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开展非遗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的思考
——以楚雄州为例
2017-02-14伍亚妤楚雄州文化馆
■伍亚妤(楚雄州文化馆)
对开展非遗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的思考
——以楚雄州为例
■伍亚妤(楚雄州文化馆)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也是文化传承人。传承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承载者和传递者,他们以超人的才智、灵性,储存着、掌握着、承载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类别的文化传统和精湛的技艺,他们既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宝库,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代代相传的“接力赛”中处在当代起跑点上的执棒者和代表人物。传承人可能是家庭传承中承上启下的继承者,也可能是社会传承人承上启下的继承者。传承人之所以成就为传承者,固然环境(家庭中有传承的传统,有师傅的带和教等)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当事者超人的强记博闻、聪明智慧、心灵手巧、独具匠心等能力与个性,也是比较容易在非遗文化领域里突显出来的。文化传承,不是单线的延长或原质的移位,而是既有衰减又有增量,以创新达成文化的积累。杰出的传承人应是在继承传统中有能力做出文化选择和文化创新的人物,他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保护、延续、发展中,起着超乎寻常人的重要作用。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认定,实际上是一种抢救性的认定,尤其是在普查登记的头几年,这样的情况非常多。有一位专家曾经对记者表示“首先要根据你在传承项目来确定,同时要看你的年龄,一般年龄越大的,国家会优先认定通过,因为要先把他认定下来进行保护”。楚雄州有国家级非遗传承人5人,年龄都在70岁以上,2015年一人因病去世。先生离世是彝州文化艺术界一大损失。在李茂荣去世之前,楚雄州还未开展抢救性记录工作,因而李茂荣先生的档案记录和非遗作品失去了流传下去的机会。根据《文化部关于开展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的通知》(文非遗函[2015]318号)和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有关工作要求,楚雄州文化馆、州非遗中心于2015年11月起,全面开展对国家级项目“彝族火把节”代表性传承人普顺发实施抢救性记录工作。
■抢救性记录“彝族火把节”代表性传承人普顺发
楚雄彝族火把节是彝族人民传统节日中最为重要、最盛大的节日,火把节为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节期3~5天,是彝族先民按照其十月太阳历确定的年节,彝族火把节最具代表性的传承人是国家级传承人普顺发。普顺发,男,彝族,1936年10月生,现年81岁,2012年9月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第四批国家级传承人,禄丰县高峰乡海联村委会大花箐村人。普顺发有很多头衔,在他名片上写着:云南省彝族四大著名毕摩之一、云南省民族民间艺人、楚雄州彝族毕摩祭司、楚雄州文化艺术界联合会会员、楚雄州彝族大刀舞传承人、楚雄州周易堪舆学研究者、禄丰县彝族火把节传承人。不难看出,普顺发是一个知识丰富、技艺精湛的传承人。
普顺发出生在一个毕摩世家。毕摩在彝族地区又有“布慕”“拉摩”“西波”“贝玛”等不同的称呼,是彝族社会的祭司、民间知识分子和民族文化的传承者。彝族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过去,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祭神。如插秧祭秧神、打猎祭猎神等,逢喜事或灾祸更是要进行祭祀,毕摩自然就成为村中必不可少的人物。1936年普顺发出生在禄丰县高峰乡大花箐村的一个毕摩世家。大花箐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过去从盐都黑井(旧时称盐兴县)通往禄丰县城和昆明的古驿道就从村子中间穿过,用现代的话说是信息通道。普顺发幼年读过私塾,学过《百家姓》《中庸》《大学》等老书。说起儿时的事情,老人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那时家境不好,但他聪明好学,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所以老师免去他的学费。1952年,16岁的普顺发在乡上当了秘书。那时共和国刚建立,在农村里像他这样有一定文化的年轻人确实是凤毛麟角,就在这个一路顺风的过程中,年轻的普顺发却做出了一个选择,这个选择改变了他的命运,影响了他的一生。
普顺发18岁的时候,开始学毕摩,当时以他的身份来说是决不允许的。然而,出于热爱,他偷偷地学。在1961年和1962年的火把节上,他作为主祭司的助手,参与了祭祀活动。毕摩熟知彝文,通晓史籍、占卜,懂天文、历法和各种经书,在彝族社会中被认为是能通神的人,是人神间的使者,颇受人们尊敬。毕摩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掌握毕摩经,在各种祭祀活动中都要吟诵,还不能错。各种祭祀活动的经文都不同,但都有上千句,经文都是靠口传心授,一代代死记硬背传下来的。这样一来,一代遗漏几句,经文就越来越不全了。普顺发凭着自己汉语的基础,和师傅普茂会一起采用汉字注音的方法,开始整理撰写《毕摩祭祀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写出了3500多句,后来还写出了《火把节祭经》。按规矩师傅还健在,徒弟不能当主祭司,1987年普茂会去世后,普顺发成为主祭司,开始主持各种祭祀活动。每年六月二十四日,在禄丰县高峰乡的火把节庆典中,普顺发作为主祭司主持祭祀活动。头戴黑帽,身披红色斗篷,被村民簇拥着,在仪式上打卦、开光、念经、舞大刀等,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不能不让人敬畏。
彝族大刀舞是高峰彝族独有的一种在火把节祭祀活动中表演的彝族民间舞蹈,相传曾有72套路,后来逐渐失传,目前唯有普顺发还熟知其中的十几个套路。普顺发能耍大刀,并能讲述大刀舞的内容、传说、含义。还有火把节祭祀活动中使用的红脸、白脸、黑脸,解释为天神、地神、人神,傩面具的制作,彩旗的绘制等技艺,还具有吹奏长号、唢呐等民族乐器的表演技艺。
普顺发也注重培训接班人,他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将彝族毕摩祭祀和大刀舞表演技艺传授给当地的彝族青年,培养了一大批传承人,如胡金福、毕金荣、普义成、普林爱、普正军、普林有、普林伟等耍大刀舞能手,为当地组建、培养了60余人的大刀舞表演队,他曾多次参加州、县、乡火把节习俗活动表演,还经常到学校传授大刀舞技艺。
2016年火把节前几天,我们又来到了禄丰县高峰乡大花箐村普顺发老人的家中,他正在为几天后的火把节祭祀活动做准备工作,普顺发正在画,中间“大黑天神”,右边依次是“山神”“土地”“顺风耳”,左边依次为“牛王”“马王”“千里眼”。这些神像虽不是什么艺术作品,但也线条流畅精美。我问他为什么要学毕摩,他说,祖辈传下来的东西总得有人把它传下去。如果在他这一辈失传了,那是对不起这个家族的。此次,楚雄州非遗中心将利用数字多媒体(图、文、影、音)等现代化技术手段,完成口述片、实践片、教学片、综述片4部片子的拍摄记录,从而全面、真实、系统地记录国家级项目彝族火把节代表性传承人普顺发掌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和精湛技艺,为后人传承、研究、宣传、利用非物质文化遗产留下宝贵资料。
■抢救记录工作存在的主要问题
抢救性记录既是立档、保存,也为研究和宣传积累资料,打下基础,更进一步将会为弘扬和振兴提供助力,所以抢救性记录工程这项工作是一件必须做好的事情。记录工程要尊重传承人的权利和遗产的特性,兼顾技术与技艺、传统与创新、技艺与精神的原则。
文化部下发《关于开展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的通知》,对记录对象、工作计划、工作要求、工作程序、经费保障等都做出了详尽的具体要求和规定,对于我州从事非遗保护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面临十分严峻的考验。提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有时候我们会很笼统地说保护就是保护,但实际上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非常明确地指出,什么叫保护。“保护是指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命力的各项措施,包括这个遗产中各个方面的确认、立档、研究、保存、保护、宣传、弘扬、传承、振兴”。任何一个环节都有特别丰富的内容,都有大量的工作需要我们认真细致地去做,这就对我们工作人员提出了必须具备较高的专业水平的要求,现状十分不乐观。存在的主要问题有:
第一,传承人年纪太大,在他们年轻时的一些技艺不可能录制成为资料,只能用语言和录音的形式对传承人进行访谈,难于完整、系统、准确记录传承人的知识、技艺,还需投入人力、物力,多方采访使之完善,我们要做的工作举步维艰。
第二,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外行的抢救,费时、费力,不能达到规范的要求,加强非遗中心的队伍建设和业务能力提升,增强紧迫感和使命感,必须列入议事日程。
第三,如果说对于非遗传承人的口述史,尚可通过海量的资料进行有选择的剪辑进行补救的话,对于抢救性记录工作的专业性的缺失则根本无法进行补救。
第四,拍摄和制作视频的工作,是由具备视频剪辑技术的竞标公司来完成,但由于缺乏非遗专业知识,则存在短板,导致抢救记录工作质量大大下降。
总之,记录非遗历史,留住文化根脉。抢救记录形成的录音、录像、文学记录等影音和图书资料,将和已经开展的非遗数字化保护工作全面对接,按照国家非遗保护中心制定的工作规范进行必要的素材加工或数字化加工后,纳入我省和国家数据库。现在我们所做的抢救性记录工作,既是我们对当下存续的遗产负责,同时也是我们对未来、对子孙负责。可能在几十年、上百年以后我们的抢救记录工作,就能够体现出非凡的价值。
1.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手册.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2.冯骥才.活着的遗产.中国民俗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