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分支机构所涉劳动纠纷的管辖权争议与解决路径
——以波兰最高法院判决为例
2017-01-23彼得格泽别克PiotrGrzebyk
[波]彼得·格泽别克(Piotr Grzebyk)
徐梦婷 译**
引言
对于卷入争议与纠纷的当事人而言,亟待解决的并不仅仅是“我是否有权获得赔偿”的问题,而“在法庭面前我有多大的维权可能性”可能才是更为重要与核心的问题。现如今,跨国纠纷案件呈现出愈发复杂的态势。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跨国纠纷案涉及国际私法,而国际私法恰恰又是各国法官及律师都甚为头疼的、私法领域最难的部分。在国际私法的视域下研究纠纷解决机制,首先需要探讨哪个法院有资格受理案件(即法院的管辖权问题),其次便是什么法律可以适用(即法律的冲突与法律的适用问题)。〔1〕L. Merrett, Employment contracts in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Oxford 2011, p. 132, s. 2
一、研究主题
本文将集中对前文中的法院管辖权问题展开讨论,并对波兰最高法院IIPK 207/12号劳动纠纷判决(以下简称波兰最高法院判决)〔2〕OSNP 2014/2/20.作出分析与评价,意图在欧洲议会与欧洲理事会2012年12月12日在法国的斯特拉斯堡通过的《关于民商事管辖权及判决的承认与执行的第1215 / 2012号欧盟条例(修订)》〔3〕OJ L 351, 20.12.2012, p. 1.(以下简称《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或《条例》)第7条第5款下探索企业分支机构所面临的法院管辖权问题。
《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经营过程中引发的纠纷,由该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所在地法院管辖。”
波兰最高法院判决反映出,在劳动纠纷案中适用第7条第5款时,至少出现了三个解释难题:
第一,劳动纠纷中,“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的法院管辖权是否需要具体明确规定;
第二, 适用第7条第5款与适用该《条例》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有何区别;第21条第1款第(b)项内容如下:“一成员国居民得在另一成员国被诉,管辖法院为:(i)劳动者惯常执行劳务地或劳动者最后一次执行劳务地法院;或(ii)若劳动者过去或现在于任何一国皆无惯常执行劳务地时,由劳动者过去或现在所服务的公司业务所在地法院管辖。”
第三,在跨境劳动诉讼中如何实现法律确定性与实质平等之间的平衡。
第II PK 207/12号判决对于国际劳动关系问题有着十分重要的分析价值。首先,由于“跨国劳动纠纷方面的诉讼鲜有发生”〔4〕P. Schlosser [w:] B. Hess, Th. Pfeiffer, P. Schlosser, The Brussels I-Regulation (EC) no. 44/2001:the Heidelberg Report on the Application of Regulation Brussels I in 25 Member States (Study JLS/C4/2005/03), p.357. ec.europa.eu/civiljustice/news/docs/study_application_brussels_1_en.pdf↱,因此每一个劳动合同纠纷所引发的判决都是学界探讨欧盟规则在管辖权问题上是否能够有效适用的样本;其次,第II PK 207/12号判决充分揭示了涉及“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劳动纠纷的法院管辖权问题。
二、《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中关于劳动纠纷的管辖权规定
成员国在民商事方面的司法管辖规则基本上来源于《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该《条例》在劳动纠纷及其它法律纠纷中关于国家管辖权的规定被成员国广泛接受。《布鲁塞尔条例I》(即2000年12月22日《关于民商事管辖权及判决的承认与执行的第44/2001号条例》〔5〕OJ L 12, 16.1.2001, p. 1.)取代《布鲁塞尔公约》〔6〕1968 Brussels Convention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consolidated version) OJ C 27, 26.1.1998, p. 1.,成为欧洲民事立法基础,也成为各成员国在民商事纠纷管辖权问题上的核心法律依据〔7〕In general about Brussels I Regulation see for instance: E. Storskrubb, Civil Procedure and EU Law: A Policy Area Uncovered, Oxford 2008, p. 133 ff. P. G. Mayr,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ssrecht, Wien 2011, p. 99-100.。《布鲁塞尔公约》与《条例》的辐射范围还包括丹麦〔8〕Agreement between the European Community and the Kingdom of Denmark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OJ L 299, 16.12.2005, p.62, see also Council Decision of 27 April 2006 concerning the conclusion of the Agreement between the European Community and the Kingdom of Denmark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OJ L 120, 5.5.2006, p. 22. Denmark sent a letter notifying the Commission of its decision to implement the contents of Regulation (EU) No.1215/2012 on 20 December 2012. OJ L 79, 21.3.2013,以及通过《新卢加诺公约》〔9〕Convention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OJ L 339, 21.12.2007, p. 3.(先前是《卢加诺公约》〔10〕Convention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 Done at Lugano on 16 September 1988, OJ L 319, 25.11.1988, p. 9.)吸纳进欧洲自由贸易联盟成员国的挪威、冰岛和瑞士。
《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基于“在劳动关系中,管辖权规则相比其它一般法律条款应给予弱势方更强的法律保护”的一般性前提(见《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序言第18条),确立了一系列关于个人劳动合同的法律规则(见《条例》第五节)。然而,因《条例》第五章并未详尽展开规则细节,所以规定比较简单粗略。例如,若被告方是劳动者,则原告方用人单位只得在劳动者居住地法院提起诉讼(见《条例》第22条第1款);若被告方是用人单位,则原告方劳动者可以在其惯常执行劳务地或最后一次执行劳务地法院提起诉讼,若劳动者过去或现在于任何一国皆无惯常执行劳务地,则劳动者可以向其过去或现在所服务的公司业务所在地法院提起诉讼(见《条例》第21条第1款);若是在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经营过程中引发的劳动纠纷,则劳动者可向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所在地法院提起诉讼(见《条例》第7条第5款)。
三、波兰最高法院判决的案件事实
该案原告是一名劳动者在波兰法院起诉,被告是其雇主,一家位于挪威奥斯陆的公司(以下简称挪威公司)。在起诉状中,原告请求被告支付逾期未支付的薪酬及因被告开具的工作证瑕疵导致的损害作出赔偿(工作证一般在劳动合同终止时开具)。
最后波兰最高法院认定的事实如下:原告与被告于2008年3月31日成立劳动合同关系。依劳动合同约定,原告在挪威为被告提供操作挖掘机的劳动服务。
2008年2月1日被告下设的代理机构(一家位于华沙的波兰公司)与被告签订协议,约定波兰公司向挪威公司提供符合挪威法律要求的人员招聘、咨询及健康与安全生产培训服务。依协议,波兰公司招聘了原告并安排原告为挪威公司提供劳动服务,但原告签订的劳动合同中用人单位系挪威公司,与波兰公司从未发生过劳动合同关系。故而,这家波兰公司在本案中的法律地位只是一个临时中介的角色。
四、波兰最高法院的审判规则
在概述波兰最高法院关于本案的最终判决之前,本文需先对法条进行一个简短的阐释。鉴于被告是挪威的公司,波兰法院适用了《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11〕Convention on jurisdiction and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judgments in civil and commercial matters, OJ L 339, 21.12.2007, p. 3.《新卢加诺公约》与第44/2001号《布鲁塞尔条例I》在条文上实际是“平行对应”的,甚至条文序号排列也明显一一对应,在它们之间对其中一部法律具体条文的引用指示,对另一部法律也完全适用。在《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中,关于劳动纠纷的管辖规定并未有什么新的改动,因此此处不会有对新条文进行编号的问题。关于“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的规定,在《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中的排序为第7条第5款。同样有必要说明的是,《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对应的是原《布鲁塞尔条例I》第19条第2款第(b)项。因此,这三个法案经常被同时提及。
而该案一审与二审法院实际都更倾向于维护被告方用人单位的利益,因此法院最终决定本案不适用《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12〕The new Lugano Convention has governed the legal dealings between Poland and Norway since 1 January 2010.,这便直接导致了波兰法院对该案管辖权的丧失。波兰最高法院支持了下级法院的决定,在决定书中写到:“该案劳动者被国外的用人单位聘用,且其是在国外为用人单位提供劳动服务,波兰公司所涉及的环节不足以证明波兰法院对本案有管辖权。”
波兰最高法院的决定所基于的思路是:原告诉求是被告逾期未支付的薪酬与基于瑕疵工作证给原告造成损失的赔偿,但波兰公司在本案中仅是在履行其与挪威公司关于招聘、咨询与员工培训的协议。波兰最高法院认为:“关于管辖权的法条明确的适用范围为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在‘运营过程’中所产生的劳动纠纷,本案中与原告所申请赔偿款项有直接因果关联的运营主体是接受劳动服务的挪威公司,而不是此前招聘环节的波兰公司。”鉴于《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的条文规定得较为空泛,所以在管辖权的问题上,该条与该公约第19条第1款第(b)项(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及与该公约第5条第5款相配套的该公约第8条第1款(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0条第1款)无区别。
波兰最高法院的决定深植于以下两个前提:一是对“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运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所作出的缩小解释;二是《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与该公约第19条第2款第(b)项即便给出不同的纠纷解决方案,但实质是相同的。
五、在劳动纠纷领域探索针对企业分支机构的法院管辖权问题
下文将着重讨论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所涉及的法院管辖权及其引发的一系列司法解释问题。
《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0条第1款(即《布鲁塞尔条例I》与《新卢加诺公约》第18条第1款)明确规定劳动者对《条例》第7条第5款(即《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所规定之事项有选择权。〔13〕S. Geimer in R. Geimer, R. Schütze, Europäisches Zivilverfahrensrecht : Kommentar zur EuGVVO,EuEheVO, EuZustellungsVO, EuInsVO, EuVTVO, zum Lugano-Übereinkommen und zum nationalen Kompetenz- und Anerkennungsrecht, Munich 2010, p. 356.但实践中的情况是,当用人单位为分支机构时,其适用的法院管辖权法条有多种版本的解释。〔14〕法院仅是在《布鲁塞尔公约》下解释“代理机构”“分支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该解释脱离于劳动合同纠纷中的具体情形。Opinion of Advocate General Mengozzi delivered on 24 May 2012,C-154/11 Ahmed Mahamdia v. République Algérienne Démocratique et Populaire, p. 38.
举例来说,欧盟法院在Somafer SA诉Saar-Ferngas一案中,就劳动纠纷的法院管辖权同时适用了《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1款与第5条第5款。欧盟法院认为当员工为分支机构提供劳务服务时,便与分支机构的运营产生了必然的联系。〔15〕“the local engagement of staff to work there” -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22 November 1978, 33/78 Somafer SA v. Saar-Ferngas AG, p. 13.通过欧盟法院这一解释,可知该条款有两种适用情境:
情境一:母公司直接聘用分支机构所在地的“当地”员工(比如母公司自己独立完成招聘、培训等环节),而员工在分支机构提供劳务。从字面上看,Somafer SA诉Saar-Ferngas案判决的第13点就更倾向适用于该情境,因为欧盟法院把聘用劳动者列为了分支机构从事经营管理的范围。但是上述理解对于解决劳动纠纷的管辖权争议不能产生新的帮助,因为只要员工是在企业分支机构所在地为企业提供劳动服务,上述欧盟法院的解释不过是重复了《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1款及1968年《布鲁塞尔公约》中关于劳动争议管辖权作出的特别规定〔16〕Alike U. Grušic, Jurisdiction in Employment Matters Under Brussels I: a Reassessment,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Quarterly 2012, vol. 61, p. 117.而已。
情境二:分支机构仅在企业与员工建立劳动关系中起到辅助作用(与前文中波兰最高法院判决中的情境类似)。《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之立法目的是企业分支机构所涉及的管辖权法条适用于该情境的可行性,波兰最高法院试图证明的公约第5条第5款之立法目的是适用的唯一依据。
该条文因规定得过于“模糊”的问题,长期饱受诟病。有学者在评价《布鲁塞尔公约》时谈到,离开了第5条第1款的前两句规定,第5条第5款没有任何独立存在的意义。〔17〕J. Hoppe, Die Entsendung von Arbeitnehmern ins Ausland, Berlin 1999, p. 69; C. Trenner,Internationale Gerichtstände in grenzüberschreitenden Arbeitsvertragsstreitigkeiten unter besonderer Berücksichtigung individualvertraglicher Gerichtsstansvereinbarungen, Konstanz 2001, p. 55.劳动纠纷的司法管辖权问题早在第5条第1款的前两句条文中被规定。〔18〕A. Winterling, Die Entscheidungszuständigkeit in Arbeitssachen im europäischen Zivilverfahrensrecht,Frankfurt am Main 2006, p. 25.但上述观点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在于,他们未考虑到Somafer SA诉Saar-Ferngas案中欧盟法院的明确立场是针对企业分支机构的法院管辖权规定应适用于劳动纠纷。倘若一定要对该条文提出质疑,那也应当集中在法院管辖权适用的边界之上。况且,法律不应排除原告作为劳动者一方援用《布鲁塞尔公约》第5条第5款的权利。相比之下,学界作出的关于1988年《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1款与第5款的比较分析更为可靠,基本都认为第5条第5款也适用于劳动纠纷。〔19〕P.A. Stone, The Lugano Convention on Civil Jurisdiction and Judgments, Y. Eur. L. 1998, no 8, p.111; E. Johner, Die direkte Zuständigkeit der Schweiz bei internationalen Arbeitverhältnissen unter besonderer Berücksichtigung des Lugano-Übereinkommens, Bazylea–Frankfurt am Main 1995, p. 100.
六、特别解释劳动纠纷中企业分支机构的法院管辖权之正当性
针对企业分支机构在劳动纠纷中的法院管辖权问题,《布鲁塞尔条例I》第5条第5款及第18条第1款(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0条第1款及第7条第5款)与《新卢加诺公约》皆未予以明确。学界因此将《布鲁塞尔条例I》第5条第5款与第18条第1款联系起来,归纳出以下两种解释〔20〕H. Blefgen, Die Anknüpfung an die einstellende Niederlassung des Arbeitgebers im internationalen Arbeitsvertragsrecht, Baden-Baden 2006, p. 62 i ff.; P. Grzebyk, Jurysdykcja krajowa w sprawach z zakresu prawa pracy w świetle rozporządzenia Rady (WE) nr 44/2001, Warszawa 2011, pp. 215–217.:
第一种解释认为,即便是在劳动纠纷当中,关于何为“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运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应当与《布鲁塞尔条例I》第5条第5款一致。〔21〕J. Kropholler,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ßrecht. Kommentar zu EuGVO, Lugano-Übereinkommen und Europäischem Vollstreckungstitel, Frankfurt am Main 2005, p. 237.既然立法者的字面表述是一致的,就不能特别针对劳动纠纷案件作出不同的解释。第5条第5款的适用应以《布鲁塞尔条例I》第18条第1款为基础。〔22〕In this direction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19 July 2012, C-154/11 Ahmed Mahamdia v. République algérienne démocratique et populaire, p. 47.
第二种解释认为,关于第5条第5款与第18条第1款、第2款(即现行《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与第20条第1款、第2款)中“企业分支机构”的概念,应根据具体个案的劳动关系特征作出适用解释,即具体分析“企业分支机构的运营”与“劳动纠纷”之间的关联。〔23〕Opinion of AG Mengozzi delivered on 24 May 2012, C-154/11, Ahmed Mahamdia v. République Algérienne Démocratique et Populaire, p. 44. Alike P. Mankowski in T. Rauscher ed.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ssrecht. Kommentar, b. 1, Munich 2006, p. 316.反对该观点的学者则表示,第5条第5款的目的是设定有外部因素介入的法律关系的法院管辖权。〔24〕P. Mankowski in T. Rauscher ed.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ssrecht. Kommentar, t. 1, Munich 2006, p. 316.换句话说,第5条第5款的条文规定,就如同《布鲁塞尔条例I》中第8条、第9条第2款、第15条第1款以及第15条第2款(即现行《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10条、第11条第2款、第17条第1款及第17条第2款)一样,是为保障第三方利益而设置的。〔25〕E. Johner, Die direkte Zuständigkeit der Schweiz bei internationalen Arbeitverhältnissen unter besonderer Berücksichtigung des Lugano-Übereinkommens, Bazylea-Frankfurt n. Menem 1995, s. 96; C. Müller, Die internationale Zuständigkeit deutscher Arbeitgerichte und das auf den Arbeitsvertrag anwendbare Recht.Regelungen des Arbeitnehmerschutzes in der EuGVVO und im EGBGB, Hamburg 2004, p. 56.在商业贸易往来的惯例中,代表母公司的意志作出行为的分支机构便是“外部因素”,而与母公司或其分支机构发生关联的相对方,便是前文所述“第三方”。〔26〕P. Mankowski in T. Rauscher ed.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ssrecht. Kommentar, b. 1, Munich 2006, p. 328.如该逻辑被置于个别的劳动关系之上,就会产生企业与劳动者是否实际发生劳动关系的质疑,因为劳动者在此处被视为了“第三方”,就好像这位劳动者与母公司及其分支机构都没有什么联系一样。然而实际上,劳动者依劳动合同为母公司及其分支机构服务,应被视为是“内部因素”的形态。这样的理解差异指向了条文目的差异,虽然条文字面表达一致,但其所产生的适用解释是全然不同的。〔27〕P. Mankowski in T. Rauscher ed. Europäisches Zivilprozessrecht. Kommentar, t. 1, Monachium 2006, p. 316. Similarly about internal character of an employment contract R. Bosse, Probleme des europäischen Internationalen Arbeitprozessrechts, Frankfurt am Main 2007, p. 83. Some authors presents some doubts about applicability of Article 5(5) to employment matters. See for instance C. Müller, Die internationale Zuständigkeit deutscher Arbeitgerichte und das auf den Arbeitsvertrag anwendbare Recht. Regelungen des Arbeitnehmerschutzes in der EuGVVO und im EGBGB,Hamburg 2004, p. 57. Differently D. Czernich in D. Czernich, S. Tiefenthaler, G.E. Kodek, H.Heiss, Kurzkommentar Europäisches Gerichtsstands- und Vollstreckungsrecht. EuGVO und Lugano-Übereinkommen, Wien 2003, p. 152.
但即使依劳动关系“内部因素”的本质对《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作出限定解释,关于企业分支机构所涉及的法院管辖权仍存在较大的模糊空间,前文中波兰最高法院一案明显地说明了这一点。该案判决或许明确的只有一点,即尽管劳动关系存在,但劳动者仍可能被置于“外部因素”法律关系下“第三方”的法律地位。这使相同的法律条文,依劳动关系内外因素不同,被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意思。〔28〕P. Grzebyk, Jurysdykcja krajowa w sprawach z zakresu prawa pracy w świetle rozporządzenia Rady(WE) nr 44/2001, Warszawa 2011, p. 225.
七、《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与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之差异
事实上,企业分支机构很难在每一个案件中都产生基于其自身的、独立于母公司的法院管辖权。《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之规定时常被认为是“小住所管辖权”〔29〕S. Geimer in R. Geimer, R. Schütze, Europäisches Zivilverfahrensrecht : Kommentar zur EuGVVO,EuEheVO, EuZustellungsVO, EuInsVO, EuVTVO, zum Lugano-Übereinkommen und zum nationalen Kompetenz- und Anerkennungsrecht, Munich 2010, p. 250.,部分原因在于该条文规定只有在企业分支机构经营过程中所产生的与其经营过程有关联的纠纷,才能以该企业母公司为被告主体。这意味着,当母公司决定了其分支机构的组织架构、独立程度及分支机构在与第三方合作中的协助范围时,便同时决定了其在分支机构所在地被起诉的纠纷类型。〔30〕Similarly P. Mankowski in P. Mankowski, U. Magnus, Brussels I Regulation, Munich 2012, 285.“available insofar as the defendant availed himself thee through activities of his own”.
对于与企业分支机构签订的劳动合同,欧盟法院强调,一般来说,若要认定诉讼中〔31〕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22 November 1978, 33/78 Somafer SA v. Saar-Ferngas AG, p. 13.的诉求与企业分支机构的经营有关,需劳动者直接与该企业分支机构产生联系且在企业分支机构所在地为其服务。进一步说,欧盟法院是要求劳动合同的履行应在企业分支机构所在地。然而没过多久,欧盟法院又改变立场,认为劳动合同履行地与劳动合同无关。〔32〕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6 April 1995, C-439/93 Lloyd’s Register of Shipping v. Société Campenon Bernard, pp. 16-17. P. Mankowski in P. Mankowski, U. Magnus, Brussels I Regulation, Munich 2012,p. 286-287. S. Geimer in R. Geimer, R. Schütze, Europäisches Zivilverfahrensrecht : Kommentar zur EuGVVO, EuEheVO, EuZustellungsVO, EuInsVO, EuVTVO, zum Lugano-Übereinkommen und zum nationalen Kompetenz- und Anerkennungsrecht, Munich 2010, p. 252.
因此,欧盟法院的判决对上述问题的解释也是十分模糊的。究竟什么样的标准可以认定劳动纠纷与企业分支机构经营有关始终没有被明确,是要求劳动者实际为分支机构履行合同约定的劳动服务〔33〕Alike A. Layton, H. Mercer, European Civil Practice, vol. I, London 2004, p. 491.,还是只要劳动者与分支机构签订有劳动合同就可以认定劳动者的纠纷与企业分支机构的经营直接发生了关联?波兰法院第IIPK207/12号案例集中反映了该未解之难题。因此,对于企业分支机构经营过程中所产生的劳动纠纷(《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有以下两种适用路径:
第一种是波兰最高法院采取的办法,即在通过企业分支机构履行合同义务的各类纠纷当中,必须厘清劳动者诉求与分支机构经营行为的关系。〔34〕Alike L. C. Piñeiro, International Maritime Labour Law, Hamburg 2015, s. 115.比如前文案例中,波兰最高法院认为波兰企业仅对招聘环节负责(例如代表企业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协助员工在挪威开展劳务等)。这样的解释便限制了《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即《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的适用。除非员工针对招聘环节提出诉求,法院才会被迫承认诉求与分支机构经营行为产生直接关联。但在波兰最高法院的案例当中,挪威公司的分支机构(波兰公司)并没有参与到员工诉求所涉及的经营行为当中,比如履行支付薪酬义务、签发工作证等。员工完全是与企业母公司产生劳动争议,其诉求与分支机构并没有什么关联。因此,波兰最高法院的缩小解释可以欧盟法院判决所确立的原则作为支撑,对特殊纠纷的法院管辖权应作限制性的缩小解释。〔35〕A. Briggs, Civil Jurisdiction and Judgments, London-Singapore, 2005, pp. 28-29.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13 July 2006. r., Reisch Montage AG v. Kiesel Baumaschinen Handels GmbH, C-103/05, p.23, z 10 June 2004 r., Rudolf Kronhofer v. Marianne Maier, C-168/02, p. 14 i and cited there further judgments..
第二种是学界理论,“企业分支机构、代理及其它下设机构运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要求的是劳动合同与分支机构的经营过程发生关联,而不是要求劳动者具体诉求与经营过程发生关联。因此,分支机构无论是在劳动合同的签订过程中介入还是履行过程中介入,都应视为与劳动合同产生关联。〔36〕P. Mankowski [w:] P. Mankowski, U. Magnus, Brussels I Regulation, Munich 2012, p. 285 with reference to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6 April 1995. C-439/93 Lloyd’s Register of Shipping v. Société Campenon Bernard, p. 19-20.该理论认为上述介入情形皆足以被认定为是境外分支机构的运营行为,因此该理论是使本文所讨论的法院管辖问题程序正当性的重要依据。该思路避免了前文案例中的管辖分裂形态(基于一个或同样的法律关系,存有多种法院管辖权适用路径)〔37〕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14 December 1977, 14-76, A. De Bloos, SPRL v. Société en commandite par actions Bouyer, pkt 9, 3 July 1997, C-269/95, Francesco Benincasa v. Dentalkit Srl, p. 26, 4 March 1982 r., Effer SpA przeciwko Hans-Joachim Kantner, 38/81, p. 6, 13 July 1993 r., Mulox IBC Ltd v. Hendrick Geels, C-125/92, ECR 1993, p. 11, Opinion of Advocate General Geelhoed delivered on 31 January 2002, C-334/00 Fonderie Off i cine Meccaniche Tacconi SpA v Heinrich Wagner Sinto Maschinenfabrik GmbH (HWS), p. 27.且该思路下,法院管辖权不以与母公司有经济纠纷的主体的具体诉求为基础。〔38〕See L. Merrett, Employment contracts in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Oxford 2011, p. 127 ©“对于涉及合同的诉求,其关联性既可基于运营行为本身发生在该国的事实……也可基于原告与分支机构的协商行为” and U. Grušic, Jurisdiction in Employment Matters Under Brussels I: a Reassessment,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Quarterly 2012, vol. 61, p. 117“无论分支机构的作用是最终促成合同还是仅仅参与协商,都足以认定关联性”。
波兰最高法院的判决之所以在这个论题中显得尤为重要,正是基于法院立场所引向的最终逻辑结论,即“聘用劳动者”(《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款)将产生与《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之“经营过程中所引发的纠纷”相同的意思。该推演逻辑甚至被一些学者进一步概括为,《布鲁塞尔条例I》第19条第2款第(b)项(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与第5条第5款(即《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适用于相同的情形,唯一的不同在于,对于第19条第2款第(b)项中关于企业经营地的规定,只有当该劳动者没有惯常执行劳务地时才得以适用。〔39〕U. Grušic, Jurisdiction in Employment Matters Under Brussels I: a Reassessment,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Quarterly 2012, vol. 61, p. 117.
上述适用路径的差异表明,针对“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的管辖权规定在其生效时未限定条件是不周全的作法。〔40〕P. Mankowski, Verdrängt das europäische Internationale Arbeitsprozessrecht (art. 18-21 EuGVVO)auch den Gerichtsstand der Streitgenossenschaft aus Art. 6 Nr. 1 EuGVVO?, EuZA 2008, no 1, p. 104.该条文面临的适用问题远不止是所谓劳动关系的“内外因素”差别那样简单。经由分支机构(外包公司)建立劳动关系早在1980年《罗马公约》与1988年《卢加诺公约》起草时便已经风行,这也正是《卢加诺公约》将分支机构的法院管辖权问题纳入规制的根本原因。然而在起草《布鲁塞尔条例I》与2007年《卢加诺公约》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在第五章节引入第5条第5款可能产生的实际法律效果。当时关于《布鲁塞尔条例I》的规定是否适用于劳动纠纷,需要考虑的唯一问题是“闭合的第五章”,例如第6条第1款与第24条是否适用于劳动纠纷。〔41〕U. Magnus, P. Mankowski, Brussels I on the Verge of Reform: a Response to the Green Paper on the Review of the Brussels I Regulation, Zeitschrift fur vergleichende Rechtswissenschaft 2012, vol. 109,p. 297-298, U. Magnus, P. Mankowski, The Proposal for the Reform of Brussels I: Brussel I-bis ante portas, Zeitschrift für Vergleichende Rechtswissenschaft 2011, vol. 110, pp. 33-34.很明显,劳动者援用第5条第5款起诉用人单位对于法院解释第19条第2款第(b)项的适用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毕竟像波兰最高法院判决中出现的这种情况在国际劳动关系中早已不是罕见之事。
结语:波兰最高法院应如何判决
波兰最高法院的判决如有可取之处,可有以下两点作为支撑:
其一,波兰最高法院判决与欧盟法院的判决一脉相承。若关于法院管辖权的法条允许被告(比如非自愿被卷入诉讼的主体)在另一国法院被起诉,对该法条应作限制性解释。“被告在其国内应诉”是国际民事诉讼程序的基本原则,不扩大对该原则例外情形的适用范围是解释法律时需注意的基本守则。
其二,对“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经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作缩小解释是必要的。首先,对该规定的文意解释及对该规定在《新卢加诺公约》与《布鲁塞尔条例I》中的体系解释外加从前后文理解适用上的统一性来看,似乎都要求对该规定作出缩小解释。对该规定如此严格的缩小解释虽然不利于保护劳动者(尽管《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序言第18点要求保护弱势方〔42〕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22 May 2008, C-462/06 Glaxosmithkline i Laboratoires Glaxosmithkline przeciwko Jean-Pierre Rouard; J. Harris, The Brussels I Regulation, the ECJ and the Rulebook, The Law Quarterly Review 2008, pp. 523-529, S. Krebber, Einheitlicher Gerichtsstand für die Klage eines Arbeitnehmers gegen mehrere Arbeitgeber bei Beschäftigung in einem grenzüberschreitenden Konzern, Praxis des internationalen Privat- und Verfahrensrechts 2009, pp. 409-413.),但在前述案例中缩小解释已被频繁适用。其次,法律的确定性要求作出缩小解释。要实现法律的确定性,就需要对法律传统解释的例外情形作严格限制。有学者甚至评价民事诉讼程序中的正义是靠坚持维护法律的确定性来保证的。〔43〕P. H. Neuhaus, Legal Certainty versus Equity in the Conf l ict of Laws, Law & Contemporary Problems 1963, vol. 28, p. 796, See also A. Dickinson, Legal Certainty and the Brussels Convention: too Much of a Good Thing? in P. de Vareilles-Sommières ed., Forum shopping in the European judicial area,Oxford 2007, p. 115 ff.
但另一方面,波兰最高法院的判决也有值得批判与商榷之处:
第一,对特殊问题的法院管辖权的缩小解释与保护被告的立场直接相关,其逻辑认为被告是被动地被原告单方卷入诉讼中,因为被告理应在其住所地被起诉〔44〕In more details P. Grzebyk, Jurysdykcja krajowa w sprawach z zakresu prawa pracy w świetle rozporządzenia Rady (WE) nr 44/2001, Warszawa 2011, p. 296.。虽然在劳动纠纷中,确实多为劳动者单方提起诉讼,且《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序言第18点明确要求“在劳动关系中,管辖权规则相比其它一般法律条款应给予弱势方更强的法律保护”,但从目前的实际适用情况来看,在员工起诉用人单位的纠纷中,已没有多大必要探讨各法院是否在管辖权问题上严格执行与适用该序言规则。〔45〕Alike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19 July 2012, C-154/11 Ahmed Mahamdia v. République Algérienne Démocratique et Populaire, p. 46. See also Opinion of AG Mengozzi delivered on 24 May 2012,Ahmed Mahamdia v. République Algérienne Démocratique et Populaire, C-154/11, p. 35.
第二,对“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经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的缩小解释导致了案件的管辖分裂。经由企业分支机构决定签署或经由其实施的合同〔46〕P. Mankowski in P. Mankowski, U. Magnus, Brussels I Regulation, Munich 2012, p. 285.难免产生多种不同的诉求。因而缩小解释导致在同一劳动合同之下,有的诉求必须向企业分支机构所在地法院提出,而其它诉讼请求(根据《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则只能向其它管辖法院提出。在国际私法的程序法与其它法律规则中,应当避免出现案件的管辖分裂情况。〔47〕In general G.P. Calliess in G.P. Calliess ed., Rome Regulations. Commentary on the European Rules of the Conf l icts of Law, Kluwer Law International 2011, pp. 80-81.
第三,基于波兰最高法院所决定的“企业分支机构、代理机构及其它下设机构经营过程中的劳动纠纷”的字面意思(《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7条第5款),它比“劳动者过去或现在所服务的公司业务”(《布鲁塞尔条例I(修订)》第21条第1款第(b)项第(ii)目)的涵义更广〔48〕In this context wording of the Article 8(3) Rome I Regulation „business through which the employee was engaged” seems to be more precise. See P. Grzebyk, Jurysdykcja krajowa w sprawach z zakresu prawa pracy w świetle rozporządzenia Rady (WE) nr 44/2001, Warszawa 2011, p. 210-211.,且“劳动者过去或现在所服务的公司业务”只辅助适用于已签订劳动协议的情形。这就意味着,与“企业分支机构经营过程”的关联程度不仅取决于分支机构在协助母公司与劳动者达成劳动协议的环节位置,还取决于分支机构在合同履行过程中所扮演的是部分,还是统领全局的角色。〔49〕Differently U. Grusic, Should the Connecting Factor of the “Engaging Place of Business” Be Abolished in European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Quarterly,2013, vol. 62, p. 189.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波兰最高法院应当承认《新卢加诺公约》第5条第5款下波兰法院对该案的管辖权。法院往往会得意于其就某一具体案件作出的适用解释,但这也切实要求法院对某一具体法律规定作出解释与适用。但即便是为了支持判决结论亦或是出于学术研究目的,也鲜有判例将“辅助性”问题纳入其判决解释范围。而在波兰最高法院第IIPK207/12号判决的理由部分,有一处明显的缺失,那就是关于《新卢加诺公约》与《布鲁塞尔条I》的条文规定,其未给予更为广泛的适用考虑,这样限定适用的考虑真正地改变了判决的方向,给理论界留下更为艰难的挑战〔50〕L. Florek, Uwarunkowania i zadania nauki prawa pracy in: L. Florek, Ł. Pisarczyk ed., Współczesne problemy prawa pracy i ubezpieczeń społecznych, Warszawa 2011, p. 426.
波兰最高法院判决的弊病在于欧盟法院对劳动纠纷的法院管辖权问题没有明确的规则指引。对于“个人签订的劳动合同”(《新卢加诺公约第18条至第21条》与《布鲁塞尔条例I》)应优先考虑法律的确定性还是优先选择正义〔51〕P. H. Neuhaus, Legal Certainty versus Equity in the Conf l ict of Laws, Law & Contemporary Problems 1963, vol. 28, p. 796.,欧盟法院长期都在作自我斗争。Giulia Pugliese诉Finmeccanica一案〔52〕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10 April 2003, C-437/00 Giulia Pugliese v. Finmeccanica SpA, Betriebsteil Alenia Aerospazio.反映出,欧盟法院优先选择保护劳动关系中的弱势方,而不是法院管辖权的可预测性。〔53〕„Principle of legal certainty”, see judgments of the Court of 28 September 1999, C-440/97 GIE Groupe Concorde and Others, p. 23; 19 February 2002, C-256/00 Besix SA v Wasserreinigungsbau Alfred Kretzschmar GmbH & Co. KG (WABAG) and Planungs- und Forschungsgesellschaft Dipl.Ing. W. Kretzschmar GmbH & KG (Plafog), p. 24, 1 March 2005, C-281/02 Andrew Owusu v N. B.Jackson, trading as “Villa Holidays Bal-Inn Villas” and Others, p. 38.因该判决作出后引发了较大的争议〔54〕P. Grzegorczyk, P. Rylski, K. Weitz, Przegląd orzecznictwa Europejskiego Trybunału Sprawiedliwości z zakresu europejskiego prawa procesowego cywilnego (2003–2008), Kwartalnik Prawa Prywatnego 2009, no 3, p. 799.,欧盟法院旋即便又在 Glaxosmithkline诉Jean-Pierre Rouard一案〔55〕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22 May 2008, C-462/06 Glaxosmithkline i Laboratoires Glaxosmithkline v.Jean-Pierre Rouard.中,用一种近乎“过分”〔56〕L. Merrett, Employment contracts in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Oxford 2011, p. 132 and footnote n.202.的方式表明,在劳动纠纷中应优先选择确保法律的确定性与管辖权的可预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