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雷从肝论治脾胃病经验浅析*
2017-01-14王恒苍
王恒苍 白 钰
浙江省立同德医院 浙江 杭州 310012
浙医春秋
张山雷从肝论治脾胃病经验浅析*
王恒苍 白 钰#
浙江省立同德医院 浙江 杭州 310012
作者通过研读张山雷著作,结合相关医案实例,剖析张氏从肝论治胃脘痛、痞胀、吐酸、腹痛、泄泻等脾胃病经验,总结出张氏疏肝行气法治疗肝脾气滞证、柔肝理木治疗肝木侮土证、补肝滋肾治疗肝肾阴虚证的经验,并阐述张氏运用乌药、延胡索、白芍、川楝子、狗脊、枸杞子等的独到见解,可资临床借鉴。
张山雷 从肝论治 脾胃病
近贤张山雷先生,对前人著述均能阐发其要义,取其精华,立论皆源于积学心得,博古融今,衷中参西。对中风、疡科、内科、妇科、脉学、本草等均有独特的阐发。在辨治胃脘痛、痞胀、吐酸、腹痛、泄泻等脾胃病方面,张氏多从肝论治,或疏肝行气,或柔肝理木,或补肝滋肾。现将其经验浅析如下。
1 疏肝行气
中医学认为,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脾以健运为用,胃以通降为顺,脾气升,胃气降,则升降协调,气机畅达。而肝主疏泄,疏泄有度,则有助于脾运胃和,气机顺达。若肝气失疏,恣纵横逆,则脾胃病生。而脾胃不健,又可进一步影响肝之疏泄。故肝气疏畅之于脾胃来说尤为重要,张氏认为:“肝之所以有余者,实皆气之有余耳。故泄肝不知理气,苦寒逆折,反有郁遏闭塞之苦……俾气机调畅,而肝病自驯。[1]863”故其在治疗有肝脾气滞之证时,多以疏肝行气为主,兼以运脾。
如治“吴左。胃脘当心而痛,呕吐酸水,痛已多年,今已匝月,纳胀,脉弦数,肝木甚旺,络脉不舒,舌滑无苔,真阴已薄。先以和肝行气,暂平其标,须得痛减,再商清养。……二诊:胃脘疼痛稍减,呕恶已定,大便不畅,脉弦有力,肝气不疏,舌无腻苔,再疏厥阴之络”[2]943。此胃脘痛案中患者虽有虚证需要补养,但张氏仍以疏肝行气运脾之法行肝脾气滞为先,以平标实之证。标实得平,脾胃之运化功能开,方可再议调补。
在用药方面,张氏多选用川芎、香附、乌药、延胡索、木香、青皮、陈皮等,认为川芎“芳香升举,肝气遏抑而不能调达者宜之”[1]864,香附“气药中之最驯良而不嫌其燥者”[1]864,此二药可使肝木调达而不致木郁而腐而变生他证。而诸药之中,张氏尤为推崇乌药和延胡索。他认为:“乌药气味皆薄,质亦不重。是为行导气机轻灵之品,不刚不燥,是肝脾气分之最驯良品。[1]865”“延胡虽为破滞行血之品,然性情尚属和缓,不甚猛烈……又能兼行气,不专以破瘀见长,故能治内外上下气血不宣之病,通滞散结,主一切肝胃胸腹诸痛。[1]220”故在张氏治疗脾胃病的医案中每每能够看到此二药的身影,如治“汪左……二诊:脾运不及,肝木来凌,中脘胀真胀……先顺气机”[2]946,药用:生玄胡、天台乌药、广木香、广藿香、炙五香虫、广郁金、焦枳实等。
2 柔肝理木
肝藏血,体阴而用阳,液充血足,肝体才能得以柔养。肝体得柔,方能疏泄有度。张氏认为,脾失健运,可缘于阴液不足,阴液不足可由于脾阳欠运;阴液不足,肝体失柔,则肝气失疏,势必招致木气侮土。张氏认为“肝秉刚强之性,非借阴液以涵濡之,则暴戾恣睢,一发而不可制。当其冲者,厥唯脾胃,先蒙其害,凡心胃痛、腹满痛、胸胁刺痛、支撑胀闷,无一非刚木凌脾之病”[1]260。故温运柔顺是张氏调治肝木侮土类脾胃病之大法。此时因脾虚而津液生成及输布力弱,肝阳偏亢,肝体失柔,泄肝疏肝已非此时所宜,而需柔肝理木为主,只有肝体得柔,阴阳调顺,才能使气血平和,兼顾扶土而建功。
如治“章左。中土阳衰,肝木来侮,胃痛呕吐,甚则有形,脉颇弦搏,舌腻已化,质淡白少华。再拟温化柔肝。……二诊:当脘结塞,痛势虽减,而嗳腐未已,脉涩,舌皓光白而滑。肝木侮土,消化力疲,久恙之虚,诚难近效,再踵温养扶土柔肝,助健运以行气滞”[2]942。该案土虚为本,木乘为标,柔肝理木为主,稍参扶土,标本同治始见效。
又如治“章右。脾运久衰,肝木来侮,腹痛胀真胀,兼以郁结。先前崩中,元阴已惫,色萎神疲,脉小,苔薄而燥。症情不善,姑先运脾和肝。……二诊:脾虚腹痛胀真胀,元阴大亏,肝木来侮,脉小已极,舌淡白无苔。再以扶土柔木,助消化而运大气。[2]944-945”案中患者中土久衰,脾阳素亏,按理当须温补脾阳,但兼有郁结之证,脉小,苔薄而燥,液亏之征,肝失柔润,横逆侮土,不可徒补。治以柔木扶土,和调阴阳,补益行运兼顾方能奏效。
在脾胃病的治疗上,张氏反对过用香燥之品,认为:“宋元以来,治此(肝木侮土)者多尚香燥气药,以刚济刚,气行而通则不痛,非不暂图目前之效,然愈燥而阴愈耗,肝愈横,频发加剧,卒至肝脾之阴两竭,而燥药且不可复施。”[1]260又曰:“香燥行滞一法,固可以利其运行。唯血液之未甚耗者,能为之推波助浪,则气为血帅,而血随气行。如果阴液大虚,虽振动之而疲馁不前,斯气药也无用,且反任其燥结之苦。则唯清润和调柔肝以驯之,尚可驯其横逆。”[1]864
故在选用柔肝之品时,张氏多用川楝子(金铃子)、白芍,佐以沙参、枸杞之类,而少用香燥之品。对川楝子、芍药二药,他指出:“川楝子清肝,最为柔驯肝木之良将,凡胸腹胁肋胀,胸胁支撑,上为头痛耳痛,胃脘心痛,下为腹痛……此金铃子之柔肝,因非芳香诸物之可以一例观者也。”[1]864“仲圣以芍药治腹痛,一以益脾阴而收摄至阴耗散之气,一以养肝阴而和柔刚木桀骜之威,与行气之药,直折肝家悍气者,截然两途,此泻肝与柔肝之辨,而芍药所以能治腹痛胀满,心胃刺痛,胸胁胀满者,其全体大用,即是此旨。”[1]260
如治“吴左。胃脘当心而痛,呕吐酸水,痛已多年”,五诊时“脘痛屡授温养,痛已大减,前因大便闭结,用半硫丸已得畅行。脉仍细弦,舌滑无苔,皓光淡不红。少年阴液已伤,是宜滋养真阴,斡旋大气”[2]943。药用:大白芍、川楝子、北沙参、甘杞子、炒贡潞、炮姜炭、广木香、台乌药、青陈皮、当归身、郁金等。
3 补肝滋肾
张氏认为:“心胃痛等证,无一非肝络不疏,气机横逆为患,而其源皆本与肝肾之阴亏。盖阴液不虚,则肝失所养,必无横逆之虑;唯阴虚于下,肝络窒滞,气机不通,乃生是症。”可见脾胃病亦可有肝阴虚见证,而对补肝滋阴之法,张氏指出:“虚则补其母,本是通套之泛话。唯肝与肾,虽曰子母相生,然其实皆下焦真阴,同条共贯,肝阳易于太过,故无补法,而阳之旺即阴亏,滋养肝肾真阴,即所以涵藏浮越之虚焰。”[1]874肝肾本同源而生,肝藏血,肾藏精,精血互相化生,故肝阴虚可通过滋肾阴疗治。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二者相互影响。故脾胃病见肝肾不足之证时,需赖补养肝肾疗治。
如治“陈兄。溏泄多时,近则黎明脘痛泛恶,辄至晕厥,冷汗直流,胃纳尚可,脉弦而涩,舌质皓光白,暂以温纳为先。……二诊:大腑溏泄,中脘结痛,呕吐发厥冷汗,前授温中和肝,其应颇捷,但停药两月,旧恙复然。脉至弦涩,舌苔白,根本大伤,仍守前法”[2]947。此案中溏泻日久则脾肾之阳已虚,又“黎明脘痛泛恶”“脉弦而涩”可知肝肾阴液亦已亏,故应温下焦之阳,收纳固涩,以治泄,兼益肝肾之阴,和络治痛。
在用药上,张氏多选用狗脊、枸杞、地黄、白芍、乌梅等,他认为:“狗脊,温养肝肾。”[1]215“杞子是滋养肝肾真阴妙品,温和润泽,味厚滋填。”[1]874二者虽属性温之药,古代医家或有“阴虚者忌用”之戒,而张氏却认为此二者之温“乃温和温养之意,非温热温燥之剂。如果肝肾之虚,阴不涵阳,以此固摄下元,引经向导,亦无不可”[1]215。
如治“傅右。三十九岁。七月二十八日:上半年七月半产,阴虚未复,今夏农忙,遂更萎顿,肝阳上僭,懊纳减,吐酸少寐,脉虚而弦,舌心光。”药用:瓜蒌皮、旋覆花、大贝母、狗脊、代赭石、金铃子、椒红、郁金、大白芍、吴茱萸、乌梅炭、青陈皮、川连。“八月五日:吐酸大减,胃渐苏,懊未净,脉细,舌全无,苔淡白无华,寐安”[2]946。用药:上方去知母、金铃子、椒红、郁金、青陈皮、黄连,吴萸减一分,加杞子、当归身、砂仁、萸肉、木香、炮姜、原生地。此案断为吐酸,虽未述辨证及治法,但从其脉症及用药可以看出证当属肝肾亏虚,初诊治以贝母、吴茱萸、黄连等制酸降逆为主,兼以狗脊、白芍、乌梅等补肝养肾。二诊吐酸大减,胃气渐苏,故重用滋补而收功。
4 小结
张氏从肝辨治脾胃病重在疏肝气、柔肝体、补肝阴,疏肝不忘运脾,柔肝兼顾扶土,补肝借助滋肾,通补并用,标本同治。俟脾胃运化恢复,肝之疏泄正常,阴阳平衡,而脾胃之病得以痊愈。诸法可资我辈临床借鉴。
[1]张山雷.张山雷医集(上)[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5.
[2]张山雷.张山雷医集(下)[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5.
2017-04-16
浙江省中医药科技计划项目浙江近代中医名家脾胃病临证经验的整理研究,编号:2015ZA016
# 通讯作者:白 钰,E-mail:ceciliaby201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