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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时尚的肉身狂欢与审美精神

2017-01-28张宝贵

上海文化(文化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肉身时尚精神

张宝贵

文化批评

都市时尚的肉身狂欢与审美精神

张宝贵*

当代中国的都市时尚艺术存在没有审美精神、缺少好的审美精神或外部强加的审美精神三个问题。这些问题的产生主要有经济文化和思想历史两方面的原因。今天的生产—消费逻辑是侵蚀审美精神空间的直接助力,正是它将时尚艺术变成肉身的摆设和符号,造成精神维度的阙如。但这种情况的出现有其内在的历史成因,是历史上人们对肉身的压制带来了对精神元素厌倦,对释放肉身的渴望。因此,若想解决上述问题,一是要肯定肉身存在的必然性和重要性,二是要把精神理解成自发的意韵而不是思想,三是让审美精神自然生成个性化、超越性的精神,而超越性则是我们评估都市时尚审美精神的价值标准,其立足点在改善我们的生活。

肉身 审美精神 超越性

在今天的中国,都市时尚是个很重要的审美文化现象,研究它很有价值,也很有意义。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时尚在引领着当代中国,即便没能引领所有人,肯定也在引领着相当数量的年轻人。应该承认,我们的时尚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设计、理念、传播、媒介、表现、监控等众多环节。但有些问题并非坏事,因为不会存在一个完美的世界,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世界,按照约翰·杜威的讲法,也必然是个死气沉沉、了无生机的世界。我们的世界不是这样一个世界,所以才生机勃勃。那么,今天中国的时尚问题在哪里?按我的理解,最大问题是没精神。这要分三种情况,其一是没有精神,其二是缺少好的精神,最后是从外部强加的精神。

时尚也是艺术的一种,应该包含肉身和精神两个维度。但在中国今天的时尚艺术中,很多只是触及肉身层面,一切都是感性影像、感性的声音,里面没有精神的影子,或者说不能触动人的心灵。比如2016年河南登封禅宗少林寺上演的音乐大典,两位和尚大师坐在石上,周围一排花枝招展的少女围着大师上演戏水、洗脚游戏。这一切在网络媒介上以图片方式表现出来,“色戒”的主题仅仅停留在暧昧的身体层面,缠绕于商业链条之上,此外无他。鲍德里亚说,这种感性肉身的泛滥在今天的作用主要是负面的,是“徘徊在没落社会中的死亡符号的幽灵”,①③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59-160页。话虽说有点言过其实,但至少从中很难找到精神的热度,这也是事实。

有些时尚不是没有精神,它们有,而且和感性肉身结合得很好,但这精神若有害于社会,有违于人性健康生长,那就绝对不是好的精神。在今天中国的各式时尚中,大量存在这种情况,比如有些人借助网络平台炫富,炫耀“干爹”给自己的钱币、连衣裙,用大叠百元人民币点烟等,里面不是没有精神,它们有,但这些精神或是用青春换取财富,或是用财富抹杀艰辛,看不到积极向上的人格力量,甚至与这种精神指向背道而驰;它们和肉身结合越好,感染力越强,害处也就越大。柏拉图谈自己的理想国蓝图时明确反对吕底亚和伊奥尼亚式的音乐,不是说这样的音乐听起来不悦耳,而是因为它们表现的柔缓哀婉的精神有问题,是民风堕落的征兆,转而提倡“勇敢”、“智慧”的多里斯式和佛律癸亚式音乐,②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第57-58页。看的就是艺术对社会和人性的影响。

至于外部强加的精神,是强扭的瓜,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这也不是好的时尚。今天我们的大环境强调民族精神,这当然是好事,一个没有个性的民族就像艺术一样,其生存资质是令人怀疑的,自己没有风骨,当然也不能感染别人。但民族精神并不单纯是外部的思想,特别是对时尚艺术而言,它应该是某种类似气质的东西,说明我们真正理解了这种精神,并转化成了身体的自发性。且不管你了解并消化的这种精神在价值方面是好还是坏,在表现出来时得按艺术的方式,不好粘贴在肉身化的艺术之上,过去所讲的类型化、公式化都属于这种毛病,这不是艺术,是宣传画,对艺术本身不好,对精神也有害处。比如我们今天有些时装设计,把戏剧的脸谱点缀在服装上面,肉身展现和思想说教简单拼贴在一起,就未免不伦不类了。

若想解决问题,当然要先找出问题产生的原因,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因素,造成了我们的时尚中精神因素的流失。原因自然是复杂的。现代化建设起步晚,传承少,各方面的条件不成熟等,都是原因,但若看其中主要的原因,大体应在经济文化与历史两个方面。

从经济文化层面来看,今天中国的时尚无疑是消费社会的产物,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生产—消费的逻辑侵蚀了时尚的精神维度。在这方面,首先还是应该相信鲍德里亚讲的道理。他说,时尚无非是某种“伪物品”、“摆设”或功能性的“符号”,刺激人们的享乐心和幸福感,勾引他们去消费。其实时尚成为消费手段本身并没有什么,谁不消费呢!问题在于时尚在此过程中“内涵”或“内在光辉”的流失,“物品的本质或意义不再具有对形象的优先权了”。③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20-121页。也就是没有精神元素在里面了。精神元素是什么?是世界观,也是人生观,是让生活变得更好的超越价值,但这些在今天的时尚里很难找到,一切停留在符号、形象之内,我把它称作是肉身狂欢。

肉身狂欢意味着时尚满足的仅仅是感官层面的消费,而不是精神价值的消费。不过,这种感官层面的消费如鲍德里亚所讲,并不具备“客观功能”,只具备虚拟意义,所以表面上具备了艺术审美的意义。比如当下流行的“网红”张大奕,她在网上开淘宝店卖服装和化妆品,自己当模特,时常出现在《瑞丽》、《米娜》等时尚杂志上,网上有粉丝近400万,都买她的东西,据称2015年她就赚了3亿人民币,甚至远超当红女星范冰冰。①《外媒称中国网红培养失败率达95% 制定僵硬审美》,http://news.sina.com.cn/s/wh/2016-08-02/doc-ifxunyya2993919. shtml。这就是时尚的力量,也是时尚的目的,这些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值得注意的是,网红的脸型、眼型、皮肤、线条、动作,包括着装、打扮等,即她们的身体,都封闭在媒介展示出来的身体之内,是种符号化、虚拟的身体。谁都知道网红在自己的生活之外,美丽也好性感也罢,都与他人无关,但粉丝们却愿意把那种虚拟的健康、幸福、享受、性感等感受带入自己的生活中来消费这种文化身体,时尚的引领功能于此一览无余。问题是,时尚虚拟的只是身体表层,肉身“彻底取代了灵魂”,②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第138-139页。而消费者偏偏又愿意接受这种没有精神维度的时尚引领,单凭消费逻辑解释不了这个现象,原因恐怕要在思想史的层面去找。

有个事实现在人们大多清楚,无论中西,历史上人们对肉身都相当忌讳。《尚书》总结夏、商两朝败亡的教训时讲得很明白:“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③《尚书·五子之歌》。话中说的都是感官享受的罪过,大到可以亡国,所以后来中国人转而求诸精神修炼,特别是道德自律,压制肉身表现,在宋代理学那里发展成“存天理灭人欲”,就是循此思路走下来的。哪怕是到了“文革”时期,到处张贴的宣传画乃至学院画,张扬的均为阳光精神,肉身都是被磨平的,包括肉身的性别差异。西方的情况也是如此。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荷马史诗》有的地方写的不好,因为这些描写会让人暴烈地哭,或“动不动就笑”,会影响到年轻人的意志。④柏拉图:《文艺对话集》,第37-39页。他强调的仍是肉身情感欲望等给人和社会带来的伤害,强调理性精神的绝对主导地位。柏拉图的思想对后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即便文艺复兴时期经过人性的全面复苏,但至今仍规约着西方社会,即便是以宗教的形式。

肉身压抑带来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时间长了,一个是对精神元素厌倦,一个是对释放肉身的渴望。当然,不论厌倦还是渴望,它们的实现都是有语境条件的。比如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婚姻自由、妇女解放,就有个新文化运动的背景。改革开放初期,连环画《枫》中的女中学生手拿枫叶娇羞低头的画面当时就饱受争议。5年之后情况就变了一些,张群、孟禄丁《亚当夏娃的启示》裸体人体的出现虽说受到了一些抵制,最后毕竟得了金奖,说明社会环境更加宽松了,但那时还有理想、有精神。90年代之后情况的变化是巨大的,商品逻辑弥漫在社会各个层面,人们对精神的厌倦,对肉身的释放有了社会环境的保证,肉身狂欢在社会各个层面泛滥开来,肉身化的时尚得以盛行,无非是顺势而为,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也不能因此就断言它不好,无论是在文艺复兴还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肉身化毕竟都起到过积极的作用。哪怕是在今天,游荡于身体表层的时尚,至少它充分展示了时代给予我们的权利和自由,鲍德里亚说这是肉身化的革命性,仔细想来,不无道理。当然这里不是谈贡献,是谈问题,谈时尚精神维度的缺失,所以着眼点主要还是在于问题的解决。

问题清楚了,也知道了它的来处,那么,我们时尚中精神维度的缺失问题该如何解决呢?粗略看来,答案似乎是简单的,比如把精神还给时尚之类。问题是,怎么还呢?方式不对,会把时尚搞得面目全非。这里的理解不见得对,肯定也不会全面,但我觉得这种方式至少要考虑三方面的问题,一是重新认识肉身,二是重新认识精神,最后才是两者的融合问题。

重新认识肉身,其实也就是确定它在时尚中的地位。以前人们批判、打压肉身肯定有它的道理,比如沉溺肉身会妨碍对真理的认知,扰乱我们的道德意志等,的确有这方面的问题,对个人和社会都不好。但能不能就此因噎废食呢?当然不能。所以杜威说人出于生存的需要,“需要从自己的动物祖先那里继承一些官能,去呼吸、活动,去看、去听”。①John Dewey, Art as experience, New York, Perigee Printing, 1980, p.13.梅洛-庞蒂认为自我就是身体,进而断言“我是绝对的泉源”。②Merleau-Ponty,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 Translated by Donald A. Lander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2, p.lxxii.理查德·舒斯特曼联系身体和精神因素的关系,认为身体是“我们工具的工具,是我们所有知觉、行为乃至思想不可或缺的必需品”。③Richard Shusterman, Thinking Through the Body-Essays in Somaesthetics, Cambridge,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 p.26.维特根斯坦说得更是直接:“完全肢解一个人,砍下他的胳膊和腿,割下他的鼻子和耳朵,然后看看会留下什么自尊与高贵。”④Ludwig Wittgenstein, Denkebewegung: Tagebücher 1930-1932, 1936-1937, ed. Ilse Somavilla, Innsbruck: Haymon, 1997, pp.139-140.这一切都是在说肉身的基础性,离开肉身,精神也势必无所附焉。如果承认这些人讲的有道理,就没必要坚持过去二元对立的思维,以为既然要给时尚注入精神,就一定要把肉身毁掉,这就回到传统打压肉身的老路上去了,当然不行。实际上,两者完全可以和睦相处,融洽无间。但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并不是从外部注入的,而是从肉身的行为中产生的。

因此,时尚中蕴含的精神不能简单等同于思想,特别是哲学思想或道德思想。韦勒克承认审美艺术一定要有精神,不见得有意象,这是对的,但他的问题在于把精神等同于思想,⑤参见雷·韦勒克、奥·沃伦:《文学理论》,刘向愚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年,第10、15页。这就包含着从外部注入精神的危险,其结果便是说教性或公式化的艺术,其害处不言而喻。真正的艺术包括时尚艺术,其精神应该是一种审美精神,应该是“诗思”,是陶渊明“飞鸟相与还”的此中“真意”,是杜威与舒斯特曼所说的“非话语性的”(discursive)感受,是肉身自发表现出来的思想。它的一个基本特点是道不出,却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也就是梅洛-庞蒂所说的语言家园,即静默的意识。①Merleau-Ponty,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 Translated by Donald A. Lander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2, p.lxxix, p.xxxii.比如陆家嘴建筑群中的上海中心大厦,它扭曲向上升腾,很不稳定,很另类,却又遒劲奔放,它有其精神,却完全融化在它肉身的每个细胞当中,我们讲不清,但它确然存在,是一种审美方式存在的精神。

时尚的审美精神是在肉身中自然生长出来的,个性和超越是它的生命。自然生长的意思很简单,即精神是在我们的肉身体验中自发出现的,而非先有个思想,再硬塞进我们的头脑中。这属于创造和设计的奥秘,没人能说得清。能说清的是它的成果,其成果必然是高度个性化,而且是超越性的。用梅洛-庞蒂的话来讲,它必然是种“独一无二的存在方式”,②Merleau-Ponty, 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 Translated by Donald A. Lander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2, p.lxxix, p.xxxii.就像个完整的生命体一样。这不难理解,过去我们定位杰出的艺术作品都是这样要求的。正是在这一点上,今天的都市时尚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拿前面提到的网红来说,有些商家从张大奕的成功中觅得商机,据说在2015年已出现约50家网红孵化器,网红脸已“成为中国常见的说法,指的是大眼睛、尖下巴、高鼻梁和白皮肤”。有女权主义者说,“网红为女性制定标准、僵硬的审美和体像”。③《外媒称中国网红培养失败率达95%制定僵硬审美》,http://news.sina.com.cn/s/wh/2016-08-02/doc-ifxunyya2993919. shtml。为什么“僵硬”?直接的原因是批量化的复制模拟,深层的原因是精神与肉身的融合方式不是自然生成的,做不到第一个或唯一一个,不但没有审美的精神,也很难在消费市场获得成功。这或许就是这些网红孵化器失败率高达95%以上的原因。

但时尚的个性并不完全等同于超越性。超越是个性化基础上的超越,是审美精神的另一重要特征。它指的是时尚精神对某些生活成规的破除或发展,它不是创新之类的陈词滥调,和别人不一样不一定就是超越,它在根本上涉及对生活方式的改变,是思维方式上的突进。就像上海中心大厦,它当然是个性化的,但更重要的是它展示的一种不同于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在变中生存的刚健理念。这就如同鲍德里亚对音乐家约翰·凯奇和安迪·沃霍尔等艺术家的批判,说他们只是将生活中现成的东西移到画布或音乐厅中的做法,以及他们如此“对生活的肯定——而不是带来另一种生活的尝试”的理念,是“错误地理解了艺术和艺术行为本来的地位”,④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第123-126页。因为没有超越性的艺术意味着失去了审美精神这个魂魄,没有超越性的审美精神也很难说是审美精神。

通过肉身化方式表现出来的个性和超越性是衡量审美精神的重要标准。说它们是标准,其实就是在说一个评价的尺度。个性化大家都容易理解,接受起来难度也不大。问题是超越性,在一个多元化的时代讲超越性,无论是理解还是接受都是个困难重重的话题,因为里面涉及好坏的甄别,更涉及批评与颂扬,这就难免为多元价值观的社会观念所不喜。

这样讲,不是说多元观念不好,其实它很好,它代表了对不同声音的充分尊重,这当然是非常好的事情。然而,尊重并不意味着不能批评,更不意味着去除价值评估的维度,因为这种评估并不等同于话语霸权,它完全可以理解为多元声音的一种。比如理查德·舒斯特曼对中国身体思想的推重,其中有一些就没有对身体精神价值维度的考量。他常说儒家思想重视身心合一,而且做法很有效。如果单从方法论角度讲,这没有问题。问题是,他的分析没有对其中的儒家思想精神作价值评估。①Richard Shusterman, Body Consciousness and Performance: Somaesthetics East and West, The Journal of Aesthetics and Art Criticism, 67, 2, Spring, 2009, p.133-145.我们都清楚,儒家思想的许多因素有很多是限制人性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它们也可以在艺术中和肉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融合得越是完美,带来的伤害也就越深。理查德·舒斯特曼的多元思想不谈这些,就难免会给人带来误解。所以考量今天都市时尚的审美精神,不能没有价值评估这部分内容,只要别把自己的意见当做绝对真理就好。我们对都市时尚审美精神超越性的评估也是如此。

超越性并不抽象,它是对今天精神生活问题的一种尝试性的解答。今天中国社会的精神生活问题有很多,这没什么可避讳的。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伦理道德精神的阙如状态,这已是一种常态,对此我们应该都有所感受。前面提到过,肉身感受是审美精神自然生长的条件,是我们时尚创造的土壤。我们有了肉身感受,但在精神生长这点上恐怕没做什么,或者做得不够,做得不好。比如有一种值得商榷的理解,以为既然今天我们的生活缺少伦理精神,我们的祖宗做得很好,那就回到祖宗那里,把儒家的伦理拿过来就是了,所以大大小小的国学院、国学班、国学校层出不穷。不能说这是一种投机行为,但肯定是一种学术上的偷懒做法,失却了超越的勇气;也并非说儒家伦理都不好,而是说我们没有用学术的方法做出甄别和评估。就像前阶段某画院大腕收徒,让学员跪着的拜师仪式,别说什么超越,这是在拉低我们这个时代。

当然也有些艺术探索随时代而动,自觉不自觉表现出某种超越的精神。以某些网络流行小说为例,其中表现出的一些价值观萌芽就弥足珍贵,比如对真实、实力、偶然、机遇、运气等的重估或认可,都基于今天社会现实,是对旧有思维方式的反拨或调整。在这些新的价值观中,过去被我们摒弃的偶然成了情节发展或突转的必然因素;以前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也成了实力的表现;往昔决定一切的自强不息也接纳了寻找靠山的意识,如此等等,虽不成体系,却不失为新价值观的萌芽。说它们有超越性,是因为它们提供了新的世界观视角,看到了我们过去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了又摒弃的世界角落,比如偶然性,比如运气等;也因为它们酝酿了新的人生观酵素,比如靠自强不息换取个人实力等。这些即便谈不上创造,但也至少是真实的人生感悟。在中国这块土壤上,它们应该就是新鲜的东西,是从市场化逐渐铺展的社会中衍生出来的价值观。最难得是,它们都是在新的社会条件下自然生长出来的审美精神,不见得这些都是好的精神,但这种生化的生长方式理应引起人们充分关注。

责任编辑:沈洁

*张宝贵,男,1966年生,辽宁黑山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及实用主义美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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