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夫妻:婚姻之殇
——电影《他人之颜》的心理学解读
2017-01-28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杨凌712100
⊙崔 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杨凌 712100]
心理学电影解读(九)
假面夫妻:婚姻之殇——电影《他人之颜》的心理学解读
⊙崔 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陕西 杨凌 712100]
《他人之颜》中的医生出于代偿心理为奥山设计了一件面具。本以为在面具操控下能获得更多自由的奥山不仅无力面对愈演愈烈的婚姻之殇,而且还被面具操控走向了自毁之路。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最终也让医生成为自己浪漫实验下的牺牲品。
婚姻之殇 代偿 面具
电影《他人之颜》改编自安部公房的小说,里面贯穿着明线和暗线两个层次:明线是奥山不幸遭遇事故并导致整个面部毁容,从整日缠着绷带不愿解下到戴上医生以面皮覆盖方式做的面具,他经历了“自我否定—攻击妻子—迷失自我—放纵自我”的心路历程,最终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毁弃自我的代价;暗线是医生想在奥山身上做心理实验,借此机会来释放压抑在婚姻中的情绪及自己潜隐多元人格的表达。影片是围绕着浅层和深层两个主题来展开的:浅层主题是无论奥山还是医生都处在问题婚姻中,而夫妻双方都缺乏直面问题的勇气。深层主题是医生和奥山成了面具的同谋。医生只是巧妙地以实验的方式将自己的其中一个面具交给了奥山(医生被刺死后,在他身后出现了更多的“奥山”),所以他不断要求奥山报告自己的所有感受,这在一定程度上挑战着奥山的心理极限。奥山戴着面具引诱妻子的时候,变成了自己潜意识中一直希望成为的人,同时他也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报复妻子。可以说,婚姻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独舞。失去信任和自由的双重打击也许是婚姻中最令人恐惧之处。本文从代偿与投射、面具与自我两个维度对影片进行解读。
一、代偿与投射
代偿是处理心理失衡的一种有效的调节方法。自觉代偿(建设性)有助于自我人格完善,使人际关系和谐。反之,盲目代偿(破坏性)容易屏蔽自己的短处与缺陷,导致问题和关系的畸形发展,造成自我人格的分裂。问题婚姻让医生选择了用错误的代偿法满足自己心理上的欲望,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由一些细节可以看出,医生和护士的相处模式已经超越了同事关系(婚外情),而这一切都在医生妻子的掌握之中。夫妻俩以揣测、偷窥的方式维系着彼此的关系并试探着对方最后的底线。医生的妻子仅在他和护士的对话中被提及,一直没有出现具体的形象(她的侧影、头发以超现实的方式表现在诊所的背景中)。护士对医生耳语:“你的妻子又在听了。”由此可见,医生与妻子的相处模式是畸形的——“偷窥与被偷窥”。医生的自由受到限制,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他是被动的,即时时处于被妻子“偷看着、偷听着”的状况中。脆弱的夫妻感情激发了生命隐蔽之处的欲望升腾。为了缓解内心的压抑和对自由的渴望,奥山成为实验的牺牲品,“这个实验有趣之处在于我将帮助你成为一个社会关系中的‘隐形人’”,从而代替自己体验这种“危险的自由”。“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医生总以“实验”为理由搪塞和遮掩。同时,医生俨然成了造物主,可以通过面具代偿自己的多重人格在现实中的表达和主宰他人的意志。然而作为实验对象的奥山是叛逆的,不愿意接受这种被动的“塑造”,更不希望成为“隐形人”。奥山问医生:“你知道我在房间里想什么吗?”医生回答:“是拿你所有的自由怎么办吗?”最初戴上面具时,奥山只是单纯地希望以新的身份向妻子复仇,宣泄自己的不满。但严重毁容、缠上绷带的奥山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变化: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他性情大变,极为暴躁刻薄,妻子对他的猜忌和指责逆来顺受,奥山也由正常人变成了Monster(野兽)。于是,他通过sexual life(性生活)验证貌美如花的性感妻子对自己的嫌弃,后来证明这是投射导致的错觉。投射(projection)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是个体将自己潜意识中产生的情感、认识、冲动当作是来自外界的、来自别人的。毁容后的奥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配不上妻子,内心十分自卑、缺少安全感、焦虑烦躁。“我打算把我妻子的脸烧得和我一样。”他渴望借助面具获得一个新身份以“使妻子感到嫉妒”。这种建立在对自我负面评价的基础上的投射,导致奥山的疑神疑鬼、无端揣测,夫妻之间的裂痕日益增大。影片中的奥山带着人皮面具以“他人”的形式去勾引妻子。他内心深处渴望妻子的拒绝,但事与愿违,妻子竟然欣然接受了。面对撕下面具,大声怒吼的奥山,妻子却说出了真相:“我早知道是你,只是配合演出而已。”其实奥山在拥抱并亲吻妻子的时候,也忘记了考验和报复,那一刻他回到了受伤前的状态——“快乐、积极、健康的奥山”,是他的真实自我,他以平和之心表达着对妻子的爱恋。但是这种自我的回归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奥山的自我突然转向毁容后的状态——自卑、多疑……撕下面具后的暴怒令妻子绝望,她领悟到:即使有了崭新的面孔,丈夫的人格依然偏执、乖戾,再也回不到过去。现实中的暴君内心往往是一个弃婴,无奈的是奥山的妻子也没有足够的心理能量去疏导他。现代医学能修复外形的残损,但是终究难以愈合心灵的创口。可望而不可即的良好婚姻关系让奥山陷入终极的绝望之中。
二、面具与自我
面具在心理学的解释中被称为人格或个性(persona),是个体在行为上的内部倾向,是具有动力一致性和连续性的自我,是个体在社会化过程中形成的给人以特色的身心组织。而自我意识则是人格(面具)的一个核心问题。影片中面具在三个人物身上得到了丰富的诠释。第一,奥山妻子与化妆。化妆在妻子看来是正常的,因为女性从来不需要隐瞒自己化妆的事实。由此可见,妻子在与受伤后的奥山相处时一直戴着“面具”——化妆后的容颜。化妆和掩盖面容的绷带、人皮面具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绷带是将自我封闭,拒绝袒露内心,但是化妆是借助更具魅力的面具邀请丈夫,希望丈夫以猎奇的心态来探索妻子的“自我”。同样,在误以为丈夫戴着人皮面具是为了恢复彼此的关系时,妻子刻意化了浓妆。在浪漫关系中,她感到“既羞愧又感激”。但是,当奥山绝望地撕下了面具并怒斥妻子时,我们看到了面具的不同意义:化妆是邀请的、善意的、接纳的,而绷带和人皮面具则都是权利诉求式的,充满了压制、怀疑和贬损,其目的就是战胜妻子并羞辱她,面具下只有欲望没有爱。第二,医生与实验。影片中的医生觉得奥山有“在别的病人身上体验不到的东西”。当被公司秘书辨认出来后,奥山说:“你怎么知道绷带下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为了将他人指认出来的“我”认定为自己内心的“非我”,奥山希望“熄灭世上所有的灯,或者挖出所有人的眼睛”。这一点满足了医生变态的人格需求。在妻子和公众的眼中,医生的“显性人格”是专一、负责、自律、热心等,其潜藏心底的“影子人格”则是放纵、任性、狭隘、自私等。医生希望借助面具和奥山的结合而让自己的影子人格诉求在现实中得到回应:以陌生人代替自己,让自己在隐蔽和安全中充分体验不受他人、法律、道德约束的自由。所以,人皮面具的本质是医生人格的操控,只是在现实中由奥山(或者说是傀儡)去执行而已。第三,奥山与面具。自我价值感(或自尊)(self-worth)是指个体对自己的重要感和悦纳感。研究显示,高自我价值感者有着关于自己的一系列正面看法,普遍认为自己是比较出色的、有能力的、受人喜欢的,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克服自己的缺点;而低自我价值感者则有较多负面的自我评价,且有更多的攻击行为。毁容后的奥山陷入低自我价值感状态,所以他采取在黑暗中偷袭妻子,挑起事端,目的是用攻击行为获得妻子的关注和认可,并恢复以往的亲密关系。但是头上缠满纱布的奥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人群中,被人们侧目躲闪,被妻子“厌弃”。在医生的帮助下,奥山试图通过人皮面具恢复自我的完形和社会关系的重建。刚刚戴上面具,奥山立即对镜子中的“新我”反复端详,此时类似于婴幼儿最初通过镜子区分“我”与他人。当确立了镜像自我后,奥山迫不及待地为适应“新我”购置新装、改变生活习惯甚至性格。医生警告他:“你正在被新面孔牵着走。”“我说过,戴上面具就如同跳入了零重力,可你却坚持给它下定义。现在它将带你去哪里?”“面具是面具,你是你。”但是,奥山却在面具的带领下与真实的自我渐行渐远。他的妻子决绝地说:“我不能忍受的是假装一件面具是真的。”“我们是两个准备通奸的陌生人。”罗德尼·科林说:“一个人的疯狂和不正常的程度取决于他的个性和他的本质之间的分歧程度。一个人对自己的了解与他真实的样子越接近,他就越拥有智慧。他对自己的想象跟他真实的样子相差越大,他就越疯狂。”所以,面具导致了夫妻关系的彻底断裂,绝望之余的奥山彻底放逐了自我:街头任意滋事,不再受制于医生的管束。当被医生索要假脸时,他杀死了医生。他一人坐在空房间中,面具半隆起着,不再有人形。“我多么想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块空地,而容颜却成为心灵无法回避的窗口,它反过来腐蚀着心灵。”
[1]黄希庭.《人格心理学》[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2.
[2]Baumgardner,A.H.To know oneself is to like oneself:Selfcertainty and self-affec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0(58):1062-1072.
作 者:
崔 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编 辑:
赵 斌 E-mail:948746558@qq.com本文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2017年基本科研业务费思想政治理论研究专项“积极心理学视角下的研究生心理健康教育实施途径研究——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为例”(2017RWYB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