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学车日志

这位在车内吃奶，六岁开始帮我操作手动换挡，然后浸淫GT游戏多年，连高考作文都满纸车经的小朋友终于18岁了。满18岁想学车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心急程度却有点不寻常，令我担心是否因为他在汽油还含铅的年代经常在车内吃奶，导致体内含铅量超了标。

他的生日在星期六，那天大清早去便排队办理身份证，由于运输处莫名其妙地几年前开始周六不办公，他只好周—拿着手续资料跑到金钟的运输处排笔试。我们家在元朗，跑到港岛区排期，为的是那边最快，只需三个多月，他没考虑过港岛区扫杆埔的试场，人生路不熟，不单路斜弯多，还会经过铜锣湾闹市，更有那百年老牌的电车，它跟我们这边的轻铁是完全不同的。但正如李嘉诚所说：“14岁就已经管不了”，何况孩子已经是个18的大学生，连这个试场合格率只有三成几都是他告诉我的，可见这是个经过考虑的决定，我还能说什么？

孩子第一次坐上驾驶席学车，前一天竟然兴奋到睡不着，下课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学了什么。但好景不长，学上两三课，孩子曾几何时飞扬的眉梢垂了下来，回家再没说起学车的事，有时甚至会说两句气话，说师傅老指出他的错处却没教他怎样做。老婆问我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我笑了笑，告诉她孩子没事的，孩子跟我一样，欠缺耐性，四岁那年，学自行车，摔了几次便发脾气说不学了，最后还不是自己学会了？学车经过一两课对基本操作有认识之后，接着下来的学调头停车位，斜路开车，驶出交通繁忙的路面，越来越难是正常的。孩子长大了，从男孩变成一个男子汉，要学习的事情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件，就是学懂跟不同性格的人相处。

又过了两课，孩子终于开口问我了，离合器的摩擦点怎样找？调头推拉为何总不够快？停车时怎样找准位置？我实在有太多事情想教他，但怕扰乱他的概念，这时候的他需要的是通过运输处考牌的游戏规则。因此，关于试场路面的我没有说太多，反而鼓励他多点问师傅，关于基本操控我教了他几招实用的功夫，例如推拉方向盘要尽用方向盘的行程。我想起二十几年前教老婆学车，我示范这个推拉动作是用她妆嫁的红A胶盆，这个盆实在耐用，至今仍然在家中服役，于是我依样教孩子—次，其实只要在12点和6点的位置左右手相碰后才交换手，推拉是很快的。至于教他停车，我有独门秘方，我从床下的杂物堆中翻出孩子儿时的玩具摇控车，在客厅中划几个车位让他练习，不出半小时他已经掌握得不错，然后我们到停车场实习，但我不能让他开，那怎办呢？我让他看着后视镜，由他决定方向让我来操作，这样操练半小时，再没听过他说停车有什么问题了。最后我还教一些小技巧，例如刹车要用较保守的距离，不应在最后几公尺还在刹，并在停定前一刻稍为松脚。换低挡要补油才松离合器等等，这些小技巧是让考官有安全的舒适的感觉。考牌前几天，孩子紧张到饭都吃不下，本来已经瘦小的身型更见消瘦，我们夫妻俩看着心痛，也没什么办法，年轻人成长融入社会，总是从一些让他痴心的事情开始。

考牌的日子终于到了，试前我再没有什可以教他，我告诉他考牌攻略的至高心法是“不要吓死考官”，不肯定够不够宽的，就停下来不要闯过去；路旁有障碍物的，就当它后面有人，总之小心稳当为原则。孩子下午两点考，考试前十分钟发了个短信给我，只有“紧张”两个字，但我收到后他已关了机。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开会，已记不起会议内容是什么了，我一直低头不语，同事见我脸色难看都被吓坏了，其实我只是在低头看手机。到两点半，孩子传来一张照片，是他和酷得像藤原文太的师傅在那辆贴满广告的考试车前拍的，孩子拿着成绩单，笑口大开。我如释重负，然后抬起头说：“那个那个……刚才讲什么了，麻烦再说—次。”继续我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