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记念》赏析

胡建华+韩梅

1927年4月，蒋介石背叛革命，屠杀大批共产党人和其他革命志士，白色恐怖笼罩全国。国民党反动派反共的两个“围剿”，即军事“围剿”和文化“围剿”，在反革命的文化“围剿”中，他们查禁书报、封闭书店，通缉甚至拘禁、秘密杀害进步作家，无所不用其极，妄图在文化战线上剿杀革命，以维护他们对中国的反动统治。“左联”的五位作家（白莽、柔石、胡也频、冯铿和李伟森）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国民党杀害的。1933年，鲁迅先生满怀满腔悲愤，写下了情深意切的纪念散文《为了忘却的记念》。它是战斗的檄文，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左联五位作家的滔天罪行；它也是一座艺术的丰碑，高高矗立在我国现代散文史上。

鲁迅把文章的题目拟为《为了忘却的记念》，看起来似乎有点矛盾，既然“纪念”，又“为了忘却”，这该怎样理解呢？文章的开篇交代了写作的目的，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题目的意义。“只因为两年以来，悲愤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在这里鲁迅特别指出，悲哀是一种沉重的精神负担，长时间沉浸在痛苦里，将会丧失勇气和力量，但是悲愤却应该牢记，化悲痛为力量，用战斗来纪念烈士。再看结尾，就能够看出“忘却”其实是“摆脱”“搁置”的意思，化悲痛为力量，以其他更好的方式来纪念死者。

鲁迅曾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批评过那些“苟活者”和“庸人”，在烈士牺牲两周年的时候，“苟活者”和“庸人”是否已经把烈士“忘却”了呢？《为了忘却的纪念》这个题目本身表现了鲁迅深广的忧愤心情和坚韧的战斗精神。他以满腔的悲愤告诫人们：千万不要忘记烈士的鲜血！所以，与其说“纪念”是“为了忘却”，倒不如说是“为了战斗”，而唯有战斗，才是对烈士的最有价值的纪念。

作为鲁迅后期杂文的代表作之一，本文在材料的选择和组合，记叙、议论和抒情的结合，曲折含蓄的笔法等艺术形式方面，也不落俗套，别具匠心。这篇文章划分为五个部分，看来象是片断的、零散的回忆，但内在的联系十分紧密。文中的五个部分基本上是按照鲁迅与五烈士交往中重要事件的时间顺序来安排的。在这五个片断中，前后衔接呼应。第一部分写送书给白莽，补叙书是托柔石送去的，引出第二部分写柔石，又由柔石的介绍引出冯铿。第三部分里又一次写托柔石送书给白莽。再从书落到敌人手里，转入第四部分写他们一同被捕和受害的情况，再补写李伟森、胡也频两人。文章前后，一环扣着一环，脉络清楚，衔接自然。结尾两句又用反复来强调和深化主题，并与第一部分开头遥相呼应，使全篇成为一个严密的整体。

在选材上，作者做到了有详有略。由于作者同柔石交往最多，所以详写了柔石。与白莽过往次之，份量便少于柔石。至于冯铿等三人，或只见过一面，或未见过面，便略写一笔带过。对于白莽的回忆，以会面为线索，即依次介绍了作者与白莽三次会面的情形；对柔石的回忆是围绕柔石“硬气”和“迂”的性格特点综合选取材料。总之，以鲁迅对这些青年了解的深浅来作为详略的依据。作者从同烈士的交往中精选最能表现思想内容的材料，有力地表现了主题，抒发了悲痛的感情。如文章特别详细地写了柔石在狱中写出的两封信，第一封信全部引用，第二封信详细复述，有力地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凶残，表现了烈士的革命品质。全篇人物和事件不少，但繁中有简，多而不乱，重点突出，全面照顾，在选材和组材上都作了匠心的安排。

这是一篇写人的纪念文章。目的是要让人们了解五位烈士的为人及被反动派杀害的事实，因此，文章的主体必须以记叙作为主要表达方式。但记事和写人的用意还在于让读者从中记取教益，得到教训，因而又必须以议论来揭示事例的本质，表达自己的见解。而作为一篇纪念文章，作者满怀沉痛的悼念之情也必须抒发出来，因此还要使用抒情这一表达方式。

文中的议论很多。例如在记叙柔石的往事之后，鲁迅发表了一段议论：“无论从旧道德，从新道德……”把柔石的思想提高到很高的高度，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天气愈冷了，我不知道柔石在那里有被褥不？我们是有的。洋铁碗可曾收到了没有？……”“但忽然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说柔石和其他二十三人，已于二月七日或八日晨，在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枪毙了，他的身上中了十弹。原来如此！……”这句话是记叙，然而也是在抒发那种复杂的、深沉的悲愤之情。鲁迅对柔石深切的关怀及对他们被捕后的担心不安，对国民党反动派秘密虐杀革命志士的愤慨，自己不能营救战友的歉疚，听到噩耗时的惊愕以及痛定思痛后的清醒，全在这几句淡淡的记叙文字中表达出来了。特别是“原来如此！……”短短四个字，一个叹号，一个省略号，表现了衷心牵挂和噩耗突至的极大反差，包含了难以言尽的内容。

鲁迅在当时白色恐怖的年代里，还采用了一些曲折含蓄的笔法。例如文章结尾预告黎明必将到来，胜利一定属于革命人民。再如鲁迅在概述自己与被难者的关系以后，引了白莽译的彼得裴的一首格言诗：“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是借彼得裴的话来赞美烈士们为革命理想而献身的崇高精神。鲁迅还用借古喻今的手法曲折而深刻地抨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魏晋时代的向秀处于政治混乱恐怖的环境里，当时文人动辄得罪，命如鸡犬，鲁迅引了向秀悼念嵇康、吕安的《思旧赋》来悼念烈士，隐喻三十年黑暗的旧中国，揭露反动派窒息革命文艺的罪行。

作者单位：江苏新沂市教师发展中心；江苏新沂市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