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 的 夜(组诗)
2016-12-12黄晓平
※ 黄晓平
薄 的 夜(组诗)
※ 黄晓平
薄 的 夜
广场舞散了,一盏灯灭了
过江隧道里琴声哑了,一盏灯灭了
送快递的离开了,一盏灯灭了
孩子的奶水喂下去了,一盏灯灭了
野猫停止喵喵了,一盏灯灭了
空载的士拐弯了,一盏灯灭了
醉酒的汉子跌倒了,一盏灯灭了
摇摇脑袋醉汉爬起来了
他身边那盏灭了的灯
闪了闪不情愿地又亮了
夜深处醒着的眼睛,看到了
一些诡异轻灵的现象发生
包括这些明灭的灯
这样的夜晚,由厚变薄
看上去有点闹腾
其实要多静有多静
斧 话
从那时起,在我胸膛
有斧头不断起落的钝响
那个抡斧的人
在我体内滥砍滥伐
让我失去大片胸藏的森林
问他要毁林造宫殿
还是要开游乐场
回答依然是钝响,沉着,稳笃
不紧不慢落在树根
我忍无可忍
拍着胀闷的胸膛
要他出来与我对话
那片刻,斧声顿了顿
之后又一如既往
躺下,胸部稍有缓解
脑门里闯进个不速之客
闭眼一看,有些眼熟
疑惑间他自报家门
说是我由来已久的邻居
江湖上早有传闻,是的
就是那个偷斧的人
如今以伐木为生
他说他早就瞄上了
我胸藏的这片原始森林
下一步要外运木材
得在我听觉神经的山道上
借路运行,他拍胸保证
事后金盆洗手,从此
做我安分守己的近邻
流动的铁
季节在岔路口出现意外
春深时曾被劫色
秋深了又被劫铁,那是我们
血液里叮当作响的物质
被修炼成精的枫树横刀夺爱
在它兴致勃勃作秀时
我抛出执拗的目光
把心血冶炼出的铁夺回
此际红霞满天,霞光里
有铁的涂抹铺排
这另外的铁,不属于我
是路过的大雁被拔毛
被提取了铁,给天空染色
失铁的羽毛,失了灵气
飘落成硬度稀缺的雪
像我缺铁时绵软的身体
扶着墙壁,摇晃着
勉强站立起来
落 花 帖
从现在起,你更名
叫香消玉殒
与枝头不近不远
拉开一袭香气的距离
之后成为干花,你与花枝
相隔着一个花季
自此各奔东西
在药店遇见你,像偶遇
遁入空门的邻家女
领一帖法号,着一袭僧衣
将隔年的花容晾干
论两论钱地计较
按病情匹配,捣碎
与不相干的枯草僵虫
混淆药罐中,急火煮沸
文火慢煨慢熬
直至煨出前朝苦涩滋味
泄露了你最终去向
改变身形柔和地出击
以一种消亡
抵御另一种消亡
南 瓜 谣
立冬,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地里摘回的南瓜
敷着吹不去的霜粉
冬至到,刮去瓜上霜
把南瓜切到锅里蒸
蒸到九九八十一分钟
南瓜出锅,像历经八十一难
取回真经炼就真身的唐僧
吃了这瓜,就入九了
吃了这瓜好过冬
再过九九八十一天
我像太上老君打开炼丹炉
把前门后门打开
翻检藏冬的南瓜种
瓜种颜色深沉
雨点清凉干净
结伴入土时叮当一响
炉门紧随其后关上
彩虹点火,启动新一轮冶炼
仓促中透着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