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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丝路的记忆:道路变迁与华戎博弈
——《长安与西域之间丝绸之路走向研究》评介

2017-01-28张玉兴

唐都学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西域丝路长安

张玉兴

(天津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天津 300387)

【汉唐研究】

千年丝路的记忆:道路变迁与华戎博弈
——《长安与西域之间丝绸之路走向研究》评介

张玉兴

(天津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天津 300387)

近年来,随着国家“一带一路”战略的推出,“丝绸之路”研究再次成为当下学界关注的热点,一大批研究新著相继问世,朱德军、王凤翔先生的《长安与西域之间丝绸之路走向研究》(三秦出版社2015年版)即是其中之一。该书系刘庆柱、杜文玉二位先生主编的《丝绸之路中国段文化遗产研究》(10卷本)中的第二卷,全书60余万字,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两章,按照时间的顺序,全面探讨了“先秦至唐朝长安与西域之间的丝绸之路”。地理空间上以长安为中心,从西行和北上两大方向,系统地讨论了秦陇丝绸之路、北疆草原丝绸之路以及西域丝绸之路的走向问题。下编分为五章,探讨了“先秦至唐朝中原王朝经略西北与丝绸之路走向”问题,重点讨论从先秦至大唐开元年间以前中原王朝推行的民族政策、国家战略,并通过对这些长时段的诸多民族政权与国家间博弈的梳理,进而分析中原王朝的西北经略与丝绸之路走向变迁的互动关系。全书围绕丝绸之路的走向与中原王朝经略西北两大主题,层层展开。通览全书,笔者认为该书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该书全面系统地梳理了长安与西域之间丝绸之路的网状线路,并以地图的形式直观呈现。丝绸之路作为古代连接亚欧大陆商贸的大动脉,沿用时间长,跨越地域广。由于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实际并非单一的一条交通路线,而是由一系列总体上自东向西延伸的道路构成的廊道,其间的交通路线复杂多变,受自然、社会诸多因素的影响,在不同历史阶段,它的走向并不完全相同。以往丝绸之路的研究虽成果极为丰硕,然而专门以线路走向为课题的综合研究并不多见,况且已有成果也大多以某一区域,或某一路段的线路研究为主。该书在充分吸收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宏观的历史发展为经,涵盖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隋朝及唐代前期;以广阔的地域空间为纬,划分西域丝绸之路、秦陇丝绸之路和草原丝绸之路等三大地理空间,经纬交错,清晰地展现了长安与西域之间千年维度丝路走向发展的全景脉络。特别是书中将关中通塞北诸道纳入草原丝绸之路范畴,拓展了通常认为草原丝绸之路即“横贯欧亚大陆草原地带”的内涵。关于西域丝绸之路走向的讨论,将东西走向的主干道与连接主干道南北走向的次道分别论述,对于西域丝路网状走向的介绍更加清晰翔实。

其次,该书将历史上丝绸之路走向的变迁纳入中原王朝与西北游牧民族互动关系的视野下进行考察,新意迭出。历史上丝绸之路的走向并非单纯的交通路线问题,它受到不同时期中原王朝与周边政权以及各周边政权之间的民族、军事、政治、经济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全书用近3/4的篇幅,探讨千年以降的中原王朝经略边疆的过程中与西北游牧民族政权,包括塞族、匈奴、月氏、乌孙、西羌、鲜卑、柔然、嚈哒、突厥、吐谷浑、吐蕃、大食等地方政权(或国家),在上述三个战略性区域进行的长期角逐,进而分析各种势力的角逐引起丝路走向的变迁。例如,在讨论唐太宗贞观四年(631)征服东突厥一事时,书中分析“随着东突厥的衰亡,草原丝绸之路再次走向衰弱,由关中西行,经陇右、河西通向西域的‘大丝路’则再次重现兴盛之势”。在讨论唐高宗对西域经略时,书中提出“高宗之际,西域丝绸之路的选择呈现出中道与南道—北道—中道与南道波动的态势,这实际上与商旅群体逃避发生在西域的战争密切相关”。上述研究,极大地丰富了对丝绸之路走向的认识。

再次,该书在广泛吸收前人已有成果的基础上,丰富了丝绸之路部分具体路段的研究,这主要体现在长安周边地区与西域南道的丝绸之路上。史学大家严耕望先生《唐代交通图考》对有唐一代的交通史研究作出卓越的贡献,书中部分内容也涵盖长安与西域之间的交通线路(大部分就是丝绸之路),但对长安周边地区路线的探讨尚较粗略。该书在严著基础上,详细地考察了京畿道(尤其京兆府)周边丝绸之路途经的州县、乡里、驿站、故城以及山川、谷道、池沼,使得关中地区丝绸之路的具体走向更加清晰而翔实。关于西域南线的丝绸之路,由于严著付诸阙如,该书在传统文献的基础上,结合敦煌文书中的《沙州地志》《沙州图经》《寿昌县地志》等史料,基本弄清了西域丝路南线的通行状况。

最后,该书通过拓展延伸或商榷质疑的方式,推进一些具体问题的研究,并提出诸多自己的看法。譬如,关于乌兰关的方位,书中不同意《元和郡县图志》校注者认为“东北宜做东南理解”的看法。关于唐高宗仪凤三年(678)唐蕃青海之战中承风岭的方位问题,书中不同意有的学者认为承风岭“极有可能在青海湖偏西南”的看法,而认为“承风岭应在赤岭以北,振威、威戎两军以南,绥和守捉的西南,现青海湟中县境内,应离青海湖东(西)北不远”。又,有关唐高宗咸亨元年(670)吐蕃所陷之白州的方位,书中根据《通鉴》胡注关于白山与白马河地理方位的记载,推断出“白州地处白山以南之白马河流域,大体位置在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王城之柘厥关以西,俱毗罗城以东。”否定有的学者认为“白州更有可能是拔换城以西、以南的十八州之一”的看法。诸如此类问题,书中实际上还有很多,作者往往不囿陈说,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当然,金无足赤,任何一部著述都很难做到完美无缺,特别是这样一部煌煌六十万言的著作,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成书时间仓促”、“从事的这项研究又是跨越诸多领域的课题”,研究的难度可想而知;加上尽快出版的压力,故疏漏之处在所难免。纵观该书,笔者发现存在个别不尽完善之处,在此一并提出并就教于读者与作者。

在整体内容上,历代中原王朝对丝绸之路的经略,该书仅写到开元之前,体系似乎不够完整。特别是玄宗之际,大唐国力强盛,声威远播,与西北游牧民族争夺最为激烈阶段,帝国对西北的经略,对丝路的畅通或壅塞影响至巨。而天宝之末安史之乱爆发后,西北边军东调平叛,河陇、西域相继陷落,从长安西行的“大丝路”严重受阻,由此导致了丝绸之路的衰弱。可以说玄宗统治时期是丝路由盛而衰的转折点,需要讨论的问题很多,书中若能将这一阶段涵盖,或许著作更加完美。

在丝绸之路一些局部线路的探讨上仍有值得商榷之处。例如“隋代西域丝路线路图”中,根据书中作者的论证与推演,隋代西域丝路的主干线路漏划从敦煌到高昌之间一段。又如,书中将“疏勒-拔换城道”视为唐朝西域丝路南线一段,这与传统上认为西域丝路中线与南线在疏勒汇合的看法迥异,此说有待商榷。

以上仅就书中的若干枝节问题谈了自己的一管之见,至于笔者的判断是否成立则属另外一个问题。然瑕不掩瑜,作者以宏观开阔的视野,微观细致的考证以及研究的问题意识,使得该书多有新见,加上一些极富文学性的表述,无疑又进一步增加了文字的表现张力。综上,笔者认为《长安与西域之间丝绸之路走向研究》不失为近年丝绸之路研究中一部很有新意的力作。

[责任编辑 朱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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