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茨和严歌苓作品中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比较研究
2017-02-23蒋华
蒋 华
(东南大学 成贤学院,江苏 南京 210088)
欧茨和严歌苓作品中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比较研究
蒋 华
(东南大学 成贤学院,江苏 南京 210088)
欧茨是美国当代著名小说家,被誉为“女福克纳”。她是一位多产作家,曾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华裔女作家严歌苓的作品影响力大,其创作被研究界称为“近年来艺术性最讲究的作品”。文章将从三个方面就两位女性作家在作品创作中体现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特征进行比较研究。
欧茨;严歌苓;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比较研究
近年来,随着生态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发展,生态女性主义理论也逐渐得到关注。这一理论最早是由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弗朗索瓦·德·埃奥博尼( Francoise d’ Faubonne) 在《女性主义·毁灭》一书中提出的。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男性是把女性和自然联系起来的桥梁。随着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生态问题已经非常严峻,大自然沦为人类利用的工具,遭到人类恣意的压迫和掠夺,这都是归因于人类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错误理解而导致的。同样在“父权制”(Patriarchy)的社会里,女性一直以来受到男性的压迫,这和大自然受人类压迫一样。所以在生态女性主义理论中,男性就是生态主义中的人类,而女性就是生态主义中的大自然,他们是一一对应的。经过生态女性主义者的探讨和研究,认为女性和自然受压迫的根源就是西方世界里长久存在的父权制、二元论的思维模式。生态女性主义理论认为要解放女性和解放自然的途径是一样的,就是推翻父权制,摒弃二元论的思维模式,关注女性的独立和发展,真正实现男女平等,就像当下社会倡导的保护环境、关爱自然一样,才能达到人类与自然和谐发展。
我们所处的地球是一个男女两性共存的世界,作为有一半发言权的女性对保护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发展有独特的视角。从女性视域的生态女性主义是女性对生态环境问题进行反思的一种独特声音。因此,研究女性作家作品中的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具有时代的意义和价值。
美国当代著名的小说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 Oates),被誉为“女福克纳”,是一位多产的作家,曾多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她的很多作品都从女性独有的视角真实反映了当今女性的生存状况,并揭示出女性悲剧的根源。
严歌苓是旅美华裔的多产作家,她作品很多被搬上荧幕,并获多项华语文学大奖,写作视角犀利多变,叙事手法有艺术性。她创作的“葡萄”“扶桑”“小渔”等女性主人公,都反映了她对当今社会的女性人物的关注和评价,展现了复杂的人性、哲理和批判意识。
作为当今文学界活跃的两位女性高产作家,欧茨和严歌苓的很多作品均以女性独特的眼光与体验以及女性的表现方式,从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角度,把女性与自然联系起来,互为意象,并对人类与自然和男性与女性的关系进行反思,从而揭露人类在社会进程发展中对大自然做出的破坏行为,并探究男性和女性以及人类与自然和谐健康发展的出路。对比研究她们的作品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可以展现女性与自然、女性与男性的关系,揭示生态女性主义的本质,改变人类主宰自然的传统观念,构建男女真正平等,生态均衡健康发展的美好蓝图。
本文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对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和严歌苓作品中所体现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进行分析和对比,找出两位女性作家作品中女性与自然所受压迫的共同根源——父权制,以及她们作品追求的共同目标——生态和谐。
一、女性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欧茨的很多作品中体现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都是描写自然和女性是紧密相连的,女性赖以自然而生存而自然则代表了女性,她们的命运也是相辅相成的。
在《大瀑布》(TheFalls)一书中,欧茨选取了尼亚加拉大瀑布作为整部小说的核心意象。大瀑布把自然所隐含的神秘、毁灭性力量展现得一览无遗。这种自然力量是人所无法控制、无法规避的。而且大瀑布给小说的女主人公阿莉娅带来悲剧。通过大瀑布这一自然意向,欧茨把女人的命运同自然地命运联系起来。新婚当夜,瀑布使阿莉娅成为“寡妇新娘”,再婚后虽然生活幸福,育有子女,可是瀑布又使她的第二任丈夫律师德克丧生,最后瀑布又要引诱阿莉娅的女儿朱丽叶跳入瀑布深渊,幸好被及时救下。大自然瀑布在欧茨的笔下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与女主人公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欧茨此举意在表达对女性、男性以及自然的关系的深刻的哲理探索,从而展示了欧茨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只有处理好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的关系,才能达成和谐。
在欧茨的另一部小说《一位美丽少女》(AFairMaiden)中,选取了新泽西州湾头港的大海作为小说的自然意向。大海跟女主人公息息相关。因为故事发生在大西洋沿线的一个小城市,大海成为自然的特殊及必要的象征。每次大海出现的时候,它都伴随着女主人的心理变化。从最初,当女主人公卡特亚作为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暑期为学费打工时的心情跟大海一样:简单,平和,充满了希望。当她首次拜访基德先生时,由于地位和教育的差距,她紧张又忐忑的心情跟从基德先生家看到的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变幻莫测等心理变化和自然变化贯穿始终。在一定程度上,海浪跟女性的内心变化是紧密相连的,从而揭示了女性和自然在父权制社会受压迫的困境。
而严歌苓笔下的女性与自然的关系大多体现在其笔下丰富的具有母亲形象的自然上。通过对这些女性主人公单纯、善良、坚忍、柔情、宽容的东方母性的自然女性气质的赞扬,严歌苓以独特的女性视角,努力构建男女互为主体、相谐共融的和谐两性关系。
严歌苓的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中的女主人公取名“葡萄”,葡萄能在干燥的土地上长出甜蜜多汁的果实,这同样契合了女主人公王葡萄给人的印象:娇嫩欲滴但却忍辱负重,单纯执着的农村女性。无论外界社会如何变化,王葡萄一直以她独有的坚强的生存意志。她作为一位女性,作者通过她的形象、视角、生活方式和她对生活的态度体现了大自然给葡萄这样一位女性真正的力量去拯救像二大、少勇等这些男性的生命和灵魂,体现了女性与自然的呼应和和谐。
在长篇小说《雌性的草地》中,严歌苓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体现在她关注到整个雌性生态领域:女性、雌性动物和大自然草地。这种对雌性生态圈的关注反映了严歌苓对待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深刻认识,体现了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雌性的草地》描写了一群女知识青年在与世隔绝的大草原上牧马的故事,通过对女子牧马班的种种故事的描写以及对母狗还有草地的整体描写,反映了在父权制下雌性所受的压迫,深刻揭示了女性与动物、女性与男性以及自然的密切关系,反映了她追求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共处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大瀑布》的阿莉娅、《一位美丽少女》的卡特亚等都体现了欧茨作品中大多描写女性和自然在父权制社会受压迫的现象,欧茨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主要体现在她希望人与自然相对和谐共处、人与人之间达成和解、个人确定自我身份,从而在相对意义上实现生态和谐和人态和谐的理想。
对于《第九个寡妇》的王葡萄、《雌性的草地》的柯丹、《倒淌河》的阿尕等东方女性形象的描写,体现了严歌苓在处理两性关系时,极力营造有母亲形象的女性与男性间互为主体、平等共融的和谐氛围。严歌苓通过描写像大自然一样无私奉献的女性宽容、善良又坚毅的女性气度、无私地满足男性的需求,最终使存在种种缺陷的男性得到心灵上的净化,从而达到救赎男性的目的。
二、父权制下的女性和自然
在父权制社会中,父权制文化观念和二元制的思维方式以及男性为中心的理念都对自然和女性进行压迫和控制。在欧茨的作品中,自然生态与女性的精神生态均受压迫,自然危机和女性困境产生的原因根源于此。
在《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Firefox:ConfessionsofaGirlGang)一书中,一帮少女由于被性骚扰而愤怒爆发,发展到用女色勾引渣男来获取金钱,报复男性来过享乐的生活,最终走向她们的灾难——死亡与被捕。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长腿,狡猾,智慧,勇敢但又命运悲惨。她带领狐火帮的少女们挑战男权社会,报复男性,对企图吞噬她们的父权制社会进行持续而悲惨的斗争。而对于其他女性次要人物,欧茨都“很详尽地交代了她们的身世,细致地刻画了她们各自的特点,令读者对他们的不幸和悲哀感同身受”(闻礼华,金林鹏,2006)。
在《你从哪儿来,又要去哪儿》(Whereareyougoing,wherehaveyoubeen?)这部小说中,欧茨主要描写了三个女性:康妮、母亲和姐姐。在典型的父权制压迫下,母亲和姐姐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已经被烙上父权制社会的深深印记。康妮的母亲和姐姐这两个角色充分体现了当时社会女性所面临的困境:她们遵从男权社会的规范:逆来顺受,缺乏自信,丧失了自我意识。而康妮却想要争取独立自主,反抗父权制的压迫,她的行为常常是违背父权制社会的行为规范的。通过对母亲、姐姐和康妮的不同描写,表达了欧茨想要争取女性独立的意识。
一直以来,在父系社会中, 建立了一套两性关系的模式。在长久以来的二元对立、父权制的影响下,男尊女卑的思想以及女性受压迫一直是很多作家作品中想改变的状态。在严歌苓的作品中,她一直努力表达着她的女性主义意识:在男权社会的掌控下,女性的性别意识被压制着,使她们成为自然和男权社会奴役的对象,这从根本上是违背人性和人道主义精神的。
在《倒淌河》这篇小说中,男主人公何夏在故事中享尽男权社会的优势。阿尕对何夏的爱恋,居然让何夏充分“发挥”了他作为男性的高人一等的凭借。而小说中出现的奇特的河流:我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条河,它高贵雍容,神秘地逆流。自认为来自文明世界的男主人公何夏一次又一次地在倒淌河中实验他的水利工程发电,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直以来,阿尕都在扮演保护者的角色。在遇上危机时,每次都是因阿尕的保护和救助才得以脱险。然而, 何夏却一直不肯承认。最终,男主人公在这条倒淌河中完成他的水利工程,但一直深爱着他和誓死保护他的阿尕却消失了,这从男主女从的传统父权角度来看,何夏与阿尕的关系正好反映了典型的两性模式。女性和自然无不成为男性压迫和征服的对象,从而体现了严歌苓强烈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在小说《雌性的草地》中,严歌苓生动地表达了对女性、自然、生态的深切关注。首先,人类对自然的剥削体现在对这一片雌性的草地无休止的蹂躏上。垦荒队整块草地,种上了小麦,可是却长出了草。后来居然开始荒芜了。这块有着顽强生命力的草地被人类蹂躏得失去生命力。草地如同大地母亲一般失去孕育的能力,失去雌性的本色,走向荒芜。整个地球的生态环境由于人类要发展经济而被破坏的伤痕累累。其次,男性对女性的压迫体现在:一位老首长(男性)提议“男女平等”就突发奇想让一群柔弱的少女到人烟罕至的大草原上放牧军马。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这些女孩子相互依赖,以几百匹需要她们照料的军马为伴,去抵抗草原上的各种危险。这种所谓的“男女平等”不但没有将这些姑娘从父权制统治下解救出来,反而对她们造成心理和生理上的压迫。看似和男人一样平等、独立的女子牧马班,实质上依然笼罩在父权制的统治下。
三、人与自然的生态和谐及女性的成长
欧茨笔下女性“比男性更亲近自然、更团结一致、更富有同情心 和正义感,她们相互支持以挣脱男性的支配和压迫,她们勇敢追求并努力实现爱与被爱、自强自立、平等自由、持续成长的美好的婚姻和生活”(南宫梅芳,2011)。她们同情被人类屠杀的动物和被人类蹂躏的大自然,开始意识到作为女性对男权社会中的女性自身和大自然所担负的责任和义务,以期达到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的和谐。
欧茨小说《大瀑布》中的阿莉娅在第一任丈夫新婚之夜跳入大瀑布自杀之后,虽然嫁给了欣赏她爱她的律师德克,但是“被诅咒的新娘”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的头上,她害怕失去德克。但是小说的最后,在德克被人陷害也死于大瀑布中后,阿莉娅却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害怕孤独,因为她有自己的事业——教钢琴课,还有三个子女陪伴着她。其实,欧茨在表达女主人公阿莉娅已经认识到自我独立的重要性,她已经实现了自我成长。而阿莉娅的女儿朱丽叶被大瀑布的魔力引诱的差点自杀,但又被人及时制止的情节,作者向读者传递的就是大自然与人已经达到生态和谐的状态。欧茨通过不同人物的塑造,有意识地融入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男性与女性的关系,并在小说结尾通过在大瀑布旁举行德克的纪念会,让我们看到希望:人与自然相对和谐共处、人与人之间达成和解、 个人确定自我身份,从而在一定意义上实现生态和谐、人态和谐和心态和谐的理想。
在小说《一位美丽少女》中,欧茨也表达了她希望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虽然在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就是主宰者和统治者的代表。但在欧茨的作品中,很多男性都被赋予悲剧结局。小说中女主人公卡特亚最终开始理解并帮助凯德先生实现他死得有尊严的愿望。这表达了欧茨希望男性和女性达到和谐状态,人类和自然的关系也能和谐。
严歌苓在很多作品中也透露出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归属就是希望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男人与女人的和谐。与欧茨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稍有不同的是,在严歌苓笔下的女人具有东方女性特有的美德:坚忍、包容、阴柔等的气质,这其实与中国古代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哲学思想中的“负阴而抱阳,知雄而守雌”等的女性观相吻合。道家推崇“贵柔”的处世之道,以女性特有的顺受来处理男人与女人以及人类与自然关系,表达了“贵柔守雌”,带有明显的生态女性主义倾向。尽管老庄的生态女性主义的表达与西方生态女性主义表现方式有所区别,但其生态女性主义意识与西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是想通的。因此可以说,严歌苓塑造的具有东方特色的女性形象跟欧茨塑造的西方女性形象都是具有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
在小说《扶桑》中,严歌苓塑造的女性形象扶桑表现出具有道家推崇的东方女性特有的女性原始形象:扶桑不再是叛逆男权社会的代表,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是以自然的姿态向读者展示。作为特殊时代背景下的弱者和边缘人物,扶桑以她坚忍不拔的乐观和宽容,从未屈服于命运,不管是对“爱”或“性”,都以真诚坦然的情怀去对待,在追求真爱的中成为一个真正的女性。而在作品中,大勇则瞧不起扶桑,毒打扶桑等都展现了他是典型的男权思想的代表。而小说最后,是扶桑的温柔和坚韧救赎了大勇。正如生态女性主义提倡的,只有打破父权制下男女二元对立的模式,消除性别偏见和歧视,男人与女人才能真正达成平等的和谐关系。
四、结语
人类以自己生存的大自然为代价去追求经济的发展和文明的进程。但是大自然的报复和生态主义者的号召逐渐使人类醒悟过来去重新审视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欧茨和严歌苓作为当代高产的女性作家都善于从女性的视角去描写男权制下的女性这一类弱势群体,关注女性命运,对造成女性受压迫的根源的社会根源进行深刻的思考,抨击父权制社会的弊端,并把女性与自然联系起来,揭露人类压迫自然、男权社会重的性别压迫,使读者改变人类主宰自然的传统观念,树立新的自然观,产生生态意识。通过对两位女性作家作品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对比研究,得出她们对和谐社会的憧憬:自然和人类和谐相处,男性与女性的平等共处,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生态和谐、人态和谐和心态和谐”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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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0292(2017)04-0118-04
2017-05-10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欧茨和严歌苓作品中生态女性主义的对比研究”(2016SJD750051)
蒋华,东南大学成贤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责任编辑薄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