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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贵州的出版业探究

2016-12-23沈磊刘坤厚

新闻界 2016年13期
关键词:抗战时期出版业贵州

沈磊 刘坤厚

摘要 在近代西学东渐之际,贵州华氏三代人在依靠经营盐业和酒业发家致富之后,以敢为天下的精神,涉足新闻出版业。先后斥巨资创建贵阳文通书局、贵阳永丰抄纸厂,并在抗战时期不畏艰难成立编辑所,聘请全国知名学者担任书局的编委,从而使文通书局成为与商务、开明等并立的七大书局之一。文通书局为贵州及西南一地的近代化乃至中国的出版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关键词 抗战时期;贵州;出版业;文通书局

中图分类号G210.9 文献标识码A

作者简介 沈磊,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刘坤厚,贵州师范大学宣传部,贵州贵阳550001

1840年以后,随着帝国主义国家的入侵以及西方文化的不断东进,以商务印书局为代表的一大批具有私人资本背景的现代私营性出版机构慢慢发展起来。以此为契机,我国具有现代意义的新闻出版业开始出现并逐步发展起来。各种书局在中国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的新闻出版业的发展,尤其是在交通便利且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特别是上海更是相继成立了商务、中华、大东、世界、开明等实力雄厚、贡献突出的出版机构。与此同时,在中国文化比较落后、交通及其不便的贵阳却创办了在中国近代史创造了多个第一的贵阳文通书局(1908)。文通书局是由华之鸿出资创办的贵州历史上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新闻出版机构。为了提高出版质量和技术,文通书局不惜余力,是第一个出国购买先进的出版仪器设备的贵州企业,第一个专门派人出国学习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文通书局不仅积极地“走出去”,同时还创造性的“引进来”,聘用国外专业的技术人才来做技术顾问。不仅如此,文通书局还依托企业优势创办学校来专门培养人才。从贵州近代工业发展的角度来看,文通书局还是当时第一个在工业生产中使用蒸汽机作动力的近代企业。文通书局的这些先进的理念、创造性的行为,尤其是对西南地区乃至全国近代工业、近代出版业的积极效应,应当引起专家学者的高度重视。

一、文通书局的生存环境概述

华氏家族世代行医,在康熙末年由江西临川迁至贵州遵义,以盐业起家致富。在民族危机时刻,在维新变革的思潮中、西学东渐的影响下,华氏家族意识到教育在民族振兴、家族发展中的重要性。华之鸿在中国近代大教育家严修等人的影响下,出任仁怀厅的儒学训导,开始涉足教育,随着参与的深入开始捐资推动贵州省教育的发展。在“端赖书籍”之余,华之鸿开始“思贵州地处边陲,交通阻塞,新兴知识传播至黔,每每旷日持久,长此以往,则贵州文化,将永远落于全国各省之后。而欲传播知识,唯赖书籍。不如利用盐业所积资金,创办一所规模较大之书局,既可继承先祖未尽之遗志,又可发展贵州之工业与文化”。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他逐渐萌发了创办本地书局的念想。

文通书局成立于20世纪初期,发展于20世纪中期,这一时期被称为民国经济的黄金十年时期。因此,文通书局得以慢慢发展,但是过了这黄金十年,民族工业又被外国资本控制压榨,渐渐难以为继。东部沿海城市都不能幸免,更何况西部地区,尤其是抵抗外侮的八年抗战影响更是如此。文通书局处在这样一个时代大背景之下,可以说是步履维艰。一是设备运输十分困难,成本难以控制。贵州山高林密,交通极其不便,基本的交通工具就是肩挑人扛,尤其是大型工业机器更是难以运输到贵阳。从海外购买的设备顺长江一路向西到重庆,或者通过洞庭湖到湖南,然后剩下的就是原始交通工具的使用。当时贵州几乎没有像样的道路,山沟纵横,山路蜿蜒狭窄,树高林密,只能依靠人抬、马驮,且路途遥远,大宗货物运输有时要耗时一年乃至数年方能运送到,运费极为高昂,有时甚至超过货物本身的经济价值;二是在民国初期,封建军阀混战,横征暴敛,企业生存环境恶劣,企业疲于应付政府的压榨。文通书局从成立开始处在压榨、压迫之中,在夹缝之中艰难生存。各路军阀混战不断、轮流上台,政策飘忽不定,苛捐杂税横行,私人企业成为官僚资本的眼中钉肉中刺。军阀和国民党政府多次企图强行吞并文通书局,未达到目的便无所不用其极,要么征收各种奇怪的税费,要么直接抢夺企业的物质,要么直接强行扣押作为军产,不断压榨盘剥,造成企业经营难以为继,最终不得交给官僚资本,比如永丰抄纸厂被霸占;三是抗战后期,国民政府经济政策失效,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货币贬值,企业经营困难,同时政府拖欠各种费用,就不结账甚至不认账,使文通书局年年亏损,甚至工人的工资都无力承担。

1931年,华氏家族新一代掌门人华问渠接过文通书局的“烂摊子”。华问渠一方面采取动用“成义酒坊”赚取的利润竭力维持文通书局的正常运转;另一方面采取加强内部管理,扩大经营业务范围,更重要的是加紧引进各方人才。这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终于使曾经资不抵债、近乎破产的文通书局扭亏为盈,并逐步在出版业站稳脚跟,成为当时中国出版业的“七雄”之一。

二、文通书局在抗战时期的发展及成就

“七七事变”之后,“抗战不到半年,华北危急,平津早已沦陷,沪战不利,上海、南京相继失守。在这种大动荡的情况下,以上海为中心,以北平、南京、天津为次中心的我国现代出版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中国著名的出版机构绝大多数都在东部沿海,只能纷纷迁往西南地区。贵阳——一个西南地区不起眼的小城镇一跃成为陪都重庆的南大门、西南地区乃至全国抗战的交通枢纽,也成为吸引东部地区撤退人口的集聚地。贵阳文通书局面临着巨大的机遇,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大量人口内迁,机关、学校的到来极大地扩大了贵阳的消费市场;另一方面其他出版企业的到来形成了激烈竞争。华问渠认真分析了文通书局面临的形势,他决定充分利用抗战所带来的全国性出版市场洗牌的机会,积极进行改革以求适应市场。他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完善内部组织架构,成立编辑所;重组书局,整合书局各类资源经营模式和业务范围,等等。经过积极改革和努力.并借助发行全国大中小学课本的机会,文通书局从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地方小企业一跃成为在全国具有影响力的大企业,销售市场由地方扩大到面向全国。

华问渠抓住战火原因造成印刷的间歇性停顿、配送不准时等商机,在书局经营困难、资金短缺、濒临倒闭的情况下,毅然从家族其他产业之中抽调人力、资金、资源苦苦维持文通书局的运行和发展。通过自己的关系,在马宗荣教授的帮助下,开始经营课本业务,完全按照民国设置的课程标准出版中小学教材,统一及时有效地供应全国各地中心小学和国民小学。后又创造性地出版了与之相对应的教辅材料和初高中课本。经过不懈努力,文通书局成为教育部成立的“国定本中、小学教科书七家联合供应处”(简称“七联处”)成员之一。文通书局仅占3%的供应份额,却意义重大,因为这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文通书局得到了官方认可,并因此迅速成为全国七大书局之一。

文通书局借中国出版机构及大批知识分子迁移西南的机会浴火重生。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才,华问渠于1941年成立了编辑所和编审委员会,并通过各种关系聘请当时的文人名士到编辑所和编审委员任职。如聘请马宗荣教授、谢六逸教授分别担任文通书局编辑所的正、副所长,全权负责编辑所工作。马宗荣、谢六逸两位教授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是当时的名士,在社会上具有很大影响力和广泛人脉。马、谢两位就任文通书局编辑所正副所长,在短时间内就极大地扩大了文通书局的影响力,提高了编辑所的稿源量和质量水平。而且,华问渠在他们的建议之下,聘请了全国各领域的112名知名专家学者担任编审委员,如张奚若、冯友兰、欧元、姚薇元、竺可桢、陈建功、茅以升等专家、教授、诗人、文学家、学者、著作家和政界名流。可以说,文通书局编辑所的审定、编辑、撰稿等工作都是由这些知名专家学者来负责的。如此,不仅能保证高质量稿源的稳定,也确保了编审严格、规范。而且,文通书局建立十分科学而严格的审稿、编辑、定稿等出版流程,在这一流程中充分尊重编审委员的专业意见和建议。这样,文通书局出版的产品无论是品味、质量还是影响都越来越好,无可争议地成为当时中国出版业的“七雄”之一。

1941年,华问渠委托谢六逸创办《文讯》月刊(文通书局通讯的简称),同时确定《文讯》的宗旨在于“刊载学术论著,文艺作品,名著提要,文化动态,以及其他与出版事业有关的文字”。《文讯》一直秉承着这样的理念坚守文化阵地,即使是在《文讯》的首任主编谢六逸病逝后,主编一职几易其主,但依然坚守“团结抗战,繁荣学术、文艺”的指导思想,刊登的文稿质量也一直未曾改变。《文讯》因其稿件高质量、编审严要求,而获得了广泛认可和好评,取得了经济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

经过华问渠、马宗荣、谢六逸等不懈努力,文通书局在抗战期间成绩斐然。1941年到1945年短短的四年时间,据不完全统计,文通书局共编辑出版188种、约10万余册各种图书,内容涵盖十分广泛。文通书局始终不忘初衷,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坚守“团结抗战,繁荣学术、文艺”的指导思想,启迪了民智、鼓舞了信心,在中华民族的抗战胜利的进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文讯》月刊在这一时期成为当时国内很有影响力的刊物之一,也使得文通书局成为中国近代尤其是抗战时期最重要的出版社之一。

三、贵阳文通书局对现代出版业发展的意义

文通书局是黔地本土近现代史上“有现代方法经营印刷所之嚆矢”的具有现代化萌芽的家族企业。华氏家族投入了大约相当于同一时期贵州省全年财政收入的25%资金到现代造纸业与出版业。从华之鸿出资创办文通书局到华联辉派遣人出国学习国外先进的印刷技术再到抗日战争时期华问渠变卖祖产家业,扩大文通书局的业务范围,文通书局在百年前文化落后、交通不便、政治混乱的贵州生根发芽,并最终成长为七大书局之一的参天大树,其发展对当下现代出版业依然有着很多的借鉴意义。

(三)坚守传播文化、启迪民智的传媒初衷

华氏家族三代人,艰苦奋斗、无私奉献在交通不便、文化落后的贵州,创办并且发展壮大了文通书局,在贵州的教育及文化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为贵州教育、文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华氏家族苦心经营文通书局,并不是仅仅为了经济利益。华之鸿经常告诫子孙:“须知银钱,本天地间公物,特假手于人使用之耳。用得其当则福,不当则为祸。尔等宜望我积德,不应望我积财也。”由此可以看出华家三代人无谓艰难困苦,投入巨大人力、财力创办文通书局,不是为了出名,更不是为了谋利,而是为了“矫正时弊”,“解除民困”,“提倡文明”,“转移风化”,培养“推动贵州富强的先行者”。当代出版人应该学习华氏坚守创办出版机构是为了传播文化、启迪民智的传媒初衷,为我国的文化建设和人民的精神发展负责。

(二)重视人才对新闻出版的重要作用

文通书局从建立到退出历史舞台的四十余年间,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最终都坚持了下来,并在抗战时期迎来了它的春天。这与华氏祖孙三代善于发现和重用人才是分不开的。他们聘请了大批具有专业知识、思想开放、坚持学术、认真负责的知识分子,也正是在这些知识分子的不懈努力之下,文通书局才能迅速发展、不断壮大。尤其是在抗战时期,国家重心向西南迁移,大批的科研院校、大批的学者专家相继来到贵州,这为文通书局的大发展提供了大量的人才。华问渠深知人才的重要性,积极通过各种渠道聘请各方面的专业人才,特别是聘请了一百余位知名学者担任文通书局编审委员,并极大的提升了文通书局的编委会的地位。大批新的专业型的人才为书局注入了新理念、新知识、新技术,新思维和新方法,促进了书局的发展,提升了书局的专业性、科学性和权威性,这些都极大地拓展了文通书局业务。正是有了人才的持续支撑才有文通书局的持续性发展。正是这些优秀人才的努力,文通书局才有在内忧外患的时期可以绝地反击,起死回生。在当下竞争更为激烈的时期,优秀人才对于出版业的发展显得尤为重要。

(三)注重品质和品牌

文通书局非常重视企业的品质和品牌,尤其是注重与民族国家相结合的情怀。创办《文讯》月刊(文通书局通讯的简称),以此来树立形象,打造品牌。《文讯》非常重视刊物的质量,聘请谢六逸等专业人士负责审稿核稿,保证审稿严格、规范;邀请知名学者、文化名人为撰稿,保证文稿质量。《文讯》不仅关注当时学术前沿,刊登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也刊登反映国内外反法西斯战争等情况的读物,鼓舞国民抗战的决心和信心,并紧跟时代步伐,为人民发声。因此,《文讯》极端困难的时期,短时间就赢得了广大读者的认可,产生了极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各种刊物满天飞的当下,我们更应当学习文通书局。更多刊物创办和发展在某种意义上是代表了我国文化的繁荣,但是我们更应该注重质量。单方面的数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大量的垃圾产品也难以抵得上一件精品。因此,当代出版人面对浮躁的学术界更需要注重质量,树立品牌,出精品。

“百年前封闭落后之贵州能够出现文通这样的与全国最大书局比肩的现代出版业与现代工业,不能不说是近现代中国出版史与工商业史上的一大奇迹。”尤其是抗战时期,文通书局的积极发展不仅大大改善了经营状况,更为重要的是在国人中树立了贵州人的形象。当下出版业应当以文通书局为榜样,承担传播文化、启迪民智的责任,为人民和社会负责,重质量,出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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