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净、静、和
2016-12-16周寒筠
周寒筠
陈大中(本名陈建中) 1962年生,无锡人。1985年考入浙江美术学院(今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书法专业本科,后攻读硕士、博士研究生,获学士、硕士、博士学位。1992年留校任教。现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西泠印社理事。1989年全国第四届书法篆刻展览书法作品获全国奖。2015年全国第十一届书法篆刻展览任评委。
在今日书坛的中年书家中,陈大中先生无疑是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位。特立独行是中国传统士人最可贵的品质之一。对于大中先生来说,这份特立独行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对专业的自信;二是学习书法的资历。前者下文有详细的阐述,后者,我们从其简历中可以知道,陈大中先生从本科到硕士、博士,完整地见证了中国美院的书法教育,是中国美院书法系所培养出来的代表人物之一。这在全国也是没有几个的,仅此一点,也足以构成其特立独行的全部理由。但大中先生的特立独行显然主要来源于前者。下面我以简、净、静、和四字来谈谈对陈大中先生书法的一点浅见。
一曰简。简的对立面是繁。很多做艺术的人都在追求繁,也就是丰富。从取法的多样性,到制作手段的花样百出,常使人眼花缭乱。陈大中先生却反其道而行之,走上了一条简化的艺术道路。
其书法以魏《张猛龙碑》为中心,以点带面,辐射至其它书体。楷书固然是筑基于《张猛龙碑》的,其行草书方起急收,戛然而止,峻快明了,节奏鲜明,也时时流露出《张猛龙碑》的影子,而迥异于一般世俗所谓“宗法二王”的甜美书风。《张猛龙碑》被清末康有为评为如“周公制礼,事事皆美善”。陈大中先生选择它做为书风的基调,避开了当今书坛上取法一致的平庸化取向,可谓极为高明。
简更代表着一种审美态度。在日本有至简主义。以插花为例,我国多求大、满、多,以阔绿叶配大红花,五彩缤纷,喜庆热闹,有一种世俗艳丽之美;日本的花道则常取一枝,甚至只有一片叶子,这里面所透露出来的是一种禅境。这种简淡,是丰富的提纯,更具有艺术性的取舍。
二曰净。净,《广韵》释为“无垢也”。在一个以混浊脏乱为大气,以蓬头垢面为野逸,并趋之若鹜的时代,“无垢”竟变成一种难得之境。
我们回望数千年的书法史,明以前彪炳史册的杰作无一不是干净清爽的,特别是二王以来的帖学书法,这是文人气的一种表现。大中先生把碑都写得如此干净,无一丝尘埃气,实为难得。
历史上关于碑派书法的金石气表现,既有人写得较为粗糙,追求“毛而不光”的效果;也有人写得简净光洁,如清代伊秉绶的隶书作品。大中先生的书法得“无垢”之净,正如唐人所言“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三曰静。大中先生的字有静穆之气。相对于动而言,静更符合东方民族的审美习惯。就表面上看,其书是动感强烈,颇具张力的。可贵的正是能从动中透出一点静来。无静之动则躁,无动之静则寂。“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是大中先生书法的静境。同时,由静而得清气。字中有气,古人多有论述,如逸气、清气、村气、野气、山林气、江湖气等等。清末的大书家吴昌硕,就有人认为其书有村气。大中先生的书法,无论真草隶篆,都深具静境清气。这既是作者出于审美的一种主动追求,更是其天性的自然流露。这是一股来自骨子里的风雅。到过大中先生的工作室——“乐水精舍”的人,都会有这种强烈的感受吧!
四曰和。这里的“和”既有合诸种因素为一体和谐共存之意,也有书与人高度协调互证之意。大中先生的书法虽然取法多样,但都能归于同一种审美范畴之中,表现为一种高度的个性化。其书法表现出对“雅”的另一种理解,不同于一般流俗表面上做出来的“雅”,而以“真”为旨归,是由人外化为书,再由书返观人的。不掩饰,不做作,一切顺其自然,发自本心。艺术的终极目的,或许就是艺术的人格化,表现为艺术作品与人的混然一体。在这一点上,大中先生是一个代表。其书法篆刻与言谈举止、做事风格,合而为一,不分彼此,举一可知其余。可以说其作品是高度人格化的艺术,其人是高度艺术化的艺术家。大中先生有名士气,日常生活中的诸多隽言妙语,是可入《世说新语》的。书法不过是其人格魅力的一种表现而已。以上所谈,乃管中窥豹,以偏概全。所见,亦不过冰山之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