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电影节与二战后社会主义阵营的电影互动
2017-02-05王文斌
【摘 要】二战后,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与西方资本主义阵营进入全面对峙的冷战状态。在此背景下,捷克斯洛伐克的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苏联的莫斯科国际电影节这两大社会主义国家举办的国际A类电影节,便成为了社会主义阵营进行国际电影交流与文化互动的主要平台,发挥了传播先进电影文化、塑造国家形象、建构社会主义文化共同体的重要功能。本文主要以卡罗维发利电影节为研究对象,重点考察新中国电影在其中的获奖情况及传播策略,进而总结新中国电影海外传播与互动的经验启示。
【关键词】二战;国际电影节;社会主义阵营;互动
中图分类号:J991.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1-0004-02
一、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的重要特征
捷克斯洛伐克的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A类电影节之一。1946年(第一届)至1949年(第四届)在捷克斯洛伐克的马里安温泉举行,1950年(第五届)起改在卡罗维发利举行。1958年以前,除1953年和1955年未举行外,每年举行一次。1959年苏联创办莫斯科国际电影节后,为了与之交替举行,便改为两年一次,1994年之后又恢复为每年一次。第一、第二届不评奖,从第三届开始正式竞赛与评奖,最高奖为“水晶地球仪大奖”。
1948年2月,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通过“二月革命”在捷克斯洛伐克取得了最高政权,于是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开始由捷克斯洛伐克国家电影部主办。由于其属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电影节从此便以反对帝国主义、争取民族自由和社会主义建设为主题,确立服务于共产主义宣传事业的目标,成为国际社会主义阵营以及第三世界国家的电影盛会。关于卡罗维发利电影节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电影节的共产主义宗旨,电影节主席布洛乌希(Antonin Brousil)曾有过清晰阐述:“社会主义国家国际电影节的基础是在捷克斯洛伐克奠定的……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所举办的国际电影节却具有另外一种崭新的性质。它们从开始举行那天起直到现在,一直实现着鲜明的人道主义使命……社会主义国家应该认为参加卡罗维发利电影节对自己是非常必要的。”[1]
概而言之,卡罗维发利电影节有以下重要特征:第一,评委阵容方面,来自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评委构成了绝对主体,兼顾少量欧美国家的左翼电影艺术家。仅以中国为例,从1951年开始,中国电影艺术家们首次加入电影节评审团,此后共有水华、史东山、蔡楚生、王震之、田方、郭维、林杉等人担任过评委。第二,苏联作为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同时作为拥有辉煌电影传统、电影艺术最为发达的东欧国家,几乎包揽了每届电影节的最高奖“水晶地球仪大奖”。据笔者统计,以1948-1962年为例,除了1948年第三届和1956年第九届之外,苏联每届都包揽了大奖,分别是第四届的《斯大林格勒大血战》、第五届的《攻克柏林》、第六届的《金星英雄》、第七届的《难忘的一九一九》、第八届的《忠实的朋友》、第十届的《劳动与爱情》、第十一届的《静静的顿河》、第十二届的《谢辽沙》、第十三届的《一年中的九天》。第三,为了照顾其他各兄弟国家,电影节设置了明目繁多、略嫌泛滥的各类奖项。仅以1954年第八届电影节为例,除了“水晶地球仪大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男演员奖”“最佳女演员奖”等主要奖项外,还设置了众多其他奖项:如“音乐片奖”“新的人们斗争奖”“传记片奖”“喜剧片奖”“劳动奖”“和平奖”“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斗争奖”“争取自由斗争奖”“荣誉奖”“争取社会进步奖”“报道片奖”等,分别由中国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捷克影片《姐妹们》《尤利乌斯·伏契克》《马戏表演》、匈牙利影片《为了十四条命》、民主德国影片《恩斯特·台尔曼传》《河流的歌声》、保加利亚影片《九月起义的英雄》《人之歌》、波兰影片《我找到了真理》、日本纪录片《五一节在东京》获得。[2]
二、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对新中国电影发展的影响
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对传播与塑造新中国国家形象具有重大意义,于此,目前还未得到研究者的充分认识。事实上,它对于新中国电影的国际亮相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60年与苏联交恶、断绝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文化交流为止,从第五届到第十三届的12年时间内,中国在此电影节上每届都有重要斩获。1950年第五届卡罗维发利电影节上,新中国首次参加便获得很大成功,共获得两项大奖:《中华女儿》荣获“自由斗争奖”,石联星凭借影片《赵一曼》荣获“最佳女演员奖”,标志着新中国电影海外获奖零的突破;1951年第六届电影节上,《白毛女》荣获“特别荣誉奖”,《钢铁战士》荣获“和平奖”,《新儿女英雄传》导演史东山获得“特别荣誉奖”中的导演奖,《翠岗红旗》获得“摄影奖”;1952年第七届电影节上,《人民的战士》荣获“争取自由斗争奖”,《内蒙人民的胜利》的编剧王震之获得“编剧奖”;1954年第八届电影节上,《智取华山》荣获“自由斗争奖”,《梁山伯与祝英台》获得“音乐片奖”;1956年第九届电影节上,《桂林山水》和中、捷合拍的《通向拉萨的幸福道路》共同获得“纪录片奖”;1957年第十届电影节上,《祝福》荣获“评委会特别奖”;1958年第十一届电影节上,达奇、王晓棠凭借《边寨烽火》荣获“青年演员奖”,中法合拍的儿童片《风筝》获得“荣誉奖”,这也是新中国第一部合拍故事片;1960年第十二届电影节上,《聂耳》荣获“传记片奖”,动画片《萝卜回来了》获得“荣誉奖”;1962年第十三届电影节上,动画片《大闹天宫》荣获“短片特别奖”。
1962年以后,随着中苏关系的彻底破裂、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隔绝、以及“文革”的到来,中国基本上进入“闭关锁国”的文化交流状态,不再参加卡罗维发利等国际电影节,直至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才重新参加。1984年第24届卡罗维发利电影节上,史蜀君凭借《女大学生宿舍》荣获“导演处女作奖”;1986年第25届电影节上,《良家妇女》获得“国际评论家奖”;1988年第26届电影节上,谢晋的《芙蓉镇》获得该电影节最高大奖——“水晶地球仪奖”。
由于参赛影片代表着国家形象,因此新中国政府历来十分重视国际电影节的组织及选片工作。笔者认为,中方在国际电影节的选片方针及传播策略可分为几种类型:一是革命战争题材影片。如《中华女儿》《赵一曼》《白毛女》《钢铁战士》《新儿女英雄传》《翠岗红旗》《人民的战士》《智取华山》等,其中,《中华女儿》《赵一曼》《新儿女英雄传》反映抗日战争;《人民的战士》《钢铁战士》《智取华山》反映解放战争,《翠岗红旗》反映红军时期的斗争。二是民族特色影片。少数民族题材影片颇受青睐,《内蒙人民的胜利》《通向拉萨的幸福道路》《边寨烽火》分别展示了蒙古族、藏族、景颇族的民族地理风情与优美的自然风光,它们的民族风情对渴望了解中国的外国观众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三是名著改编及人物传记片。例如《祝福》改编自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中国无产阶级大文豪鲁迅先生的代表作,在国际舞台上充分展示了中国无产阶级文学的风采;《聂耳》展现了无产阶级先锋队战士、人民音乐家聂耳的生平事迹,使这个不朽形象受到国外观众的喜爱。四是戏曲片、动画片、儿童片、风光片等类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萝卜回来了》《大闹天宫》《风筝》《桂林山水》等,呈现了优秀的中国古代民间传说、英雄神话、戏曲文化等,打造了多元化的中国形象。
三、结语
综上所述,新中国电影通过国际电影节进行了有效的国家形象传播与塑造。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不仅见证了新中国电影的首次国际获奖,也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新中国电影的福地。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上也曾有《老兵新传》《小鲤鱼跳龙门》《革命家庭》等不少中国电影获奖。从总体上看,社会主义阵营举办的国际电影节,起到了促进兄弟国家电影交流互动、推动各国电影事业发展、建构社会主义文化共同体的重要功能,同时它们也以开放包容的姿态接受西方国家电影参赛,并与西方的国际电影节形成了良性的竞争关系。国际电影节与海外电影周、海外电影发行放映等共同发挥作用,构成了新中国电影海外传播的主渠道。
在通过国际电影节对国家形象进行海外传播的效果上看,新中国获奖电影与后来第五代导演海外获奖的民俗电影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以张艺谋作品为代表的第五代民俗电影(如《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五魁》等)虽然也在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不少奖项,但却陷入为获奖而故意迎合西方评委口味的“后殖民主义”怪圈,这些影片所着力塑造和传播的古老、愚昧、落后、封建的旧中国形象——“宅院中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丑化国家形象、歪曲中国文化的负面影响。相反,新中国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所传播和塑造的“中国形象”,既是积极、正面、革命的“红色中国”(《中华女儿》《钢铁战士》《白毛女》《新儿女英雄传》等影片),同时也是多元化、充满了民族风情的“魅力中国”(《梁山伯与祝英台》《大闹天宫》《桂林山水》等影片)。这种将红色革命文化与民族特色文化相融合的电影传播策略,为当前“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国家文化战略提供了可利用的宝贵经验。
参考文献:
[1](捷)A.M.布洛乌希.卡罗维·发利——全世界电影的一面镜子[J].电影艺术,1958(7).
[2]晓风.捷克斯洛伐克举行第八届国际电影节[J].世界电影,1954(9).
作者简介:
王文斌,武汉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影视艺术。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政治景观与民族寓言: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电影的文化研究(1945-1989)》(16YJC760054)之阶段性成果;武汉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东欧电影研究》(2016YB020)之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