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的生态批判及其启示
2017-01-24罗川
罗 川
(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南岸 400065)
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的生态批判及其启示
罗 川
(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南岸 400065)
马克思;异化消费;生态批判;启示
在资本主义社会,消费异化为服务资本的工具,失去了其确证人的本质力量、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功能。异化消费是异化劳动在消费领域的体现。消费的工具化和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是异化消费的两种基本形式,激化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产生和加剧了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以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的生态批判理论为指导,我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要提倡适度消费、注重精神文化消费和强调合理消费。
消费是满足人的需要的重要手段。适当的、合理的消费能够确证人的本质力量、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附属于资本的需要,满足人的需要的消费成了资本的附庸,成为服务资本增殖的工具。在资本的操纵下,人对物或对象的占有是一种片面的和物化的占有,消费确证人的本质力量、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被遮蔽。消费的工具化产生和激化了人与自然的矛盾,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加剧了生态危机。我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情况下,要以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的生态批判理论为指导,提倡适度消费,注重精神文化消费,强调合理消费,避免因异化消费而导致的生态环境问题。
一、异化消费的表现
“异化消费”作为一种客观的社会现象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而产生。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异化消费现象就已经存在。虽然马克思在其著作中没有直接提及过这一概念,但在谈到商品拜物教、异化劳动等问题时,都涉及到了异化消费思想。消费本应是满足人的真实需要、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手段,在资本主义社会,却异化成了服务资本的工具,本应是对物或对象的全面占有,却异化成了对物或对象的片面的和物化的占有。
(一)消费成为服务资本的工具
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无偿占有通过社会成员的消费而实现。消费虽然不能够直接生产出剩余价值,却是剩余价值实现的必要条件。一种商品如果不能够进入市场被消费掉,就会因产品更新或自身变质等原因失去使用价值,剩余价值就不能实现。因此,马克思说,一种商品越容易变坏,就越要尽快把它卖掉[1]。为此,资本家通过各种方式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试图扩大现有消费规模,如“探索整个自然界,以便发现物的新的有用属性”,“采用新的方式(人工的)加工自然物,以便赋予它们以新的使用价值”,“从一切方面探索地球,以便发现新的有用物体和原有物体的新的使用的属性”[2]等等,其目的是“寻求一切办法刺激工人的消费,使自己的商品具有新的诱惑力,强使工人有新的需求”[3]。马克思在《1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每个资本家都想方设法地在其他人身上唤起某种消费需求,使他们追求某种新的消费方式。资本家创造出的每一个新的产品和每一种新的服务,都是一种掠夺性力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需要变成了粗陋的需要。生产者成了工业的宦官,他们为了骗取人们手中的货币用尽了心机,甚至用最下流的念头激起人们病态的欲望[4]。工人的需要不再是确证其本质力量、促进其全面发展的需要,而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的要素,成了服务资本增殖,巩固资本主义统治的工具。满足需要的消费失去了其价值理性,沦为剩余价值实现的“帮凶”。当消费不再基于人们全面发展的需要,而是基于资本增殖的需要时,消费就成了服务资本的工具,发生了异化。
(二)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
马克思还从占有的角度探讨了异化消费问题。这也是马克思在阐释异化消费时所采取的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一般来说,消费是人对于某物或某对象的占有。人通过购买而占有了某物或某对象,就称之为消费了某物或某对象。在马克思看来,这种对某物或某对象的占有,正是异化消费的表现。他说,消费“不应当仅仅被理解为占有、拥有”[5]。如果把消费理解为占有、拥有,并认为只有我们对某物或某对象占有、拥有后,这些物或对象才是我们的,那么就会导致“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6]。马克思把人对某物或某对象的占有视作异化消费的形态,在于人不应把占有这种消费的最基本形式当成了消费的全部。人是全面的、整体的人,应该以全面的、整体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人以全面的、整体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以人的感觉的全面性为基础。人的感觉的全面性指主体对客体的占有是一种全面的占有,与片面的、物化的占有不同。人对物或对象的占有是一种全面的占有,与动物对物或对象的片面的和物化的占有有着质的区别。作为具体的现实的人的感觉具有多样性,人与对象之间的关系以及由之而决定的人的需要也具有多样性。人对物或对象的片面的和物化的占有与动物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相似,是异化消费的表现形态。人对物或对象全面的占有是克服异化消费的出路,也是区别动物对物或对象片面占有的关键。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需要是片面的、物化的需要,消费退化为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人的多样性的感觉被单一的、动物般的感觉取代,需要不能够确证人的本质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工人的需要附属于资本的需要,成为服务资本增殖的工具,相应地,满足工人真实需要的消费产异化为满足资本增殖需要的消费。
二、异化消费与生态危机的勾连
在资本主义社会,消费附属于资本的需要,是服务资本增殖的工具。资本增殖具有条件性和无限性,资本对自然资源的利用和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也具有无条件性和无限性。同时,消费沦为了对物或对象的片面的和物化的占有,人的“精神的感觉”和“实践的感觉”被遮蔽,人与自然地矛盾日益激化。
(一)消费的工具化产生和激化了人与自然的矛盾
增殖是资本的存在方式。资本增殖的前提是无偿占有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剩余价值的实现离不开消费。资本家通过刺激工人商品拜物教性质的消费,使他们把幸福直接等同于对商品的占有。商品的使用价值被淡化,商品的符号价值被彰显,需要被想要取代。商品拜物教性质的消费是一种过度消费,不是满足人的真实需要、确证人的本质力量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消费。工人消费得越多,越受资本的控制。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消费迎合了资本增殖的需要,加剧了资本的扩张。资本的扩张表征着资本逻辑的展露。在资本逻辑的作用下,包括自然在内的一切存在,或以有利于资本增殖的形态存在,或以不利于资本增殖的形态存在,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这些存在对人及社会发展的其它价值被忽视。在开发和利用自然的过程中,资本只考虑自身的增殖需要,对过度开发自然的负面影响等与资本增殖无冲突的问题,则显得漠不关心。资本的增殖具有无条件性,资本增殖的无条件性决定了资本主义生产规模扩大的无条件性、决定了对自然资源的开采和利用和对生态环境的污染和破坏的无条件性。总之,过度消费助长过度生产,二者结合起来激化了人与自然地矛盾,产生和加剧了生态危机。
(二)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加剧了生态危机
人的感觉与一般动物的感觉不同,人不仅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等一般动物皆有的感觉,还有思维、情感、愿望、爱等人特有的感觉。人的全面发展同时也表征着人的感觉的全面发展。资本主义社会,人的感觉退化为一般动物的感觉。人的感觉的全面发展,即以全面的感觉占有物或对象,能确证人的本质力量,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感觉是片面的或物化的感觉,对物或对象的占有是片面的或物化的占有,是非理性占有,即为占有而占有。人占有物或对象的目的不是满足全面发展的需要,而是满足趋于一般动物的欲求,人把“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仅仅看作自己无度的要求、自己突发的怪想和任意的奇想的实现”[7]。对物或对象的片面占有,是异化劳动在消费领域的表现。以对物或对象的非理性占有来满足自身片面的和物化的需要,激化了人与自然的矛盾。此外,马克思指出,人既有“五官的感觉”,也有“精神的感觉”和“实践的感觉”[8]。生态保护的自觉意识源于“精神的感觉”和“实践的感觉”。威廉·莱斯认为,“控制自然”的观念导致了生态危机。资本主义社会,人的感觉退化为五官之感。“控制自然”的观念是人实践的改造自然的活动作用于人的感官而产生的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直观认识。这种直观认识使人的“精神的感觉”和“实践的感觉”被遮蔽,生态保护的自觉性难以建立。
三、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生态批判的启示
异化消费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是资本逻辑发挥作用的必然结果。“选择市场经济在某种意义上就是选择资本逻辑”[9]。我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要以马克思对异化消费的生态批判理论为指导,尽量减小资本逻辑对消费领域的负面影响,消除异化消费现象,避免因异化消费而导致的生态环境问题。
(一)提倡适度消费
适度消费与过度消费和抑制消费相对,是满足人的真实需要的消费。马克思既反对禁欲主义提倡的抑制消费,也反对消费主义提倡的过度消费,主张通过适度消费满足人的真实需要,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适度消费是人的需要与环境的可承载能力相统一的消费,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提倡适度消费,就是要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消费的准则。在消费时要考虑消费对象、消费方式和消费过程是否符合这一准则。对不符合人的全面发展准则的消费要尽量规避。比如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在饮食方面消费的山珍海味、在穿着方面消费的奢侈品牌等,都不符合人的全面发展准则,都非适度消费。威廉·莱斯《满足的极限》中提供了一组美国人在1972年的消费数据:在这一年,2.1亿美国人合计消费了44亿吨资源,人均消费425000磅,其中消费煤、石油和天然气17800磅,消费石头、沙子和砾石17500磅,消费森林产品2750磅,消费铁1600磅,消费铜25磅,消费锌23磅,过度消费盛行。时至今日,我国过度消费现象依然存在。2017年5月,麦肯锡发布了《2017中国奢侈品报告》,报告指出:“中国消费者撑起了全球奢侈品消费三分之一的贡献值,2025年中国富裕人群将买下全球44%的奢侈品市场,也就是1万亿人民币的贡献值”[10]。提倡适度消费就是要逐步减少不符合人的全面发展准则的消费,要把人的消费与自然环境和地球资源的可承载能力结合起来,不以挥霍资源、破坏环境为代价去满足人的非理性欲求。
(二)注重精神文化消费
物质消费和精神文化消费是消费的两种基本形式。在生产力落后、社会物质贫乏时,人类也存在精神文化消费,只是这时的精神文化消费水平和层次较低。一方面,社会物质供贫乏,在物质需要尚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精神文化需要只能处于压抑状态。另一方面,在阶级社会,剥削阶级剥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消费权利。精神文化消费成了剥削阶级的特权。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我国居民的精神文化消费需要增长迅速。但是,就整体而言,我国居民的精神文化消费的质量有待于进一步提升,“文化消费的市场规模在不断扩大,需求较为强劲,但较高质量的内容供给仍比较匮乏”[11]。提高我国居民的精神文化消费水平是目前亟待进行的任务。首先,要促进文化产品的创新,提升文化产品的吸引力。调查显示,我国居民的精神文化消费诉求从过去的大众化、普及型开始向个性化、精致型转变。这表明我国居民对精神文化消费的诉求,主要不在量的增长,而在质的提升。要保证精神文化产品的质量离不开创新;其次,大力发展文化产业。以“文化+”、“互联网+”为依托,融合发展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培育和发展一批新的文化产业增长点,提升文化产业的质量和效益;再次,利用资本和市场发展文化产业。文化产品的数量和质量要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精神文化需要,离不开现代文化市场体系的建立和完善。因此,在文化产业发展中,要改变政府包办模式,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利用社会资本发展文化产业,激发全社会共同参与文化创新的积极性,让社会成员共建共享文化发展成果。
(三)强调合理消费
强调合理消费必须把握好三个尺度:一是把握好合理消费的“个人尺度”。从纵向来上看,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个体,对合理消费的理解存在差异,但个体对合理消费的理解总是以自身的利益为出发点,即把对自己有利的消费看作是合理消费,对自己不利的消费看作是不合理消费。这种“有用即合理”的思维方式存在着明显的问题。只有个体利益与社会利益达到一致时,对个体有利的消费,才是对社会有利的消费。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国公民的个体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基本达到一致,但在诸多方面依然存在矛盾和冲突。全面深化改革正是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和冲突。从横向上看,同一社会发展阶段的不同个体有着不同的社会背景、人生阅历和知识结构,因而对合理消费的理解也有不同。就目前来说,要帮助人们把握合理消费就要对他们开展生态消费教育。可以以十八大提出的“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努力建设美丽中国”为依托,把生态消费教育逐步纳入到各个教育阶段的课程体系中,使学生能够从小接受生态消费教育,并把生态消费转变成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也可以以政府为主导,通过各类媒体对广大社会成员进行形式多样的生态消费教育;还可以通过法律道德等手段,防止“资本逻辑”向个人消费领域的蔓延,发挥法律道德的生态消费教育功能。
二是把握好合理消费的“自然尺度”。美国学者大卫·格里芬认为,近代以来生态问题的出现主要源于科学对自然的“祛魅”。要解决环境问题,就要为自然“返魅”。为自然“返魅”并非要回到自然崇拜时代,也非要完全摒除对自然的“祛魅”,而是要在新的环境下重构人与自然的关系。把握合理消好费的“自然尺度”就是要把消费建立在对自然及自然规律的遵循上,以承认自然界及其他生物的生存权利为前提,把生存性消费、发展性消费、享受性消费都置于“人-自然”和谐共生的语境之下。可持续消费是解决人与自然矛盾的有效路径,也是把握好合理消费的“自然尺度”的正确选择。可持续消费是“追求人与自然和谐进步的消费观念、消费方式、消费结构和消费行为”[12]。要做到可持续消费,一是要求消费者树立可持续消费理念,二是要选择可持续的消费方式,三是适应时代发展要求不断优化人们的消费结构,四是批判吸收我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消费文化。
三是把握好合理消费的“社会尺度”。作为“三驾马车”之一的消费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如果片面理解了消费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认为“不消费就衰退”,就会陷入“消费至上”的误区,破坏“资源-生产-消费-环境”之间的和谐关系。地球可供开采的资源是有限的,消化环境污染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今天我们面临的大气污染、温室效应、物种减少、江河污染等环境问题正是“消费至上”观念的后果。马克思曾告诫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征服自然界的喜悦中,征服自然的每一次“胜利”,都会招致自然的报复。欧文·拉斯洛也警示我们,如果再毫无顾忌地消费自然资源,地球的最后一滴血将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流尽。为此,我们不得不反思我们的消费方式,重新界定消费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关系,避免因“消费至上”的错误观念而导致的生态问题的发生。
[1] 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144-144.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339.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7.
[4]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20-121.
[5]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85.
[6]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85.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349.
[8]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87.
[9] 陈学明.资本逻辑与生态危机[J].中国社会科学,2012,(11).
[10] 麦肯锡.2017中国奢侈品报告[EB/OL].http://www.199it.com/archives/602246.html,2017-06-14.
[11] 文化消费“喜”与“忧”[N].光明日报,2016-08-18.
[12] 龚建国,杨晓中,骆玲.可持续消费的几个问题[J].财经科学,2004,(2).
2017-08-20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SWU1609274),主持人:罗川。
罗川(1988—),男,四川乐山人,博士,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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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5955(2017)03-0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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