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青山

耿艳菊

没有约定，没有承诺，只凭内心的执着信念，一个人会等另一个人多少年？在那个通信不发达的年代，却有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和从前的“慢”和守信一样，那时候的爱情也是“慢”而笃定的。

他16岁那年，他的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祖母和他被父亲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寄住在一个又聋又老的亲戚家里，所谓亲戚，也不过是祖母那一辈的乡下表亲，他叫这个亲戚五叔公。那个偏僻的小镇极其清幽宁静，一抬头，眼前就是绵绵的青山。

五叔公耳朵不好，一直孤零零地生活着，现在老了，说起话来也不利落，所以，他和祖母很少跟五叔公交流。一段时间后，祖母便和这里的人熟识了，其中有一个热情的妇人，她怕他和祖母在五叔公家寂寞，便常邀他们去她家聊天。

妇人家有两个孩子：男孩8岁，是她的儿子;女孩和他一样大，也是16岁，女孩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侄女。女孩真好看，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坐在窗下低着头绣花，很美，他的心莫名地跳得快了。

女孩10岁那年，她的姑母收养了她，姑母对她很好，可是她的姑父去世了，姑母养她和表弟很吃力。女孩又聪明又懂事，跟着镇上的婶子、大娘学刺绣，她的绣品又好看又精致，姑母就拿到集市上去卖，贴补家用。

他是从繁华的城市来的，女孩的姑母觉得他有学问又有见识，就请他教她的两个孩子读书、写字。

女孩家的客厅有一扇明亮的窗户，窗户下放着一张书桌，他们三人常在这里读书、写字。女孩的姑母和他的祖母在的时候，女孩总是低着头不吭声;女孩的姑母和他的祖母不在的时候，女孩却是另一番样子，她羞涩地看着他，有时看着窗外的青山，话分外多，笑声也很清脆。

有一天，他把一张写着“我喜欢你”的字条塞在女孩手里。当时，他紧张得语无伦次，女孩也很紧张，瞬间脸红了。

过了几日，趁无人在的时候，女孩悄悄送给他一件礼物，那是一方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扇窗，窗外是一座青山，旁边还绣着几个字：一窗青山。

回到五叔公家，他在小屋中细细地看那方手帕，欣喜若狂。他明白了女孩的心意，因为他的名字中有一个“青”字。

那天，他的父亲突然来接他和祖母走了。时间紧迫，要去赶火车，他来不及和女孩见上一面，就匆匆离开了。

回来后，他藏起女孩送给他的手帕，也藏起了小儿女的心思。每当学习很累时，他就会想起远山里的那一扇窗，窗下那个静静绣花的女孩。他总是安慰自己，等有了出息，就去找她。

在忙碌和拼搏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已32岁。这些年，他一心扑在学习和事业上，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依然是单身。那天，父母再一次催他找对象，他又想起了远山里的她，可又一想，她也32岁了，这样的年龄，恐怕早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吧！

他犹豫了很长时间，去不去找她呢？最后，他找出当年女孩送给他的手帕，决定去一趟。他想，哪怕只看她一眼也好。

他来到那个小镇，见到了那个女孩。令他无比震惊的是，当年16岁的少女如今变成了32岁的老姑娘，但她依然守着那一窗青山，安静地绣着美丽的花朵。她看见他，眼里闪动着泪花，拿出了一方和他的手帕一模一样的手帕，那是他走了之后，她为自己绣的，她深信，只要守着这方手帕，他一定会回来。他接过她的手帕，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落在了手帕的几个字上：一窗青山。

她对他说：“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只好在这里等。你看，窗外的青山依旧，年年如此，青山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