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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认同、社会资本与商业拓展*
——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个案研究

2017-01-28马海龙

华侨华人历史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行动者回族华人

马海龙

(中山大学 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身份认同、社会资本与商业拓展*
——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个案研究

马海龙

(中山大学 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马来西亚;东南亚华人;回族;华商网络;跨国主义

论文基于社会资本的理论视角,考察了马来西亚中国回族移民的概况,以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从事纺织品业、旅游业和教育中介业的商人及企业为个案,考察中国回族商人如何在马来西亚的多元族群社会及政治经济环境中协商、重构并利用其“中国人”与“穆斯林”的身份,积极建立并维护社会关系网络,获取并积累社会资本。研究显示,马来西亚的社会背景因素,连同中国回族移民基于宗教认同与族群认同而建立的在当地的社会网络以及与中国的跨国网络,从中获得商业合伙人的信任、政府的支持以及社会资源,成为了促进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商业发展的社会资本。

在海外华人研究领域,华人商业是学者们研究的热点之一。影响早期海外华人商业发展的因素,研究者主要从以下两种路径进行分析:其一是强调华人传统文化对于华人商业发展的作用。认为华人传统文化及价值观,如华人重视家庭、亲属及“关系”,华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及衣锦还乡的抱负激励了华人在商业上不断进取。此外,华商所共享的统一的文化体系强化了华商的族群认同,有利于建立华商内部的商业网络与社会组织,进而促进了华人商业的发展。[1]其二是强调从外部社会政治经济结构来探究华人商业的发展。认为华人在某些商业领域的分布及发展是由华人所处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所决定的,如华人阶层流动受限、华人自身人力资本不足、特定的市场及劳动力的需要,等等。于是,我们看到,早期华人商业多集中在诸如餐饮业、洗衣业、服装业等部门或华人商业“抱团取暖”,形成“族群飞地”,以抵御外部社会的冲击(如世界各地的唐人街)。[2]

随着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的深入以及华人跨国网络的兴起,传统华人商业研究的范式也出现了转变,部分学者强调必须考察华人商业在不同社会背景及历史时期的特定情况,综合考虑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华人的传统文化、跨国商业网络以及华人的商业策略等因素对华人商业发展的影响。[3]

陈志明认为,仅仅依靠文化因素不足以解释华人经济的表现与成就,还需要考虑到外在的社会结构因素以及华人为适应环境而采取的获取社会资源的策略性因素,如利用亲属组织、社会组织等社会关系,对华人传统机制(如华人信贷组织)的调整等。[4]龙登高也认为,“文化决定论”使华商研究停留于现象表面,使得解释简单化,更有可能导向宿命论。他强调基于血缘关系与地缘关系的人际信用之上的华商网络在华人商业经营中的重要作用。[5]他进而提出华商“人格化交易”与“非人格化交易”的选择论。他认为,这两种不同的交易方式体现了华商对不同环境的适应性。[6]因此,不能仅以文化因素来分析华商经营模式。

以往对华人商业的研究,多将华人商业网络理解为基于血缘关系的非正式的网络,而对制度化的华人商业网络关注不够,且多从民族国家之内华人商业网络的视角出发,而对华商与非华商之间的网络关系以及华人的跨国企业家的经营模式讨论不足。对此,刘宏以新加坡印尼籍华人跨国企业家—唐裕的个案研究予以回应。唐裕通过积极建立与华人社团(商会及同乡会)、政治人物、其他华人企业家的关系网络,并注重血缘和地缘的社会关系,从而获取并积累社会资本。唐裕最终利用这些社会资本,使之转化为象征资本与经济资本,从而促进其商业发展。刘宏进而提出,“社会资本为迅速转变的世界中的跨国商业网络的战略性研究提供了一个富有前景的比较结构和理论框架。”[7]目前,在海外华人商业研究领域比较可行的研究路径是以跨国的网络分析视角来研究海外华人的经济。吴魏萍认为,与关键的商业合作伙伴的重复交易以及与政府及金融机构的联系,为海外华人企业的协同创造积累了重要的社会资本,这些跨国的商业网络为海外华人商业发展带来便利。[8]

因此,探究华商在跨国主义背景下如何构建各种网络关系,并从中获取社会资本,已成为研究与分析华人商业发展的重要理论工具。本文基于社会资本的理论视角,以马来西亚的部分中国回族商人为个案,讨论他们如何获取与积累社会资本,以促进他们的商业发展。具体而言,本文基于在马来西亚为期16个月的人类学田野调查(第一阶段自2014年9月至2015年9月,第二阶段自2016年1月至2016年5月),以移居马来西亚的若干从事纺织品业、旅游业和教育中介行业的中国回族商人及企业为个案,考察中国回族商人如何在马来西亚的多元族群社会及政治经济环境中协商、重构并利用其“中国人”与“穆斯林”的身份,积极建立并维护与马来西亚本地马来人及华人的社会关系网络以及与中国的跨国网络,从中获取并积累社会资本,以促进他们的跨国商业发展。

长久以来,学术界对少数民族华侨华人的研究不够重视,部分学者也已注意到这一点。[9]此外,已有的研究多为基于历史资料的宽泛研究,缺乏基于长期田野调查的专题研究。从这一点来讲,本研究希冀能够为弥补这一不足、丰富海外华人的课题,贡献微薄之力。

一、社会资本的分析视角

社会资本的概念一经提出,便被从事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研究的学者所广泛引用。社会资本概念的引入为我们解释各种社会经济现象提供了新的角度。以下,笔者将对社会资本的定义、种类与功能及其与行动者的身份认同的关系予以论述。

(一)社会资本的定义

布迪厄(Bourdieu)最先提出社会资本的概念。布迪厄认为资本分为经济的、文化的和社会的,不同资本形式之间可以互相转化。其中,“社会资本是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集合,这些资源是与对一个相互熟识和认可的、具有制度化关系的持久网络的拥有—换言之,一个群体的成员身份—联系在一起。”[10]布迪厄首次将社会资本与群体成员身份及社会网络关系联系起来。

布迪厄之后,科尔曼(James S. Coleman)对社会资本的研究更进了一步。他认为,社会中除了物质和人力资本之外,还有社会资本,它存在于人际关系之中,是服务于行动者并实现其利益的资源集合。它“是由其功能来界定的。它并不是一个单一实体,而是包括多种不同实体”。[11]科尔曼突出了社会资本的功能、形式以及以行动者工具理性导向的因素。波茨(Alejandro Portes)则认为,社会资本是“行动者通过他们在社会网络中或者其他社会结构中获取稀缺资源以获益的能力”。这些资源具有类似于“礼物”的互惠性质。资源的捐赠者出于道德义务、集体的责任感、信任或利益回报的动机而捐赠这些“礼物”,而受赠者则通过给予捐赠者以尊敬、爱等情感的或物质的回报作为互惠。社会资本并不是个体所固有的(如钱财等物质资本或学识等人力资本),而是一种个人与他人的关系集合的属性。[12]

福山(Francis Fukuyama)强调基于共同文化、伦理道德基础之上的社会内部成员之间的信任程度对于经济的重要影响。他认为,“社会资本,则是在社会或其他特定的群体之中,成员之间的信任普及度。社会资本和其他形态的人力资本不一样,它通常是经由宗教、传统、历史习惯等文化机制所建立起来的。”[13]因此,社会资本的获取,依赖于整个社团内部的成员基于普遍的规范而产生的信任、可靠的美德。社会资本存在于家庭、血缘亲属、自愿的社团组织等之中。林南则认为,“社会资本是期望在市场中得到回报的社会关系投资,是行动者在行动中获取和使用的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14]他的定义包括两个方面:其一,资源嵌入在社会关系中,而不是为个人所占有;其二,个体行动者通过互动和社会网络获得并使用这些资源,以利于他的行动。

综合上述学者的观点,笔者认为:社会资本是行动者在特定的社会结构中,通过与其他个人、群体或组织建立的社会关系网络所获取的社会资源。这种社会关系网络的建立,有赖于行动者与其他个人、群体或组织的互动以及行动者身份的信任、被认可与接纳。

(二)社会资本的种类与功能

科尔曼认为社会资本包含几种形式:义务与期盼、社会关系内部的信息网络、规范和有效惩罚、权威关系、多功能组织以及有意创建的组织。义务与期盼是指建立在信任关系基础上的行动者双方对履行回报义务的期待。其中,在封闭性网络中(如家庭、家族、现代企业),信任、规范、权威等得到强化,资源能够有效被这一网络中的成员动员起来,因而封闭性网络是社会资本的一个明显的优势。信息网络是社会资本的另一种主要的形式。有效的规范和惩罚不仅为行动者的行动提供便利,同时限制其他行动。权威关系形式的社会资本,是指行动者将某些行动的控制权转让给他人,从而使得行动的控制权成为一种社会资本。行动者创建的社会组织,如工会组织、学校的学习小组、商业组织等,则为组织内部的行动者的行动提供了重要的社会资本。[15]

波茨认为,社会资本是嵌入的结果,分为关系型嵌入和结构型嵌入。[16]他将社会资本分为以下几种:第一,利他性的价值取向。行动者出于一般的道德需要,而将资源转移给他人,如父母给孩子的礼物。第二,利他性的有界限的团结。行动者出于认同某一团体并实现团体的目标而将资源转移给他人。如,将礼物赠给相同的族群成员或相同的宗教共同体成员。第三,工具性的互惠。行动者出于对受益者将会付出相应的回报的期待,而将资源转移给他人。如,生意合作伙伴间的市场建议或其他恩惠。第四,工具性的强制性信任。行动者考虑到受益者因惧怕来自集体的惩罚而肯定会付出相应的回报,故将资源转移给他人。如,特许的借款、为共同的族群成员或宗教社团成员免除合同担保人的义务等。[17]

林南指出,作为社会资本的资源既可以是物质的(土地、房屋、金钱等),也可以是象征符号的(如组织头衔、学位、名望等)。个体或集体的行动者通过互动交换彼此的资源。行动动机分为维持资源和获得资源两种:行动者为了维持资源,付出寻找情感与支持的表达性行动;为了获取资源而付出目的性行动。行动者常以“情感—互动—资源假设”来展开互动,行动者互动的基础是共享的情感,如友爱、同情和互相欢喜等。社会互动更有可能发生在社会结构中处于彼此接近位置(如权威、地位、文化、生活方式等)的行动者之间,此为同质性互动,这类互动更多的是表达性行动。而拥有不同资源的行动者的互动是异质性的,行动者之间需要考虑投资、索取与回报的能力。因此,这种互动更多的是目的性行动,通常需要行动者付出更大的代价。[18]

从上述几位学者的论述中可以得知,社会资本不仅仅是嵌入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物质资源,也包含非物质的资源,如信任、特权、象征符号等。行动者能够积极利用或动员这些资源,从而利于其行动的实施。此外,行动者的行动不完全都是工具理性主义的或互惠性的,也包括基于同一社会结构(相似的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群体归属)的规范(信任、伦理道德、宗教教义、情感)而引发的利他的、资源共享的行为。

(三)行动者的认同选择与社会资本的获取

从上述社会资本的理论观点可以得知,社会资本的获取,关键在于行动者建立与其他个体、群体或组织的互动及关系网络,而这又与行动者的身份被他人认可、信任与接纳紧密相连。

人类学研究表明,无论是个人认同还是集体认同,认同都是一个依据情境的变化而动态建构的过程。个体从属于某种群体的认同,它的产生并不完全是由共享的文化与血缘等族群自身的特征所导致的原生情感,[19]更是缘于群体间的互动行为而产生的社会与文化边界,正是这种边界的划分导致了群体归属及群体认同的产生。[20]另有学者认为,不同个体及群体在特定政治经济结构下的互动中,对资源与利益的竞争促成其认同选择与边界的维持。[21]可见,个体与集体的认同是非常复杂的,必须根据特定情况予以具体分析。诚如学者所言,“一个人怎样识别他自己,并怎样被他人识别,可能会随不同的场景而变化很大。从根本上来讲,自我识别与被他人识别,是情境性(situational)与场景性(contextual)的。”[22]因此,笔者认为,行动者在特定政治经济背景下,在与其他个人、群体及组织的互动过程中,出于宗教信仰、文化背景及由此产生的原生情感的原因,以及与他人建立关系网络、获取资源以利于其行动的原因,行动者将对其个人认同与族群认同做出协商、选择与建构。

二、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概况

中国回族大规模迁徙至马来西亚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事。20世纪80年代末,来自中国西北的回族,陆续以留学生身份来到马来西亚。早期中国回族留学生的留学地点主要是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大学。A早期的一批回族留学生,他们在大学期间就做些小生意。从中国的北京、义乌及广州少量地

A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大学(International Islamic University Malaysia)是马来西亚的一所公立大学,1982年由时任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蒂尔倡导建立,提供30多种学士学位、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课程,学分可转移至英美国家继续深造,其资格及学术水平广受世界承认(国际大学联合会、英联邦大学联合会),教学媒介语为英语或阿拉伯语。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前,该学校一直为国际学生提供奖学金,因此吸引了一批中国回族留学生。参见http://www.iium.edu.my。批发一些货物(如穆斯林女式头巾、男士帽子、瓷器、首饰等),以个人方式带到马来西亚,并利用课余时间在清真寺门口、商业街、大学校园等地摆摊设点,来贩卖这些货物。时至今日,这些最早从事商业的回族留学生,已创办了专业性的、规模较大的纺织品进出口与销售公司。早期毕业后选择留在马来西亚创业与发展的中国回族商人,也成为以后前来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的联系人。

根据笔者的田野调查,目前,长期定居(1~30年)在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大约有200户家庭。①而据黄永宝的调查,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有40~50个家庭。笔者认为,由于黄永宝所做的调查是在2011年,而及至2016年,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数量已经有了较大的增加。参见黄永宝著,张焕萍译:《穆斯林的流动与中国新移民—马来西亚回族流动个案研究》,《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3年第2期。他们中除极个别人已经获得马来西亚的永久居民权以外,绝大部分都仍然持有中国国籍,以华侨身份常年寓居于马来西亚。他们尚怀有对中国及家乡的强烈记忆与认同,并与之保持着密切的跨国联系。[23]相对稳定居留在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是分布在各类公立与私立高等院校中的留学生群体,其数量目前约为2500人。②数据源于一名在马来西亚留学多年,并曾组织、举办过“全马中国回族留学生联谊会”的回族留学生。而每年频繁流动于中国和马来西亚之间的中国回族移民大约有5万人次,他们因探亲、旅游和商务考察等原因穿梭于中国和马来西亚之间。③数据的估计和判断,基于笔者在田野调查中,对几位中国回族商人旅游公司、宾馆的老板访谈。

在马来西亚,中国回族移民主要聚居在吉隆坡与雪兰莪州。其中,60%左右的中国回族移民聚集于雪兰莪州的鹅麦(Gombak)区。中国回族移民鹅麦聚居区的产生与早期回族留学生在此聚居密切相关。④在1998年以前,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大学在雪兰莪州的八打灵再也(Petaling Jaya)区,这里也聚集了少部分中国回族移民。但自从该校搬迁到鹅麦区以后,众多中国回族移民逐渐聚居于此,最终成为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最大的社区。随着中越来越多的中国回族移民聚居于鹅麦区,这里逐渐成为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最大的社区。

长期定居在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大多从事商业,他们的商业领域主要包括:清真餐饮业、纺织品业(主营穆斯林服饰及各类纺织品)、旅游业、教育中介业、宾馆与房地产业等。鹅麦区是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重要的商业聚集地,除清真餐厅和纺织品公司以外⑤如今,由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清真餐厅已近百家,遍布马来西亚各个州。而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纺织品企业主要集中在吉隆坡的印度街。,由中国回族移民经营的众多企业、商铺聚集于此。

据马来西亚2016年人口统计,马来西亚人口总数为3170万。[24]其中,马来西亚公民占89.7%,非马来西亚公民10.3%。⑥这部分主要是持永久居民身份的人口。例如,由于历史原因,马来西亚有相当一部分华人只有红色身份证(永久居民身份),而非蓝色的大马卡(公民身份)。在所有的马来西亚公民中,马来人及原住民⑦这部分人被称为“Bumiputera”(马来语),意为“大地之子”,指马来西亚土著人口。占68.6%,华人占23.4%,印度人占到7.0%,其他1.0%。马来西亚的宗教信仰也非常多元。伊斯兰教是马来西亚信众数量最多的宗教,穆斯林数量占61.3%;其次是佛教,信众数量占19.8%;此外,基督教信众占9.2%,印度教信众占6.3%,儒家、道教和民间信仰的信众占1.3%,其他宗教信众占2.1%。[25]

马来西亚多样性的族群和宗教,形成了马来西亚社会多元化的特点。这对于在马来西亚留学、经商的中国回族移民而言,在生活习惯、语言交流等方面是非常便利的。

在马来西亚,马来人与华人是最大的两个族群,这两大族群的博弈不仅体现在宗教与文化方面,更体现在政治经济方面。马来人在政治上掌握绝对权力,而华人则因历史积累而在商业领域占有优势。无论是出于共同的宗教信仰、语言和文化背景及与祖籍地的原生情感,还是为了实现发展商业、尽快适应主流社会的目标,都要求迁徙至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移民必须要同时与马来人族群和华人族群建立良好的关系,还要构建好自身与中国的跨国网络关系。身份认同的协商与重构显得尤为重要。

三、社会资本的构筑与中国回族商业的拓展

以下,笔者将借助上文提到的关于社会资本的理论观点,以中国回族商人的纺织品业、旅游业和教育中介业为例,分析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如何构筑他们的社会资本,拓展他们的商业。

(一)族群互动、跨国商会组织与纺织品业的拓展

1. 博得马来人和华人的“关照”

中国回族商人的纺织品企业主要集中在印度街。印度街在吉隆坡中心老城区以北,是全马来西亚最大的穆斯林服饰、丝绸、布料等纺织品的批发与集散地。

在印度街,有二十多家由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纺织品企业。纺织品业是中国回族移民在马来西亚最早从事的商业领域,邹进①为了保护田野调查对象,调查资料中的人名均为化名。即为最早从事这一行业的中国回族商人之一。

邹进祖籍青海,于1992年赴马来西亚留学。初到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留学生普遍得到马来人与华人的热情接纳。邹进向笔者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那时候来马来西亚的中国留学生非常少,我们中国回族留学生大概就十几个人。马来人和华人都对我们很热情。华人把我们当成从祖国来的人,他们说,“我们是同一个祖先,同一个种族”。马来人一听我们是中国来的穆斯林,对我们非常热情和友好,他们说“我们是兄弟姐妹”。因此,我们的生意经常得到华人和马来人的关照。

邹进利用课余时间,和其他几位中国回族留学生合作,在清真寺门口、学校的市场里卖穆斯林服饰和布料等纺织品。至于马来人对中国回族学生生意的“照顾”,邹进告诉笔者:

那时候,马来人很照顾我们的生意,他们认为我们是远道而来的穆斯林学生,生活困难才会做点小生意。所以,来清真寺做礼拜的马来人、学校里的马来人老师和学生,他们都很愿意买我们的货物,他们认为这是在帮助我们。所以,我们的货卖得很快,收益也很不错。

大学毕业后,为了扩大了生意,邹进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丝绸之路穆斯林服饰公司”(Silk Road Muslim Fashion Company)。在马来西亚,外国人注册公司,必须有至少一名马来西亚籍合伙人,且该合伙人须持有公司30%以上的股份。面对这项规定,邹进找了他的一名马来人同学做合伙人。这名合伙人为他的商业发展带来重要帮助。邹进谈到:

我的大学舍友是马来人,我们关系很好,我也很信任他,所以才找他来做我的合伙人。通过他,我们可以得到一些优惠政策,比如无息贷款、免税等。

根据波茨提出的“利他的有界限的团结”的社会资本,行动者将会出于认同某一团体并实现团体的目标而将资源转移给他人,如将礼物赠与相同的族群成员或相同的宗教共同体成员。[26]基于回族的宗教信仰与族群文化,中国回族迁徙至马来西亚以后,协商、重构并利用其身份认同,使得“中国穆斯林”的身份得以强调,而非“回族”。②在笔者的田野调查中,许多中国回族强调其“中国穆斯林”的身份,几乎不提“中国回族”。笔者以为,“回族”是中国语境下的产物,而在马来西亚,本地人并不了解回族为何。反而是“中国穆斯林”的身份,具有区分“他者”与“自我”并强化回族族群内部团结(如减小因方言和地域等原因而产生的差异)的重要意义,而成为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自称与被称的称谓,也成为中国回族在马来西亚社会语境下的新的族群认同。相同的宗教信仰拉近了中国回族移民与马来人的情感距离,使得他们与马来人互动频繁(如共同参加宗教仪式)。而相同的语言与文化,又使得中国回族移民在与当地华人族群的交往中完全没有障碍,有利于中国回族商人与华商的交流与合作。这使得中国回族移民能够同时得到当地马来人与华人的好感与信任,从而为中国回族移民在当地的族际交往、文化适应、建立社会关系网络,进而获取资源、构筑社会资本提供了重要的基础。这也符合林南所说的“情感—互动—资源假设”:共鸣的情感,有利于行动者之间的互动与资源交换。[27]

2. 跨国商业合作伙伴的信任支持

在马来西亚,从事纺织品批发的主要是印度人、巴基斯坦人以及中国回族商人。“中国人”的身份,使得从事这一行业的中国回族商人在与印度人及巴基斯坦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邹进告诉笔者:

波茨认为,行动者出于对受益者将会付出相应的回报的期待,而将资源转移给他人,这是一种工具性的互惠,如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或欠款。[28]从邹进的案例中,我们发现,正是因为对中国社会与市场的熟悉,使得邹进能够从中国得到更便捷的信息,从而使他相比同行更了解产品市场。这种信息,在科尔曼看来也是一种社会资本。而相同的国籍,基于长期的合作与彼此的熟知,为邹进带来供货商的信任与欠款的特许权,使得邹进能够规避资金不足以及货物积压的困难与风险,为他拓展市场免去后顾之忧。作为供货商,他们也期望邹进的生意能做大、做强。

3. 参与跨国商会组织

浙江义乌是邹进的主要货源地。随着公司的发展蒸蒸日上,邹进在当地青海商人圈子里逐渐为人所知。2003年,在浙江义乌的青海人成立了商会—“青海义乌商会”。在商会成立大会上,邹进被推举为青海义乌商会的副会长。邹进告诉笔者:

成立商会的时候,青海省政府、青海省工商联主席也来了,他也是青海省统战部部长,他来了以后,很好奇地说,“马来西亚也有青海人?”当时青海省工商联主席就对我说,“你在国外那么长时间了,也不给家乡做些贡献?”我当时还好奇,我就做点小生意,能给家乡做什么贡献?结果,在工商联主席的提议下,我被推举为商会的副会长。我的职责是推动马来西亚和青海省的经济合作。

2013年,邹进又与他的马来人合伙伙伴在马来西亚注册了“中马穆斯林总商会”,专注于促进中国与马来西亚之间的清真产业项目合作,邹进任该商会的会长。

福山认为,“最高的经济效率不一定能由理性的利己行为来达成,反而由个体所组成的群体共同努力才容易达成,原因是这些社会成员之间存在着共同的道德观,使他们合作起来更见效率。”[29]因此,加入跨国商会组织,为邹进积累了重要的社会资本与象征资本,使得他的商业发展更为迅速。如今,邹进的商业领域已不再局限于纺织品业,而是扩大到中国和马来西亚两国之间的经济项目合作。2016年3月,邹进带领青海化隆拉面协会考察马来西亚市场,着手将中国的清真拉面在马来西亚大力推广。

(二)积极获取政府的政策支持与旅游业的拓展

随着往来于中国和马来西亚之间的中国回族移民越来越多,特别是游客数量逐年递增,推动了中国回族商人在马来西亚的旅游业发展。

[19]B?V?nhóaTh?thaovà Du l?chVi?t Nam, “V?x?yd?ngvàpháttri?nn?nv?nhoáVi?t Nam tiênti?n, ??m?àb?ns?cd?nt?c”, http://bvhttdl.gov.vn/vn/vb-qly-nn/5/595/index.html, 1998年7月16日。

目前,在马来西亚,由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各类旅游公司加起来有十几家。其中,接待游客数量最大的,当属“迹象中国国际旅游管理有限公司”(下文简称迹象旅游公司)。

迹象旅游公司于2012年在马来西亚注册成立,该公司的四个股东均为来自中国西北的回族移民。其中,老板马宇腾与总经理贺鹏均为甘肃兰州人。马宇腾早年在甘肃兰州一所大学学习旅游管理,毕业后即在兰州创业,开办了一家专做穆斯林旅游路线的旅游公司。亲缘网络在马宇腾与贺鹏的结识与合作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马宇腾的父亲与贺鹏的父亲是好友,通过他们的父亲,马宇腾与贺鹏二人结识。贺鹏尚在马来西亚留学之时,马宇腾便邀请贺鹏与他合作,推广中国与马来西亚之间的旅游。于是,他们在马来西亚注册成立了迹象旅游公司。马宇腾负责国内业务,贺鹏负责国外业务。

该公司的简介中有这样一段话,引起了笔者的注意:“公司凭借自身同时具有中国文化背景的优势和穆斯林身份的优势,在马来社会中获得了极高的认可度。” 根据布迪厄对社会资本的定义,族群身份本身就是获取网络中的资源的重要力量。该公司的老板意识到自身的宗教身份与族群身份能够为他们带来一些有利于他们商业发展的有价值的资源,而特意强调他们的这些身份。对此,贺鹏告诉笔者:

当时我们成立这个公司的初衷,不是把中国人往马来西亚带,而是把马来人往中国带。因为我们是中国穆斯林,我们和马来人有这个穆斯林情节,相比马来西亚当地华人旅行社和中国国内的旅行社,马来人更信任我们。后来,从中国来马来西亚的游客越来越多,其中有很多回族,所以我们就开始转向接待中国回族游客。我们在马来西亚很多年了,熟悉这边的社会,我们也是中国穆斯林。所以,从中国来的回族游客对我们比较信任。东南亚很多国家都有我们的合作单位,我们的合作伙伴主要是华人旅游公司、度假村。因为中国人和华人语言也相同,与游客沟通交流方便。

因此,强调自身“穆斯林”的宗教认同与“中国人”族群认同,使得贺鹏与他的合伙人充当了中国和马来西亚之间在旅游、文化交流和经济合作方面的“中间人”角色。

此外,贺鹏意识到,生意要做大、做强,离不开政府的政策支持。贺鹏说道:

做生意,你必须要跟政府打交道,有了政府的政策支持,你会“事半功倍”。在马来西亚,我们积极和旅游部的马来人官员和华人官员打交道,和他们搞好关系,取得旅游接待的相关资质。在中国那边,我们是华侨,我们需要政府的支持,政府也希望通过我们来带动国内经济发展。所以,我们是共赢的关系。2016年2月,我们成为甘肃省商务厅委任的“甘肃省对外贸易协会驻马来西亚商务代表处”。我们的任务就是促进甘肃省和马来西亚的经贸合作。你看我们的公司简介里有这么一句话:“迹象旅游,构建甘肃与马来西亚经贸往来、文化旅游的桥梁。”

借助“甘肃省对外贸易协会驻马来西亚商务代表处”这一头衔,迹象旅游公司大力拓展其在中国和马来西亚的合作关系网络。这些商业关系网络,使得迹象旅游公司逐渐成为同行中的佼佼者。

从迹象旅游公司的案例中可以发现,迹象旅游公司有意建立与政府的合作关系,获取政府的政策支持和授予的头衔,这其实就是科尔曼提出的权威关系的社会资本以及林南提出的象征符号的社会资本。通过获得与利用马来西亚政府授予的旅游业资质以及中国甘肃省政府授予的“驻外商务代表”的称号,使得贺鹏与他的合伙人能够从事旅游业,并极大地拓展了他们的商业网络。因此,政府的政策支持成为贺鹏发展旅游业的重要社会资本。

(三)亲缘网络资源的利用与教育中介业的拓展

前往马来西亚留学的中国回族学生,成为国内亲朋好友前往马来西亚的咨询对象和联系人。最终,一部分人成为中国和马来西亚之间教育中介业的代理人。目前,在马来西亚,有十余家由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各类教育中介公司,他们服务的客户群主要是来自中国赴马来西亚高等院校留学的中国回族留学生。

马嘉铭,一名在马来西亚攻读博士学位的回族留学生,他的教育中介公司目前在马来西亚和中国西北颇有名气。他告诉笔者创办这一公司的缘由及经过:

马来西亚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很多中国回族来这里留学。我看准了这个市场,对这个行业很有信心。所以,2014年我在银川注册了一个教育中介公司并得到教育部的认证,拿到了教育留学中介资质。在马来西亚,我积极建立与各个大学招生处负责人的私人关系,得到了多所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的招生代理权。

根据林南的观点,社会关系可以被组织或代理人确定为行动者的社会信用的证明,从而使行动者能够通过这些社会关系网络获取额外的资源。[30]马嘉铭得到了来自政府和学校的社会信用,凭借这种社会信用,他得以广泛招收来马来西亚留学的中国回族学生。而在具体招生工作的运作上,马嘉铭积极利用亲属关系网络及侨乡关系网络,获取生源。他告诉笔者:

因为我在马来西亚已经十年了,对马来西亚社会以及大学教育制度很熟悉,我自己也是博士,这让我在家乡有了一定的“名气”。我家乡的很多人都知道我,都来咨询我关于留学马来西亚的事情。在国内,我主要是让我的亲戚和朋友帮我做宣传,给我介绍学生,我给他们有提成。所以,我的生源也越来越广。

由于行动者掌握资源的丰富程度不同,对于资源缺乏的行动者而言,掌握丰富资源的行动者扮演了代理人的角色。在马来西亚留学及生活多年,使得马嘉铭熟知马来西亚社会,特别是马来西亚的高等教育情况。对这些资源的掌握,促使他成为中国家乡的潜在的留学生群体的代理人。

另一方面,共同的地缘和血缘关系,彼此“知根知底”的高度信任,促成了马嘉铭和家乡亲朋好友之间的封闭性的网络—侨乡网络和亲缘网络。它们在马嘉铭的商业拓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促进了信息的流动与资金的转移。在马来西亚,诸如马嘉铭这样熟悉马来西亚社会的由中国回族商人经营的教育中介公司还有十余家,他们积极建立并维护在马来西亚当地的社会关系网络以及与中国家乡的亲属关系网络,从中获取广泛的生源,从而促进了他们在马来西亚的跨国教育中介行业的发展。

四、结语

本研究发现,基于马来西亚的多元族群社会和政治经济环境,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因其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身份及对伊斯兰教的认同,有利于其得到马来人族群及政府的接纳与认可,并与之建立社会关系网络。而作为中国人的身份,共同的语言和文化,有利于回族商人得到华人群体的认同与帮助,特别是能够与在马来西亚经济领域占据重要位置的华商进行交流与合作。同时,以华侨的身份,赢得中国政府的信任及政策性投资是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商业发展的重要社会资本。此外,马来西亚的中国回族商人与中国的商业合作伙伴、亲属及朋友构建的跨国商业网络,给他们带来商业发展所需的重要资源。

总之,中国回族商人基于马来西亚的多元族群及政治经济背景,协商、重构并利用其“中国穆斯林”的族群身份认同,编织了在马来西亚的社会关系网路与中国的跨国网络,并通过这些网络获取社会资本,以促进其商业拓展。正如刘宏教授所言,多重认同已经成为企业家的创造性的源泉,跨国主义已经成为华人企业家的一股风潮,在他们的商业探险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31]

此外,通过对马来西亚中国回族商人商业拓展的个案研究,本研究的另一个重要发现是,少数民族华侨华人在沟通中国与海外的经贸合作、文化交流方面有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无论是对于华侨华人学术研究领域而言,还是对国家侨务政策实施部门而言,都意义重大。

[注释]

[1] Ivan Light, “ Immigrant and Ethnic Enterprise in North America”, Ethnic and Racial Studies, Vol. 7, No. 2 (1984), pp. 195-216;Paul C. P. Siu, “The Sojourner”,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58, No.1(1952), pp. 34-44;Siu-lun Wong, Emigrant Entrepreneurs: Shanghai Industrialists in Hong Kong, Hong Kong: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2] Edmund Terence Gomez and Hsin-Huang Michael Hsiao (eds.), Chinese Business in South-East Asia: Contesting Cultural Explanations, Researching Entrepreneurship, Surry: Curzon Press, 2001;Edna Bonacich and John Modell, The Economic Basis of Ethnic Solidarity,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0;Peter S. Li, “Ethnic Businesses Among Chinese in the U.S.”, Journal of Ethnic Studies, Vol.4(1976), pp. 35-41;Bernard P. Wong, CHINATOWN: Economic Adaption and Ethnic Identity of the Chinese, New York: CBS College Publishing, 1982;周敏著,鲍霭斌译:《唐人街:深具社会经济潜质的华人社区》,商务印书馆,1995年。

[3] [31]Hong LIU, “Beyond a Revisionist Turn: Networks, State and the Changing Dynamics of Diasporic Chinese Entrepreneurship”, China: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Vol. 10, No. 3 (December 2012), pp. 20-41.

[4] 陈志明著,段颖、巫达译:《迁徙、家乡与认同—文化比较视野下的海外华人研究》,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187~226页。

[5] 龙登高:《海外华商经营模式的社会学剖析》,《社会学研究》1998年第2期;龙登高:《论海外华商网络》,《当代亚太》1998年第4期。

[6] 龙登高:《跨越市场的障碍:海外华商在国家、制度与文化之间》,科学出版社,2007年。

[7] 刘宏:《社会资本与商业网络的建构:当代华人跨国主义的个案研究》,《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0年第1期。

[8] WU Wei-ping and CHOI W.L., “Transaction Cost, Social Capital and Firms’ Synergy Creation in Chinese Business Networks: An Integrative Approach”, Asia Pacific Journal of Management, Vol. 21(2004), pp. 338-339.

[9] 向大有:《论少数民族华侨华人问题—现状与历史的分析》,《八桂侨史》1993年第3期;向大有:《试论少数民族华侨华人问题—不容否认和忽视的领域》,《八桂侨史》1993年第4期;李安山:《少数民族华侨华人:迁移特点、辨识标准及人数统计》,《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3年第3期;赵和曼:《试论海外少数民族华人的若干特点》,《南洋问题研究》2004年第1期;赵和曼:《少数民族华侨华人研究中的若干问题》,《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4年第3期;陈志明:《国际视野与海外华人研究—在海外华人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总结发言》,《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丁宏:《少数民族海外华人研究的思考—兼论东干人的“文化中介”意义》,《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期;丁宏、李如东、郝时远:《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少数民族海外华人研究”开题实录》,《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

[10] Pierre Bourdieu, “The Forms of Capital”, In JG Richard-son (eds.), 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 New York: Greenwood, 1985, pp. 241-258.

[11] James S. Coleman, “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 94(1998), pp. S95- S120.

[12] Alejandro Portes, “Economic Sociology and the Sociology of Immigration: A Conceptual Overview”, in Alejandro Portes (eds.), The Economic Sociology of Immigration: Essays on Networks, Ethnicity, and Entrepreneurship, New York: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1995, pp. 1-41;Alejandro Portes, “Social Capital: Its Origins and Applications in Modern Sociology”,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Vol. 24(1998), p. 6.

[13] [29]弗兰西斯·福山著,李宛蓉译:《信任—社会道德与繁荣的创造》,远方出版社,1998年,第35~38、30页。

[14] [18][27][30]林南著,张磊译:《社会资本—关于社会结构与行动的理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4、46、38、19页。

[15] 詹姆斯·S.科尔曼著,邓方译:《社会理论的基础》(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第277~294页。

[16] [17][26][28]Alejandro Portes, “Economic Sociology and the Sociology of Immigration: A Conceptual Overview”, in Alejandro Portes (eds.), The Economic Sociology of Immigration: Essays on Networks, Ethnicity, and Entrepreneurship, New York: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1995, pp. 13-14,17,15,15.

[19]克利福德·格尔茨著,韩莉译:《文化的解释》,译林出版社,1999年,第307~308页。

[20] Fredrik Barth, “Introduction” , in Fredrik Barth (eds.), Ethnic Groups and Boundaries, Norway: Universitets forlaget, 1969, pp.9-38.

[21] Abner Cohen, Custom and Politics in Urban Africa: A Study of Hausa Migrants in Yoruba Towns,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69,pp.183-201.

[22] Rogers Brubaker and Frederick Cooper, “Beyond Identity”, Theory and Society, Vol. 29, No. 1 (February 2000), p.14.

[23] C. B. Ngeow & H. L. Ma, “More Islamic, No less Chinese: Explorations into Overseas Chinese Muslim identities in Malaysia”, Ethnic and Racial Studies, Vol. 39, No. 12(June 2016), pp.2108-2128.

[24] Department of Statistics Malaysia Official Portal, “Current Population Estimates, Malaysia, 2014-2016”, https://www. dosm.gov.my/.

[25] Department of Statistics Malaysia Official Portal, Population Distribution and Basic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 Report 2010 (Updated: 05/08/2011), https://www.dosm.gov.my/ .

[责任编辑:乔印伟]

Identity, Social Capital and Business Development: A Case Study of Chinese Hui Merchants in Malaysia

MA Hai-long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Malaysia; Chinese in Southeast Asia; the Hui nationality; Chinese business network; transnationalism

Based on social capital theory,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situation of the Chinese Hui nationality migrants in Malaysia. Based on several Chinese Hui Merchants and enterprises who engaged in textile industry, tourism and education intermediary industry in Malaysia as examples, this research examines how the Chinese Hui Merchants use their dual identities as “Chinese” and “Muslim” in multi-ethnic Malaysia and its political and economic environment to establish and maintain local social networks and acquire and accumulate social capital. In addition, this study manifests that the social background of Malaysia, together with the Chinese Hui nationality migrants’ religious identity and ethnic identity, establishes the local social network and the Chinese transnational network. This establishment acquires trust of the business partnership, the government's support and social resources. It has also become a social capital that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Hui nationality migrants’ business development in Malaysia.

D634.333.8

A

1002-5162(2017)02-0044-10

2017-01-06;

2017-04-19

马海龙(1987—),男,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海外回族华侨华人研究、马来西亚社会与文化研究。

*本文由教育部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资助(20140638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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