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第一个吃西餐的中国人
2017-01-21佚名
佚名
同治五年(1866年),清政府浩浩荡荡的洋务运动在推行后的第六个年头终于收获了第一项成果——中国第一所官办外语学校“京师同文馆”的首批学生毕业了。虽然只有10个人,但意义却不一般,因为他们在迈出校门的那一刻即被统一授予了八品官衔,成为中国自主培养的第一代官方职业外交官。
东北小伙张德彝
在这10个人里,有个运气向来不错的东北小伙,叫张德彝,这一年19岁。之所以说他运气不错,一是他在尚未弱冠之年即成为国家器重的高材生,二是他又被选入1867年中国史上第一个赴欧旅游观光团。
旅游团先是搭乘英国轮船“行如飞”号从天津出发去上海。船上的一切对于张德彝来说都是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的新鲜物,比如抽水马桶,比如24小时热水,还有自来水……不过,真正让他终生难忘的,恐怕还是每天那几顿饭:先是在英国轮船上“每日三次点心,两次大餐……先所食者,无非烧炙牛羊鸡鱼,再则面包、糖饼、苹果……饮则凉水、糖水、热牛奶、菜肉汤、甜苦洋酒。更有牛油、脊髓、黄薯、白饭等物”。
后来在上海换上了法国远洋轮“拉不当内”号奔赴欧洲,吃的就更丰富,也更讲究:“每人小刀一把,大小匙一,叉一,盘一,白布一”,“菜皆盛以大银盘,挨坐传送。刀叉与盘,每饭屡易”,“菜有烧鸡、烤鸭、铁雀、鹌鹑、白煮鸡鱼、烧烙牛羊、鸽子、火鸡、野猫、铁雀、鹌鹑、鸡卵、姜黄煮牛肉、芥末醋抹马齿苋、粗龙须菜、大山药豆”,晚饭则“唯先吃牛肉汤一盘,或羊髓菜丝汤,亦有牛舌、火腿等物”,“末食果品、加非(即咖啡)”……船上的餐食顿顿丰盛,不过,这一切对于头一次出境游的小张而言,却着实成了不堪回首的噩梦——按他的话说就是,这些饭实在太难吃了!牛羊肉都切大块,熟的又黑又焦,生的又腥又硬,鸡鸭不煮而是烤,鱼虾又辣又酸,洋酒也难喝得要死,不但酸而且涩,必须兑点儿水才能咽下去。如此这般,就直接导致了他的肠胃反应“一嗅即吐”,甚至一听到吃饭的铃声都能大吐不止……
以上种种,皆出自张德彝回国后将“吐槽日记”集结成册的《航海述奇》。虽然吃得相当不合胃口,但让他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正是这些琐细絮叨的吐槽,多年后将他塑造成了史上公认的用文字记录下西餐的中国第一人。
不仅如此,他还是中国第一个引进西方标点符号的人、第一个记载西方避孕套的人、第一个钻进埃及金字塔的人、第一个将美国总统官邸译为“白宫”的人……对了,他还亲眼目睹了巴黎公社起义。
之所以强调“公认”,是因为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名为罗永的广州人在1831年的一封写给北京亲戚的信中,详实记录了他当时亲身参与的一顿西餐饭局。
在信中,他一开始便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对他们烹饪术的毫无长进不得不表示惊讶,他们在这方面还原始得很。”他告诉朋友:他们坐在餐桌旁,吞食一种流质,按他们的话叫作“苏坡”的汤。鱼都是生吃的,其他的肉也烧得半生不熟,要用剑一样的工具把肉一片片切下来。
由此这位罗姓广州人得出结论:“这些‘番鬼(当时广州人对外国人的称呼)的脾气凶残就是因为他们吃这种粗鄙原始的食物”,并深情感叹道:“他们的境况多么可悲,而他们还假装不喜欢我们的食物呢!”这位罗先生还给朋友介绍了两种我们今天常见的食物:“一种绿白色的物质,有一股浓烈的气味。他们告诉我,这是一种酸水牛奶的混合物,放在阳光下暴晒,直到长满了虫子;颜色越绿则滋味越浓,吃起来也更滋补。这东西叫乳酪,用来就着一种浑浑的红色的液体吃,这种液体会冒着泡漫出杯子来,弄脏人的衣服,其名称叫作啤酒。”是的,在他的笔下,这两种食物根本就是——太!恶!心!了!
作为该场饭局的做东人之一,美国人威廉·亨特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这封信,看过之后忍俊不禁,就把信抄了下来并翻译成英文,收录进了自己的《旧中国杂记》。至于这位罗永“记录西餐第一人”的身份为何未被公认,原因想来也简单:真正完成记录的是威廉·亨特,而罗先生那封信的原件早没了。而且,《旧中国杂记》中出现过多次史实性错误,所以,谁知道这段看似有趣的“历史”是不是亨特自己编的段子呢。
除了罗永,本来有望但最终未被公认为“中国记录西餐第一人”的还有一位:中国史上著名的大吃主儿袁枚。
没错,就是写《随园食单》的那位,如果你手头正好有一本,可以翻到“点心单”,其中就有一款杨中丞西洋饼。对此,汪朗先生在其《“洋饭”东渐几多年》一文中推断:明末清初,来自德国的传教士汤若望在朝廷身居高位,为了和同僚搞好关系,做上两块“西洋饼”请各个大人尝鲜很正常。而“西洋饼”的制作方法后来流传到某位杨大人手中,并被前来蹭饭的袁枚拿到后公开发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汪先生此说终究为“推断”,至于袁大才子的吃喝记录是否具有历史意义,我们在这里只能说——他本人不会那么在乎吧。
(夏海荐自《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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