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变态杀人狂

浮学海

一天之隔，两起命案，三女被杀，四段红色文字宣泄涂抹于墙。济南刑警缜密推理、大胆假设、成功串并、合围猎捕、一剑封喉。

“8.24”“8.25” 两起特大杀人碎尸案件的成功侦破，堪称济南刑侦史上经典案例。回顾济南刑警合围猎捕这名变态杀人狂，留给我们很多思考：我们身边到底有多少熟悉的陌生人？是什么让一位IT精英走上分裂的人生？

二人被杀现场，凶手写下四段留言剖白心迹

2007年8月24日下午18点整，济南市公安局历下 分局指挥中心接到报警：一位女青年在其租住室内，发现好友王桂红被人杀死，一同被杀的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青年，凶手还在墙上留下了一些红色文字。

接警后，济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历下刑警大队侦查技术人员迅速赶到案发现场。经初步勘查，被害人王桂红上身赤裸，覆盖着一条床单 。另一名被害女青年则全身赤裸。趴卧在居室厕所的最里头，整个厕所地面布满大片血迹。 两名被害女青年均被凶手极其残忍地持刀剖腹，脏器凸露。

经现场勘查，提取指纹2枚，鞋印、赤足印各1枚，已被使用过的红色铅笔1支，杀人工具系一把新厨刀。微机桌上斜放一个百年龙锻牌不锈钢厨刀包装盒。最为奇特的是在墙壁上有几段红色文字字迹。

第一段内容为：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回这里来。

常常感觉到末日就要降临，总希望睡着了就别再醒来。可是一次次总是醒来，然后期待下一个“末日”，等待下一次丧钟鸣响。又是一个未眠夜，可惜这里是济南，而不是西雅图。夜不能寐之时，眼前可能是一个闪光的显示器和键盘。也可能是一片黑暗中缀了几点星火，面对一面白墙却是头一次，况且还有周围这种一样的气氛。显然这里处处带有女孩子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白底红字，有些像血，凝固的血。突然想对着墙哭一场， 可是又跟往常一样，刚要哭就有一个声音在说“哭有何用？” 于是照例不哭了，欲哭未遂·-），这又不是耶路撒冷的哭墙。

忽然想起ZC从耶路撒冷给我打来的国际长途， 有点意外，也有点心颤。想起最后一次见她，看到她把指环戴在食指上，很奇怪。她说这表示“永远不婚”，我突然说不出话来。记得很久以前了， 她给我短信： “我把去年生日时我们一起买的T-sh，rt穿上了！”那是大四时的事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还有，她那张用了很久的校园卡，很落后了， 远不及现在的M一ZONE，可她告诉我“永不换号”，打过一次，停机了，或许她回国后还会用吧，我不敢确定她是怎么想，也不敢去主动试探或表达了。也许我还有机会， 甚至我觉得她似乎有点回心转意？（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了） 唉，还是算了吧， 索性把关于她的所有念头都灭掉吧，虽然会很难过。很矛盾是吧？我也说不清why ，矛盾的不光我自己。电影《望乡》里，流落南洋的日本人，一提千山万水之外的故乡就不免一阵心痛，可是他们却 “狠狠心，扭过头去，不去看故乡的方向”。故乡啊，爹娘啊，……多少年来多少次，握着电话，想跟他们说说话，可是心里却特别难过总觉得无颜以对，没脸说话。……哎，不去想了。

ZC这个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改学宗教学了，其实也没什么，本来西方的哲学和宗教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也好，与其天天跟苏格拉迪和亚里士多德去吵嘴，还不如去耶路撤冷学会了希伯来文然后去寻找所罗门王的宝藏。

第二段内容为：

我不是基督徒，可总觉得自己似乎也有几宗 “原罪” ，说不清why，多少次看到自己被定在十字架上，当然那是梦。恶梦总是记清，美梦却从没做过，所以也就不知道好梦是不是易醒。很爱听黑鸭子的《好人好梦》 。不论歌词还是旋律 。夜色朦胧 我却不知何去何从，我不是好人（小时候我不是好孩子） ，可能就不会有好梦吧。 那天晚上，睡着睡着就哭了，虽然没声音，可是身边的小N还是感觉到了，因为我的脸和她的脸贴在一起。 她说“没想到你比我还傻”，我说不清自己为何而哭，她怎么理解的我也不知道。 不一会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响起，我感到一丝安慰，比自己睡得好还要舒服——至少今夜。她可以安眠，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给我讲述她的美梦。·-）就把她当成镜子吧，就好比是通过镜子看到自己在安然入眠。

女孩的心思最好别去仔细探究。不光是心思，包括她们的所有 “真实” 。这间屋子的主人，好像叫WGH吧，她的手机里，那么多朋友跟她聊天，互致问候，甚至有个总叫她宝贝的 “动动” ，也许是男朋友吧。呵呵，这些人。包括动动，应该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其实，也不能说哪个真实哪个不真，都是真实的，不过是面对两个绝无交际的人群罢了。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两个我呢？ 人前的我，内心的我，绝不是一个我。我在下沉，沉向无尽的黑暗深渊，就像以往多少次感觉到的一样。原以为做这一行当的女孩，都是深居简出，与世半隔绝的。 看来，我想错了。她也许生活得比我丰富得多，快乐得多。多少次，半睡半醒，想动也动不了 想喊也喊不了，眼前是一片环飞的黑暗眩光，大脑发出的指令似乎无法传输到四肢和嘴巴。我在想：难道这就是临死的感觉？

都让电脑给惯坏了，都不会拿笔写字了，写得鸡飞狗跳。估计让妈妈看见又该挨顿训了。小时候算是白练了，欧阳询和庞中华是谁？都不认识了。在学校学的东西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可惜老师没把学费还给我。 信笔涂鸦的感觉不错，尤其是在墙上， 比在纸上开阔多了。写程序写的人都傻了，去他妈的Asp c# c++ HTML吧， 还是如此奋笔飞扬才是享受。ZY说我还是得益于电脑，才不呢，我倒羡慕文科的同学，才子佳人风流倜傥，指点江山文采飞扬！一身酸味。《士兵突击》里的少校吴哲总爱说“平常心，平常心” 我想平常，可是周围的人不让我 “平常” ，到处是给我打分的标杆在树着，到处张贴着给我的评语。

困了，先睡了。愿所有的好人都有好梦……

相见时难

现场的第三段文字为：

相见时难：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许最好的邂逅，就是微笑着擦肩而过。

2007.8.24 凌晨

另外，在现场纸箱上贴有一张白纸，上面用蓝色铅笔书写一段文字，为现场第四段文字：

你好！对不起，吓着你了！你很清楚你们是做什么的。所以为了不给你惹麻烦， 请你配合： 1 、看见时别大喊；2、发现后48小时再报警，否则，听到风声我会回来找你的。谢谢合作。

网络玩家的双面性格

专案民警通过走访调查，初步查明死者王桂红，在济无固定职业。表面上以家政服务为名，实际却在暗地里从事卖淫活动。这次被害应与其接客卖淫有关。凶手王桂红并不认识，应是通过某种方式联系后，来到王桂红所住地址，先行苟合再实施杀害。其后，另一位被害者应当与凶手熟悉认识，被其叫来后实行杀害。

凶手在犯罪现场留下四段手书留言文字，表述变态心迹，在济南刑警印象中尚属首次。专案民警由此形成共识：

这是凶手作案后，故意滞留现场，面对这两具被害尸体，即兴宣泄。他专门选用红色铅笔，用自己杀人作案的厨刀削笔头，疾书狂写。笔头钝了就削，削好了再写，真是胸中块垒，一吐为快。他写的很从容，很畅意，语句结构也较为流畅。特别是墙面上那两大段文字，凶手应当是一气呵成的。等到手书文字全部写完，凶手的心态、情绪也逐渐平和缓解下来。

第三段手书文字应该是写给第二位被害人即他熟悉的这位女性的告别赠言。可见二人之间相识、相知，熟悉程度绝不一般。

第四段手书文字，应当是凶手在杀死王桂红后书写。他在与其聊天时，得知王桂红有伙伴与其同住此屋，故而留下几句黑色幽默的 “场面”文字。

凶手现场手书留言中出现较多的文字词句有宗教、女孩、电脑、键盘、原罪、、十字架、好梦。可窥其心态之起伏， 并反映出从事职业之特点。

凶手文化程度应在大专以上，而且是一位网络玩家、QQ高手。喜读网络小说，爱看电视、电影，思想活跃、联想丰富，人前人后，性格迥异。外表水面如镜，内心暗潮汹涌。互联网络既是他搜集各种知识信息乃至寻花问柳的一条主要渠道，又是他百无聊赖、消磨时光、用文字游戏在虚拟世界与人对话聊天的一个平台。

由此，警方对凶手初步刻画： 男性，年龄在25-28岁之间，身高1.8米左右，文化程度应在大专以上，具备计算机专业特长。可能有个人婚姻变异经历，对异性产生排斥、仇恨的情结心态。凶手应该是一个人独居单住，在济南有工作，有稳定收入。

又发现一具碎尸，锁定变态杀人狂

8月25 日上午11时许，心神不宁的朱某为其女儿朱毅从昨天11点到现在，整整一天音信皆无，愈发感到不对劲儿。于是，他拨通了亲家周某的手机，说朱毅24日早上8点接到已经协议离婚丈夫周斌斌电话，相约在解放桥路口见面。 中午11点，朱毅说她的手机欠费停机，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朱某还说，他多次拨打周斌斌的手机，可也一直关机。两个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闻听此言，周某立马从潍坊市往济南赶。下午17时许，周家和朱家一共6人一起来到周斌斌在天桥区的住处。两室一厅的住房内空无一人，朱毅和周斌斌都不在。朱、周两家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商量如何尽快找到朱毅和周斌斌。周某的外甥张某想喝可口可乐，就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抬眼一看，一只人手赫然入目。

大吃一惊的张某赶紧叫来其他人一起确认。大家稍稍镇定后，商量决定由周某打电话给公安机关，报案时间正好又是18点整。

经警方勘查，冰箱内发现了死者的其他肢体。死亡时间约在7-13天之前。

根据家属提供情况，警方了解到，周斌斌时年28岁，在某公司从事网页设计工作。朱毅27岁，2006年12月与周结婚，次年5月即协议离婚。8月24日上午，朱毅接到周斌斌电话双方约在解放桥见面。中午11时许，朱毅母亲给其打手机，朱毅说她和周斌斌在一起，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并说自己手机已经欠费关机。当天，朱毅父母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朱毅回来。拨打周斌斌的手机也停机。后因朱毅失踪，引发两家一起出动寻找。而冰箱内的尸体并非朱毅的。

通过专案民警多方排查，进一步确认周斌斌于8月24日、25 日两天没去单位上班，其手机也关机两天，其前妻朱毅确已失踪，而朱毅前去会见周斌斌时，从家中将自己的身份证和存折等物品一并带走。经查，其在招商银行存款近10万元，近日内并无存取记录。同事反映，周斌斌本人性格内向、喜好读书，文笔不错，计算机业务能力较强，平时无事一般不与外人交往，总愿独自在家通宵达旦上网聊天。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他口若悬河、舌战群儒。直到对方表示折服，这才得意地退出网络，重返人间。

根据摸排走访调查所得，“8.25”专案组初步确定周斌斌为重大犯罪嫌疑人，迅速组织力量查找抓捕。 仅隔一天，历下、天桥两区相继发生特大命案和碎尸案。济南刑警综合各方情况判定：两案应为同一人作案，凶手即是周斌斌。

参与历下专案侦查的刑警支队一大队李立新探组通过对案发现场凶手遗留厨刀包装盒的调查，发现这种厨刀，市区内只有家乐福超市出售，同时，搜寻到一名可疑男子于 8月23 日下午3点左右在家乐福超市购买厨刀时的超市监控录像片断。周斌斌父亲看过录像后略有迟疑顾虑，经过侦查人员的耐心说服，他终于承认录像中买刀男子就是他儿子周斌斌。刑警支队文检室顾霄汉主任对周斌斌笔记与历下杀人现场的留言笔记进行了对比检验，最终作出同一认定，为“8.24” “8.25”两起特大杀人碎尸案件的成功串并提供了坚实的证据支持。

8月26日下午，天桥”8.25” 专案人员陈胜探组带领朱毅父母来到“8. 24” 历下案发现场。经辨认，那具姓名不详、身份不明的死者，正是周斌斌的前妻朱毅，从而更加证实了周斌斌就是特大杀人碎尸系列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8月27日上午，警方锁定犯罪嫌疑人周斌斌正在烟台市。时任刑警支队副政委王红涛、时任一大队大队长徐克敬亲自率领天桥专案组民警前往抓捕。 8月27日16时许，犯罪嫌疑人周斌斌在烟台市福山区落网，并于当晚22时许被押解回济。

经审查、查证，周斌斌因感情问题与朱毅离婚后，终日郁闷、烦躁乃至心理变态扭曲，从而对女性格外排斥、仇恨。于是，8月12日通过网络找来一名以家政服务为名的卖淫女汤燕玲，在其住处与其苟合一夜后，持刀将其杀害并碎尸。8月23日，他通过手机联系到卖淫女王桂红后，来到历下区王的住所，对其先奸后杀。稍后，又骗来前妻朱毅将其杀害，并手书四段心路历程。

显然，周斌斌的情感世界在虚拟与现实中失衡。即便婚变，凭借良好的教育背景和文学修养，他也不难开始新的感情生活。是什么让他选择了毁灭，给自己和死者家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在他的四段留言中，我们看到了他在得见生活的大荒凉之后，无力解脱坠入深渊的轨迹。丧钟为谁而鸣？一念天堂，一念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