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词性的艺术启示
--评汉调音乐剧《梦@时代》
2017-02-13黄斌
黄 斌
"梦想"词性的艺术启示
--评汉调音乐剧《梦@时代》
黄 斌
"梦想"是一个充满张力的词,她折射了我们对当下不满的有限容忍,包孕着我们对光荣与伟大的无限渴望.然而,"梦想"又是一个玄妙而神逸的词,她像仙境中的青鸟,飞过却无痕;她又像在水伊人,无法溯回从前.这种词性的艺术反差,使得"梦想"作为一个独特的词汇,拥有了奇幻的魅力,成为文艺创作中一个的命题,对此,广东汉剧院在北京天桥剧院上演的汉调音乐剧《梦@时代》(以下简称《梦》)赋予了独特的艺术诠释.这台载歌载舞的音乐剧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梦想,我们该如何穿越歌声舞容的形式之美,抵达《梦》的内核呢?本文将通过对"梦想"动词、名词、形容词等的词性艺术启示,给《梦》以明晰而客观的评价.
人心思梦--事成在行动
在《梦》看来,"梦想"是一个动词."不要只是在微信上晒,把你的梦想说出来",这句唱词所强调的就是敢说敢做的行动力.随着这句唱词在序幕和结尾处被反复唱诵,它作为题旨的揭示性是非常明显的.因而,将行动作为《梦》的关键词性拈举出来是恰当的.正是行动这一词性的确立,《梦》中的女主人公恬静姑娘就有了灵魂.这个女孩名曰恬静,其内心并不恬静,成功的渴望在强烈地涌动着,所以她想要到更大的舞台去追求自己的明星梦,而且她也敢于用自己的行动去追逐自己的明星梦.在恬静的带领下,剧团中的年轻演员几乎都行动起来了.可见,《梦》对行动力极强的梦想进行高调宣扬,要表现的并不只是恬静一个人的梦,而是整个年轻人的群体之梦.更有价值的是,《梦》将时代的内涵引入,从而使行动的意义得到了进一步的放大.正如开场所唱的"这是梦的时代",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时代,但这个时代的特点又是"一切变化都很快",只有马上行动起来才有可能获得成功.也只有这样,结尾处所高唱"这是你的时代,一切由你来主宰"才有可能实现.困顿、庸俗、琐屑,这些是我们都曾遭遇过的人生困境,而犹豫、彷徨、胆怯也都曾是我们无法抵达梦彼岸的重要原因.《梦》强调梦想的行动词性,而且注入了年轻的属性与时代的属性,就像一台艺术的照相机,帮我们拍到了梦想最深刻也最难捕捉的一面.
然而,在我们得到启迪的同时,我们不得不说的是,在如何抵达梦想的讲述上,《梦》没有给我们提供有价值的范本.最后恬静成功了吗?结尾似乎是开放的,没有交代.甚至我们都会怀疑,恬静作为一个汉剧团的演员,领着汉剧团的工资,却放弃排练传统剧目《粉墨》而去参加选秀,这种不务正业之举值得提倡吗?只有当恬静的选秀活动是有助于汉剧团的,而且也无碍于剧团演出的,这个行动才具有合理性.显然,《梦》在这一点上是仍需进一步补充和交代.
李文绣是作为剧中梦想行动对比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她的梦想宏大高远,既要"传承汉剧艺术",又要"让梅花再一次盛开",显然她是以汉剧二度梅得主李仙花为榜样.为了获得梅花奖,她一直坚守汉剧艺术事业.可是,在剧中她的坚守却没有得到浓墨重彩的表现.虽然最后她因为A角恬静的退出,而被梁文清从B角提到了A角的位置,她的坚守也得到了补偿,但这种补偿轻得就像一种怜悯.试想,如果个个都去做恬静了,汉剧团还叫汉剧团吗?我们当然明白该剧要折射的是戏曲界不可回避的严峻事实:当下的青年演员在各种诱惑之下显得有些浮躁,有些功利,对自己从事的戏曲艺术都有所怀疑和动摇.而这一切不正是我们要批判的吗?孰轻孰重,孰褒孰贬,不应该是明确的吗?显然,全剧在这两个人物戏剧行动的处理上,详略轻重是失当的,导致价值取向出现紊乱.
在某种程度上,汉剧团的强大的行动力令人敬佩.但汉剧团毕竟不是专业音乐剧团,即便汉剧团编排的是有汉调特征的音乐剧,也是不能归属到汉剧种类的.这种"玩票"的跨界行为肯定会遭受不少质疑,但最终汉剧团还是排除万难,成功推出了《梦》并在舞台上演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折射了广东汉剧院在以行动来实现梦想这一点上的过人之处.《梦》的价值在于它不只是在一般意义上高扬行动对于梦想的重要性,而是广东汉剧院对自己剧团精神的一种提炼,代表了广东汉剧院在面对当下戏曲演艺困境时的基本信念与应对策略.所谓出现了上述表现的不足,只不过是在具体的"行动"细节上有欠打磨.因此,一方面我要为《梦》的行动力而喝彩,另方面又要给《梦》一点惊醒的建议:细节的不苟会让梦美得更加精致.
游梦世界--勿忘归乡路
在《我要飞》的唱段中,恬静有一句"我是自己的船长,我知道我该驶向何方"的唱词.正是因为明确了方向,她才如此坚定.显然,方向对于梦想的重要性就在于《梦》所强调的"梦想"也是一个名词.《梦》的这种认知是深刻的.因为在我们追梦的过程中,如果弄错了方向,那么越努力恐怕就越会南辕北辙,适得其反.这也正是《梦》作为一部音乐剧给予我们的另一种哲思启示.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启示在剧中同样也存在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在《独悲伤》的唱段中,院长曾试图说服梁文清不要去责怪恬静参加选秀,对此他这样唱:"有人说年轻人都很浮躁,没能够找寻到正确方向,而我们也同样站在路口,有失落,也迷茫,甚至彷徨,我们可以不为票房去迎合低俗的娱乐市场,但也不能筑起围墙,自己圈里孤芳自赏."如果说票房是低俗的,那么走出去的选秀就不低俗了?不走出去就是孤芳自赏的逻辑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显然,这种认识是肤浅的,这样的表述也是欠打磨的.另外,在结尾处,恬静有一段《看看自己的当初》的唱段,其中有一句"看不清我自己,感觉很孤独".恬静原来不是方向明确的吗?怎么结尾却看不清自己了?要知道,这种孤独的产生并不是因为恬静选秀失败了,只是因为剧院要拆迁了.一个连自己的汉剧事业都可弃的人,会因为剧院面临的拆迁(最终没有拆)而有这样深刻而沉重的认识?这样的转折显然是强扭的,因而紧接着的"梦的根基在何处"的拷问也就变得无力了.
将《梦》作为一次玩票式的尝试未尝不可,也会有一定的收获,但如果将之作为未来的创作方向,那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既不是广东汉剧院的长处,也不是广东汉剧院的本分.在我看来,这部音乐剧虽然带有汉调风格,但汉调风格已经非常弱了,而且这种风格只是作为装饰,点缀在音乐剧的本体之上.这种做法,有可能会将已经孱弱的汉剧消解.我们不是反对改革与创新,但创新不能背离本体,更不能抛弃传统.如果在汉剧的基础上,融入歌舞的元素,使得《梦》既不远离汉剧的本体,又有音乐剧的艺术表现力,这显然安全而又稳妥.但是,在方向这个问题上,我仍想提醒一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无妨,但要记得回家的路.
粉墨绚丽--素颜本真色
《梦》 还告诉我们,"梦想"其实也是一个形容词.剧中有一台戏中戏即传统汉剧《粉墨》.虽然这个剧目是虚构的,但这个由孟光与梁鸿举案齐眉故事取材而来的剧目,还是很有揭示意义的.开始时,孟光因为自己貌丑而不自信,所以有"可叹妾体肥壮让君失望,出嫁时巧梳妆粉墨登堂"的唱词.到后来,梁鸿对孟光用粉墨来遮丑的欺骗行感到愤怒,故而有"去粉墨让你看本真的我,此一生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训斥.
诚然,美与外在有关,但更重要的还在内里,粉墨遮丑只会更丑.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戏曲老了吗?戏曲旧了吗?为何曾经是被视为艺术的戏曲不美了呢?在《诗经.硕人》中对美就有"素以为绚"的精妙概括--最朴素的其实就是最美的、最绚烂的.从这一点来看,《粉墨》的题旨是极为高远的.梦想之所以美好,也并不在于掌声、鲜花、荣誉、财富这些外在的装饰性要素,而在于梦想是我们内心的渴求,以及我们在这种渴求的指引下信念更加坚定.因此,基于《粉墨》题旨的高远,《梦》的题旨也有了高远的意蕴.
最后,不免对《梦》中的《粉墨时代》唱段写上一句建言:如何让"青衣长袖舞起来",如何"让那戏曲嗨起来",尤其"你说我反传统,我说我就是现代派"的提法,务必要谨言慎虑.因为潮流无时不刻在变,当年的选秀节目曾红极一时,现在不也被其他风潮所掩了吗?所以,如果只追潮流的话,戏曲艺术沉重的翅膀是永远也追赶不上潮流变化的翅膀的.浮华时代,就像氍毹场上的人物,既有粉墨油彩之美,也有那种能穿越历史,抵达每一个人心中的永恒的美.而如何抵达永恒美的命题,不只是《梦》没有回答,也是广东汉剧团,更是整个中国戏曲界都没有回答.尽管《梦》还有诸多不完美的地方,但如果《梦》能沿着这个命题进一步思考与探索下去,依然是非常有价值的.
(国家艺术基金2016年度人才培养资助项目"戏曲评论高级研修班"学员阶段性成果)
黄 斌: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文学博士副教授
责任编辑:吴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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