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安府”坛初探

2017-01-28赵凡奇

文物季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圆唇壶关县酒坛

□赵凡奇

“潞安府”坛初探

□赵凡奇

在传世的白釉褐彩坛中，有些坛身铭文书“潞安府”，笔者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广泛搜集资料，通过实地调查，认为“潞安府”坛的生产时间为嘉靖至天启间，生产地点在今壶关县程村。

明代“潞安府”坛壶关县程村

在传世的白釉褐彩坛中，有些坛身铭文书有“潞安府”（下文简称“潞安府”坛），学者们对“潞安府”坛的认识，如生产时间、生产地点等颇多争论。笔者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广泛搜集资料，通过实地调查，对“潞安府”坛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以就教方家。

一、“潞安府”坛及其风格

笔者就收集到的“潞安府”坛，以发表早晚为序，胪列如下。

1.戊子年酒坛[1]

高66、口径17、腹径46、底径22厘米。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有十三个支烧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马做造大样酒坛，戊子年造”，除“戊子年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此酒填平闷海，推倒愁山”，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2.己卯年酒坛[2]

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匠人马做造大样酒潭，己卯年造”，除“己卯年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隔壁三家醉，开潭十里香”，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

3.癸未年酒坛[3]

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做造大样酒潭，癸未年造”，除“癸未年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一潭东阳酒，美味香甜”。

4.丙子年酒坛[4]

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马造大样酒潭，丙子年造”，除“丙子年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一坛酣酢，美味高酒”，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

5.己丑年酒坛[5]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贾做造大样酒潭己丑年”。下圈为“阳璧登家酥，开潭十里香”，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6.壬辰年酒坛[6]

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大明国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王做造大样酒坛，壬辰年癸卯月壬子日”，除“壬辰年癸卯月壬子日”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

7.程村酒坛[7]

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通润乡长安二里程村”。下圈为“一谭高酒，美味中吃”。

8.壬午年酒坛[8]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有十个支烧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韩做造大样酒潭，壬午年造”，除“壬午年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一谭东阳高酒，美味香甜”，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9.万历二十六年酒坛[9]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见在程匠人李氏造，万历二十六年乙卯月吉日立造”。下圈为“一坛□□，美酒香茶”。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0.程村酒坛[10]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程村匠人做造大谭”。下圈为“闻香须下马，知味且亭车”，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1.万历甲辰三十二年坛[11]

圆唇，短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为海棠形开光，其一内书“诗曰：家有黄金着斗量，不如养子送学堂。恐君不信朝中看，尽是文官伴帝王。”其中两个开光之间书“万历甲辰三十二年夏五月吉日，程村匠人马做造”。腹部饰花草纹。观察上述“潞安府”坛可以发现，它们无论在造型，还是装饰上，都遵循了一定的样式，体现出一定的规范性，这种规范性就是“潞安府”坛铭文中所说的“样”。“样”即“样式”、“纹样”，既包括造型，也包括纹饰。“潞安府”坛有两种，一种是小口坛，一种是广口坛。小口坛，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坛身纹饰自上而下有三层，颈部水波纹，肩部两圈文字，腹部花草纹，主纹饰间以弦纹间隔。广口坛，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坛身纹饰分两层，肩部饰海棠形开光，腹部饰花草纹。“潞安府”坛胎体厚重粗粝，可见明显颗粒物，胎上涂白色化妆土，再上为花纹，花纹发色深浅不一，最上面罩透明釉，釉层常有剥落现象。

二、其他“潞安府”坛

有些白釉褐彩坛，坛身虽然没有“潞安府”铭文，但造型、纹饰都符合“潞安府”坛的“样”，同样属于“潞安府”坛。仍以发表早晚为序，罗列如下。

1.万历辛丑年酒坛[12]

高67、口径16、腹径44、底径21.5厘米。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闻香千里来下马，知味百步且廷车。万历岁次辛丑年做造”。下圈为“上沽彩石江，还饮岳阳楼”，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2.嘉靖二十六年酒海[13]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书一圈文字“嘉靖二十六年五月……千□酒海”。腹部饰花草纹。

3.隆庆五年酒坛[14]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隆庆五年十二月吉日自造”。下圈为“高甜香米酒一谭春”，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4.隆庆六年酒坛[15]

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隆庆六年二月吉日造”。下圈为“东阳香甜好高酒一罈”，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5.万历戊申年酒坛[16]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四邻不买皆因隔壁三家醉，好客来沽只是开潭十里香。万历戊申年做”。下圈为“一潭白水，美味香甜”，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

6.万历丁亥年酒海[17]

高88、口径44、腹径68、底径33厘米。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器身绘三层花纹。肩部为六组海棠形开光，四组内绘花卉，另外两组内书文字，一为“大明万历岁次丁亥夏孟月吉日匠人做造酒海”，一为“远观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有在，人来鸟不惊”。上腹部海棠形开光内分别绘折枝菊花、折枝牡丹、折枝莲、折枝芙蓉、折枝百合，开光间饰叶纹。下腹部绘花卉纹。

7.万历辛丑年酒坛[18]

高66、口径17、底径23厘米。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广招云外三千客，味压江南百万家。万历岁次辛丑年造”。下圈四个海棠形开光内分别书“来沽”、“美味”等字样。

8.万历庚辰年酒钵[19]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海棠形开光内绘花卉，上腹部海棠形开光内饰花卉及文字，其一书“大明万历庚辰年闰四月丁巳日做造大样海钵”，腹部绘花草纹。

9.天启二年酒坛[20]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隔壁三家醉，开坛十里香。闻香须下马，知味且廷车。天启二年造”。下圈为“老坛、水白、美味、香甜”。

10.己亥年酒坛[21]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铜金刚三杯腿软，铁罗汉两盏头低。皇明岁次己亥年造”。下圈为“三杯和万事，一醉解千愁”，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1.万历庚辰酒钵[22]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部海棠形开光内绘花卉，上腹部海棠形开光内饰花卉及文字，其一书“大明万历庚辰年闰四月丁巳日做造大样酒钵”，腹部绘花草纹。

12.嘉靖癸亥酒坛[23]

高60、口径14、腹径42、底径18厘米。

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有十三个支烧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嘉靖岁次癸亥孟春初旬吉日造”，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一潭东阳香甜高酒”，各字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3.嘉靖四十三年酒海[24]

高82、口径40、腹径66、底径32厘米。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写一圈文字，“嘉靖四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匠人韩豸造酒海，福”。肩部有五个海棠形开光，其内分别书“贤良是孟江，孝顺是王祥。在家敬父母，河须远烧香”、“久旱风下雨，他乡鱼古知。东方花竹叶，才得金榜封名时”、“风吹□春柳，月照□季花。米麦千百石，贤良地一家”、“月到天心顺，风来水面时。一班青义味，马上锦衣回”、“君子敬父不敬父，小儿爱财不爱财。扡天地随时度日，衣本分量力裘财”。腹部饰花草纹。

14.辛丑年酒坛[25]

高71、口径17.5、腹径44、底径23厘米。

唇口，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有十四个支烧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党天罗烈三千馆，潞色清香第一家。皇明岁次辛丑年做造”，除“皇明岁次辛丑年做造”连续外，其余各字间以短线相隔。下圈为“一谭东阳酒美，味蜜汁甜”，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5.辛丑年酒坛[26]

圆唇，长颈，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有十五个支烧痕。肩部题上下两圈文字，上圈为“说好证全言，不信饮三杯，变见高底。皇明岁次辛丑年造罈”，下圈为“罗烈三千馆，清香第一家”，每两字为一组，分别写在海棠形开光内。腹部饰花草纹。

16.隆庆五年酒海[27]

圆唇，丰肩，肩以下渐收，平底。肩上部写一圈文字，“隆庆五年二月韩氏吉造酒海”。肩部有四个海棠形开光，其一内书“贤良是孟江，孝顺是王祥。在家敬父母，何须远烧香。女贤是孟江，郎担山赶太阳。王。人哭活子荆树。祥卧兵救亲娘”。腹部饰花草纹。

三、“潞安府”坛的生产时间和生产地点

1.生产时间

“潞安府”坛在铭文中书“造”、“做”、“做造”、“自造”、“立造”、“吉造”等字词，说明坛身所书的纪年就是生产时间。纪年格式有四种：（1）干支，如“戊子年造”；（2）年号，如“万历二十六年乙卯月吉日立造”；（3）年号加干支，如“万历甲辰三十二年夏五月吉日，程村匠人马做造”；（4）国号加干支，如“皇明岁次辛丑年做造”。可以确定的制作“潞安府”坛的绝对年代有：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嘉靖癸亥，1563年；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隆庆五年，1571年；隆庆六年，1572年；万历庚辰，1580年；万历丁亥，1587年；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万历辛丑，1601年；万历甲辰，1604年；万历戊申，1608年；天启二年，1622年。

结合文献记载与实物资料，可以进一步探讨“潞安府”坛的生产情况。

（1）“潞安府”坛的出现不早于嘉靖八年（1529年）。《明史》记载：“潞安府，元潞州，属晋宁路。洪武二年直隶行中书省，九年直隶布政司，嘉靖八年二月升为潞安府。”[28]“潞州”于嘉靖八年改称“潞安府”，“潞安府”坛的制作年代不会早于是年。

（2）万历年间是“潞安府”坛的兴盛期。其繁盛情况有如下几端：①在存世的有纪年“潞安府”坛中，属于万历年间的最多。②万历年间，“潞安府”坛制作规整，装饰富丽，而且形成了一定的生产标准。③万历年间，“潞安府”坛的生产者众多，马、贾、王、韩、李等各家竞争。

（3）崇祯年间生产“潞安府”坛的可能性较小。崇祯年间，潞安府动荡不定，“崇正五年，流贼由陵川至长治南界，焚掠雄山乡及壶关、平顺”[29]。“十七年，闯贼李自成伪将刘芳亮佣兵取潞安”[30]。自然灾害频发，“六年大旱不雨”，“十三年夏大旱……凶岁之状，未有若此之甚者”[31]。天灾人祸，工匠离散，市场萎缩，必然影响到制瓷业。迄今为止，未见一例崇祯年号的“潞安府”坛。

综上，可以推测“潞安府”坛生产的时间为嘉靖至天启间，以万历朝最为兴盛。

2.生产地点

“潞安府”坛的铭文中透漏出一些产地信息。晋城市博物馆藏“万历二十六年酒坛”，铭文书“山西潞安府壶关县见在程匠人李氏造”，“见”通“现”，释为现在、当下，说明李氏制作这只酒坛的地点是壶关县程村。山西博物院藏“程村酒坛”，铭文为“山西潞安府壶关县通润乡长安二里程村”，此铭省略了工匠信息，对程村所属的行政地区却极尽其详，其目的正是要强调酒坛的生产地——壶关县程村。

那么壶关县程村到底有没有明代窑址呢？答案是肯定的。笔者在李勇院长带领下，几赴程村，终于找到了窑址。

窑址位于程村北岗脑山的一处向阳坡，窑址内树木成林，几处废弃的民居散处期间，地表、断崖、水沟都有瓷片。从采集的标本看，程村窑主要品种为白釉褐彩，器类有坛、碗、盆等，纹样有文字、植物、双鱼、八卦等，胎体厚重、胎质粗糙，胎体外刷一层白色化妆土，彩料呈色有黑、褐等，部分标本的胎釉特征与“潞安府”坛的十分相似。其中两件标本颇具典型性。一件是坛口沿标本。圆唇，长颈，丰肩。胎质粗糙，胎上覆白色化妆土，口沿无釉。肩部褐彩书“色”字。其造型与“潞安府”小口坛一致。另一件是坛肩部标本。胎质粗糙，胎上覆白色化妆土。海棠形开光内书一“马”字，其写法与其它“潞安府”坛中的“马”字如出一辙。

因此可以确定，“潞安府”坛的生产地点就在今壶关县程村。

（本文为山西博物院科研项目成果，项目编号为：1504）

[1]张秉午、邢捷《天津市文物公司购进一件明代磁州窑系大酒坛》，《文物》1982年第9期。

[2][3][4][16]郝良真《磁州窑白地黑绘花酒坛及相关问题探析》，《文物春秋》2002年第5期。

[5][19][20][21]郭学雷《明代磁州窑瓷器》，文物出版社，2005年。

[6][22]郝良真《磁州窑系白地黑绘花酒坛》，《文物天地》2006年第5期。

[7]山西博物院藏。

[8][23][24][25]山西省文物交流中心藏。

[9][10][26]晋城市博物馆藏。

[11]私人藏。

[12]孙慧珍、王珍仁《旅顺博物馆藏明万历磁州窑酒瓮》，《文物》1996年第4期。

[13][14][15]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河北省文物研究所、邯郸地区文物保管所《观台磁州窑址》，文物出版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