往节目,所以本文还用《中国好声音》这一称谓。

②(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第2版)[M].叶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中文版前言第1页。

③《北京出台中高考改革方案》,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2013年10月22日。

④《中国好声音》第四季“第14期张磊夺年度好声音 那英成三届冠军导师”,腾讯视频网,2015年10月07日。

⑤(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M].李金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92。

⑥ 吴叡人:《认同的重量:〈想象的共同体〉导读》,第12页。选自[美]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本)》,吴叡人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⑦(英)盖尔纳.民族与民族主义[M].韩红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166。

⑧(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第2版)[M].叶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6-7。

⑨ 见《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第一集《自然的馈赠》。

⑩ 见《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第一集《脚步》。

StrategyandCrisis:theNationalismDiscourseinTVMedia

YANG Yu-jing

In recent years,the permeating of nationalism discourse in television media is in the spotlight,which is reflected in the stress of common language,common region,traditional culture and national historical narrative. The nationalism of television medium is guided by state ideology,executed by market and media,and covers up internal contradictions to realize state politics’ purpose of rise of great powers and “the Chinese Dream”. However,the nationalism discourse that rests in consumerism goods is just an empty shell,has lost actual individual,and can’t change the tendency towards declination of nationalism.

nationalism; TV Media; rise of great powers; the Chinese Dream

2017-02-18

杨宇静(1988- ),女,南开大学博士研究生。

G222;G122

:A

:1009-5152(2017)02-005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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