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角度探讨癫痫的针灸诊疗思路*

张旭东,李 瑞，刘枫凤，张 雯，项 燕，许丞莹，盖美辰，成青青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针苑百花

多角度探讨癫痫的针灸诊疗思路*

张旭东,李 瑞△，刘枫凤，张 雯，项 燕，许丞莹，盖美辰，成青青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探寻癫痫的针灸诊疗及预防思路，通过对《内经》等针灸古籍的挖掘，立足于癫痫症状及病位特点，运用经络理论对癫痫进行辨证，包括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络脉辨证等3个方面；基于癫痫发病原因、病理因素及经络辨证结论对针灸治疗此病提出新解，可分为针刺调神祛邪、灸疗、刺络泻血等方法；另对癫痫的发作与中医时间医学的相关性进行探讨，发现癫痫的发作与时间医学整体观指导下的周期性、多维度密切相关。

癫痫；针灸；经络辨证；艾灸

癫痫是脑部神经元异常放电引起反复痫性发作的一种常见神经类疾病，临床以患者突然昏仆、不省人事、四肢抽搐、口吐涎沫、口中如作猪羊叫声及醒后一如常人为主要表现[1]，属中医“痫症”范畴，又称癫疾、羊癫疯；其病因病机有先天因素、饮食不摄、情志不遂、外伤等导致机体脏气不平，体虚气滞[2]，风、火、痰、瘀等因素夹杂，神明失用。本研究从针灸不同理论着眼，探寻癫痫的针灸诊疗预防思路，以期为临床科研提供方法。

1 癫痫的经络辨证

经络辨证中的十二经、奇经八脉和络脉辨证占据了重要组成部分，结合癫痫的症状表现及病因病位特点，通过对《内经》《奇经八脉考》以及《脉经》等针灸古籍中经络理论的挖据，对癫痫的经络辨证归属及方法做一探讨。

1.1 十二经辨证

《素问·奇病论》言:“经气并居，故令子发为巅疾。”癫始称巅，从部位言，而以足太阳“从巅入络脑”及足厥阴“与督脉会于巅”最为密切，且足厥阴“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俛仰”，《灵枢注证发微》对此解:“肝与肾痛，则膂筋之脉通于肝”[3]，又肾藏精以生髓，肝肾同源。《灵枢·癫狂》篇:“癫疾始生，先不乐，头重痛，视举目赤，甚作极已，而烦心，侯之于颜。取手太阳、阳明、太阴，血变而止。癫疾始作而引口啼呼喘悸者，候之手阳明、太阳……癫疾始作，先后僵，因而脊痛，候之足太阳、阳明、太阴，手太阳，血变而止。” 即言手足太阳、阳明、太阴诸经在癫痫中的重要性，《灵枢·经脉》谓:“是主肺所生病者，烦心”，足太阴“食不下，烦心”，足少阳“善太息”均存在起神志症状，另与足少阴相关，“是动，气不足则善恐，心惕惕如人将捕之，是为骨厥”；足阳明是动“善呻，心欲动”，猪羊叫声故实为肝胃之声；足阳明是动言:“上高而歌，弃衣而走，贲响腹胀，是为骭厥”。可见十二正经中足六经与手太阴、手阳明均与之相关，且尤以足太阳、足厥阴、足太阴、足阳明及足少阴经尤为重要。

1.2 奇经八脉辨证

奇经八脉主要有流溢精气、内温脏腑、外濡腠理的功能，故脏腑功能失调，经气流溢四布，注入奇经八脉可引起疾病发作[4]。癫痫与任、督、阳维、阴维、阳跷、阴跷关系较为密切。《奇经八脉考》曰：“督脉别络，上额与足厥阴同会于巅，入络于脑”，其生理循行过脑；病理方面，《针灸大成·卷七》云：“督脉主消渴，饮水无度，水气遍身肿。失笑无时，癫痫语不识尊卑，乍哭乍喜，中风口噤，牙关不开”，督脉总督一身之阳气，《灵枢·海论》有曰：“脑为髓海，其输上在于盖，下在风府”,均与督脉相吻合，故与之密切相关。任督两脉，一源二歧，滑伯仁谓：“分之以见阴阳之不离，合之以见阴阳之无间，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故可见两者起自一源，精气相通，功能有所侧重，阴阳两面，不可决然分割；《针灸逢源·卷四》谓：“任脉别络膏之原，治心惊悸癫痫狂病”，故谓任督两脉与癫痫相关。《灵枢》云：“癫痫螈，不知所苦，两跷之下，男阳女阴”，关于维脉《脉经》曰：“从少阴斜至太阳，是阳维脉也。动若肌肉痹痒，皮肤痛，下部不仁，汗出而寒。又苦癫仆羊鸣，手足相引，甚者失音不能言，宜取客主人”“寸口脉，从少阳斜至厥阴，是阴维脉也。动若癫痫僵仆羊鸣，又若僵仆失音，肌肉痹痒，应时自发汗出，恶风，身洗洗然也。取阳白、金门、仆参”，同样阐述癫痫表现的两个方面与阴维、阳维相关性；《濒湖脉学》则基于上述两种论点做出概括，“对邪在阴维阴跷则发癫，邪在阳维阳跷则发痫，痫动而属阳，阳脉主之，癫静而属阴，阴脉主之。”

1.3 络脉辨证

叶天士认为久病血络必伤[5]，故可通过络脉变化以观测疾病深浅，初病在经，《灵枢·脉度》言：“经脉为里，支而横着为络，络之别者为孙”，故络脉、孙络、浮络、血络、丝络等络脉系统成为分肉肌腠之间重要网络通道，其络脉包含络气、络血等也有升降出入，濡润贯通的重要作用。故络脉不通，影响气机通畅，同时也是疾病随时间由浅入深的重要表现，可见血络之颜色、形态、感觉的改变，常辨部位如舌下络脉，舌为心之苗，与癫痫相关经脉所过肢体末端、脉口鱼际等处，其色泽变化如《灵枢·经脉》篇曰：“凡诊络脉，脉色青则寒且痛，赤则有热。胃中寒，手鱼之络多青矣。胃中有热，鱼际络赤”；形态方面，如《灵枢·血络论》提出：“盛坚横以赤，上下无常处，小者如针，大者如筋”；感觉方面，因不荣不通常出现麻木不仁及疼痛的感觉。

2 癫痫的针灸治疗

基于癫痫的发病原因、病理因素及上述经络辨证结论，并结合部分当代针灸名家癫痫的验案治疗方法，另依据古籍中此病常用腧穴的理论源泉，提出不同的治疗原则及相应腧穴；同时在上述辨证结果前提下，对于《内经》中治疗癫疾的方法进一步挖掘，提出灸疗及刺络泻血的方法以丰富治疗手段，完善理论。

2.1 安心肾益精髓，祛风定惊

癫痫的发作，惊恐占据重要因素，《临证指南医案·卷七》提出：“痫病或由惊恐，或由饮食不节，或由母腹中受惊，以致内脏不平，经久失调，一触积痰，厥气内风，猝焉暴逆，莫能禁止”，《医经原旨·卷六》亦言：“惊则气乱而逆，故气上不下，气乱则精亦随之，故精气并及于胎，令子为癫痫疾也”，惊恐伤肾亦耗散精气，虽癫痫亦分虚实阴阳，但针灸调治不离调神益精髓，因督脉与之重要相关，脊髓脑髓肾所生，故需心肾同调，调神首为心神脑神，脑为髓海，亦赖脑髓充养。《灵枢·本神》曰：“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灵枢·九针十二原》云：”小针之要，易陈而难入。粗守形，上守神”，杨甲三治疗癫痫发作验案中[6]，常用调神针法，其主穴为百会、四神聪、神庭、本神，《证治准绳·幼科》亦有谓：“小儿癫痫惊风目眩。灸神庭一穴，七壮”，又脑下输于风府，可佐之；另可使用后溪以通督脉，《针灸大成·卷七》对此有曰：“后溪主疟疾，癫痫”，仆参定惊、风池祛风除病因，正如《针灸逢源·卷四》谓：“仆参(一名安邪)治尸厥癫痫”。操作：风池风府向鼻尖方向刺0.5～1寸，泻法；百会、四神聪、神庭、本神斜刺0.3寸，平补平泄；后溪、仆参直刺0.3～0.8寸，平补平泻。

2.2 健脾胃调肝胆，理气化痰

癫痫对于神明的调治，除上述心神、脑神之余，仍需对脾神进行调节[7]。神使与否决定了形神统一，即是否可以康复，“神不使”见于《素问·汤液醪醴论》：“精坏神去，营卫不可复收。嗜欲无穷，而忧患不止，精气弛坏，营泣卫除，故神去之而病不愈也”[8]，脾胃中焦所藏之脾神对神明的调治，其作用不言而喻，不仅体现在十二经脉循行之“起于中焦”，脾胃对于气机的升降调节决定了人体气机是否顺畅，《素问·六微旨大论》谓：“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足见气机升降出入对于本病的重要意义[9]；另一方面，对于脾胃的调治，意在祛除病因，癫痫的发作，痰、气、火为重要病理因素，脾胃为生痰之源，故需健脾胃以治神化痰。除此之外，肝胆的作用亦尤为重要，《素问·六节藏象论》载：“凡十一脏，皆取决于胆”，胆经与三焦经同为少阳之枢，其为气津运行通道，故肝胆不利易三焦不通而化火，肝为五脏之贼，现代医学癫痫神经运动型发作多有精神抑郁焦虑等表现，其与肝胆的关系较为密切。常用腧穴如中脘、气海、关元、足三里、丰隆、三阴交、太冲、丘墟等；中脘、气海、关元为任脉经穴以培补中焦，足三里、丰隆下气化痰、三阴交为肝脾肾三经所交会，太冲、丘墟分别为肝胆经原穴，疏肝利胆。操作：中脘、气海、关元、三阴交均直刺0.8～1.2寸，平补平泻；足三里、丰隆直刺0.8～1.2寸，泻法；太冲、丘墟直刺0.5寸，泻法。

2.3 灸疗以温阳止痫

使用艾灸治疗癫痫最早可见于《灵枢·癫狂》篇：“癫疾始作，先反僵，因而脊痛……病至，视之有过者泻之。置其血于瓠壶之中，至其发时，血独动矣；不动，灸穷骨二十壮。穷骨者，骶骨也。”除骶骨端之外，对脉癫疾则灸“带脉于腰相去三寸，诸分肉本输”；其余部位如《肘后备急方》中有言：“用艾于阴囊下谷道正门当中间，随年数灸之”，亦有经穴主治癫痫病可灸之记载。同时《内经》对于癫痫也做出了“两跷之下，男阳女阴”的论断，基于此后世多有发挥，均提出了“昼发灸阳跷，夜发灸阴跷”的治疗原则，穴位选择照海、申脉，因两穴通阴阳跷脉，交于肾膀胱经，上连于脑，故可治疗痫症，此法也一直较为常用。至于缘何可独用艾灸治疗痫症，张景岳之《景岳全书》曰：“癫痫证无火者多”，即说癫痫病多为虚证，虚中夹实，虚实夹杂，阴盛阳衰的较为多见，但并非无阳实证。另现今文献《马氏温灸法》也可见癫痫病灸治而愈的医案[10]，其方法与上述略有交叉，均使用了照海、申脉；分灸9日，每日所选穴位均不同，一般为两个或者3个穴位进行操作，单穴艾灸25～30 min。

2.4 刺络泻血除瘀

自《内经》提出络脉的辨证施治之后，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明确提出久病及络及瘀。络脉及肌腠分肉之间的浮络、孙络等因瘀则阻塞其经气津液的输送布散，失于出入，可致疾病进一步加深。《内经》对于神志疾病的治疗，见《素问·调经论》载：“神有余则泻其小络之血，出血勿之深斥，无中其大经，神气乃平；神不足者，视其虚络，按而致之，刺而利之，无出其血，无泄其气，以通其经，神气乃平”，即提出了可通过刺络出血的方法治疗神志疾病。对于癫疾的治疗，《内经》提出如针对“脉满者”，则应放血至血变而止[3]，适用于久病伤及血络之证，另需找准络瘀部位，《灵枢·血络论》提出：“盛坚横以赤，上下无常处，小者如针，大者如筋”，且放血程度无伤其度，达到血出颜色正常即可。

3 癫痫发作与中医时间医学相关性浅议

中医时间医学由来已久，上溯《内经》之“天人相应”观、运动观、整体观贯穿整部著作，如《素问·举痛论》所说:“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善言古者,必有合于今;善言人者,必有厌于己。如此,则道不惑而至数极,所谓明也”，在其理论指导下所凸显的时间概念对诊治疾病尤为重要。中医时间医学包含的两个方面即在外的自然节律和在内的生物节律，就人体生物节律而言，除受到外界影响之外，自身意识改变亦可纠正自身节律，自身意识的改变与外界的刺激又互为相关，外界节律对人体生理、病理、诊断、治疗、预后的影响较为较为明显。此外，人体内在节律呈现出周期性、多维度、整体性等特点[11]。

3.1 周期性

人体气血的流注变化与自然界昼夜节律、年月节律、季节等方面呈现周期性的特点，虽对于子午流注及灵龟八法的研究自明朝已形成特色治疗方法，但基于其可行性及实用性暂不深究[12]，就昼夜、年月的节律而言，影响人体生理病理已较为明显，年月的外界节律又暗合五运六气之规律[13]，如《灵枢·营卫生会》载：“营在脉中，卫在脉外，营周不休，五十而复大会。日中而阳陇为重阳，夜半而阴陇为重阴。故太阴主内，太阳主外，各行二十五度，分为昼夜”，病理方面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春三月，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影响针刺治疗，春夏秋冬分取络脉、经脉、经俞、井荥，虽《难经》与《内经》在针刺、阳气等方面理论不尽相同，但已足见时间对人体的影响进而导致治疗方法的不同。经络气血的按时辰流注方面，杨晓对原发性癫痫的时段分布进行研究[14]，其结果显示子丑时段最多。此研究中对于古代时辰的分布以每个时辰对应两小时制，与古代计量方法有出入，古代时辰的计量更多遵从自然的时间征象，与自然节律等相关，但此研究依然能反应出子丑午时段为肝胆经、心经经气最盛之时，同时子午时为阴阳交接之时也易引起气血节律的临界。

3.2 多维度

时间医学的多维度表现其在外的营卫经气，在里的脏腑之气及机体生长的单向性，各自的节律并行相关。对于不同年龄的生理特点，《灵枢·天年》篇曰：“五十岁，肝气始衰，肝叶始薄，胆汁始灭，目始不明。六十岁，心气始衰，苦忧悲，血气懈惰，故好卧”，即人体随年岁增长，气血由盛转衰，其生物节律也在整体机能之下存在着小的消长，可理解阴阳之中复有阴阳，推之可千。不同纬度的节律也不尽相同，如上述经络之气有时辰分布特点，以心经为例，盛于午时，但心经经气非心气，《素问·脏气法时论》曰：“心病者，日中慧，夜半甚，平旦静”，其表明夜半而加重的特点与经气特点不同；又如肾经经气盛于黄昏酉时，而肾气则于鸡鸣时分来复；再如奇经八脉之跷脉，与肾膀胱经相互联系，但其经气并非定时流注，而在于正经经气之盛有余时流注于内。故时间医学的表现，不止于单方面单节律，而是其多维度相互作用的结果。

3.3 整体性

整体性可反映在人体意识的改变影响生物节律，意识的产生又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共同表现出整体性的特点。惊恐及外界刺激是癫痫病发作的重要诱因，可改变正常情况下的发作时间，张士杰治疗癫痫病医案中曾在安静环境中给患者一个突然的刺激，继而诱发了癫痫的发作[15]，可见其外界刺激易导致机体神志的临界值以诱发发作。另一方面，整体性包含了上述时间医学的周期节律在内的多维度的统一，共同构成人体复杂的生理病理内环境，内部相对稳态才能使疾病趋于稳定康复。

4 小结

综上所述，癫痫的经络辨证可分为3个方面，即十二正经辨证、奇经八脉辨证及络脉辨证，应用经络辨证的方法使临证选经择穴更为准确，其主要涉及的经脉包括足六经、手太阴、手阳明，任督脉及跷维脉，并结合不同部位络脉形态、颜色等变化帮助辨证施治。治疗方面，针刺应注重对于心、脑、脾神的调理，通调四脏，并兼顾惊、痰、风、气等病理因素。此外，应祛除诱因，积极预防，注重对于癫痫发作时间的思考，进一步探寻其影响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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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ltipleExplorationsofAcupunctureandMoxibustioninTreatmentofEpilepsy

ZHANG Xu-dong, LI Rui△, LIU Feng-feng, ZHANG Wen, XIANG Yan, XU Cheng-ying, GAI Mei-chen, CHENG Qing-qing

(Bei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To explore the thoughts of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for epilepsy with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This research put forward new treatment ideas for epilepsy through studyingYellowEmperor’sCanonofInternal, based on the causes of epilepsy, pathological factors and the meridians differentiation, which includes twelve meridians, eight extra meridians and collaterals. The treatment can be acupuncture, moxibustion, and collateral blood-pricking. This research also discussed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TCM chronomedicine theory and epilepsy seizure, founding that epilepsy seizure has a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periodic time and the multiple dimensions guided by TCM chronomedicine.

Epilepsy; Acupuncture; Meridia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Moxibustion

R246.6

A

1005-0779(2017)12-0077-04

北京市中医管理局“薪火传承3+3工程”项目(2016年)。

张旭东(1992-)，男,2015级针灸推拿专业硕士研究生。

△通讯作者：李瑞(1963-)，男，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针灸经典理论及腧穴的临床实验研究。

2017-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