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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语境下对文化传承的思考
——“今天重做”展评

2016-12-10邸叶焱

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6年11期
关键词:蚕丝策展当代艺术

邸叶焱/

展览链接:

今天重做

主 办: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

策 展 人:姜节泓、楠 楠

参展艺术家:郝 量、胡晓媛、何翔宇、梁绍基、梁远苇、刘建华、陆平原、倪有鱼、隋建国、孙 逊、史金淞、邵译农、邬一名、于 吉、杨牧石、杨心广、郑国谷、展 望、赵 赵

展览时间:2016年11月8日—12月7日

展览地点: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全球目睹了中国在东方疾速地崛起,一跃成为当今世界的第二大经济体。然而与此同时,中国文化的传承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断层,‘传统的’突然变成了‘历史的’,甚至被捏造为一种劣质的假象。”11月7日,在“今天重做”展览圆桌会议上,策展人姜节泓这样说道。

石涛曾说过“笔墨当随时代”,艺术最能反映一个时代的面貌。在面对都市化生活时,有些人更希望逃离嘈杂的都市生活,回归传统的自然,与此同时,人们也不再对可以机械复制的艺术品感兴趣,反而会花高价去买私人手工订制的艺术品。从现代进程中人们的反向行为,可看到其对现时生活的不满与焦虑,在某些方面我们渴望找回遗失的传统文化。在传统与当代的关系以及在当代语境下对文化传承的问题上,群展“今天重做”用艺术形式做出了回应。

此次展览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展出,由姜节泓和楠楠策展,共展出了19位艺术家的作品,通过绘画、雕塑、装置动画等多种媒介形式的作品将三年来针对中国文化传承这一问题所发起的“今天传承,当代改造”艺术计划的研究成果和艺术思考以当代艺术展看的形式呈现给观众。早在2014年,新世纪艺术基金会就发起了这项策展研究计划,旨在从当代艺术出发,从更高的着眼点上反思中国文化的传承这一问题,三年间经过专题研讨、田野调查及艺术家和传统文化传承人工作室走访等活动,针对这一问题从广度到深度都进行了长期的实践调查,也让观众对此问题进行反思。

对于展览名称“今日重做”的主题和立意,策展人姜节泓谈道:“重做”并非凭空而“做”,首先必须扎根于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本源,出于传统而归于传统。“重做”旨在通过对于本源的充分尊重和研究提出具有当代意义的批评态度,为传统达成一种有效保护、修复、延伸或是再造。“重做”不是为了否定传统:恰恰相反,“重做”是为了挽回已经逝去的,并质疑正在泛滥的伪劣工艺,并重新评估民间的创造性智慧以及在今天依然可以产生的文化价值。在这次艺术计划中,对传统的挽救不应该只是一次在当下的简单的恢复和挪用,而更应是一种递进式的再生产。

的确是这样,走进展览,每件作品都是借传统事物融入当代因素进行再创造,以新的视觉形式展现给了观众,这也响应了此次展览的主题,重新评估民间创造性智慧以及在今天可以产生的文化价值。毫无疑问,传统与当代元素在冲突与对比下进行了融合与升华。这也是艺术计划所鼓励的在当代艺术实践中重新运用传统工艺,也能引起观众的反思。

此次展览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策展人将展览作品分为“承师”“借形”“取材”“传说”四种类型。所谓“承师”,就是师承前人,师造化。唐人张璪曾说“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古代的人们通过对自然的学习来进行艺术创作,强调了学习自然的重要性,并且讲求“师古而不泥古”,在学习前人经验时需要有所创新。能归为这一类的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数郝量的作品《结庐二》(图1、2)和邬一名的书法作品(图3、4、5)。《结庐二》运用传统的绢布设色,通过对古代织物的纹路和色彩、笔法的借鉴,营造一种归于宁静的自然氛围,与现时社会中的喧嚣繁杂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反映出现在都市生活中的人们的一种心态,在现在的社会中,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古时候的文人墨客“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心境。

邬一名的书法作品是用传统的书法形式将英文中借鉴中国词汇而形成的单词的音译汉字写了出来。文字代表着我国的文化内涵,塑造了我国博大精深的文化,文字也是传递信息的必要工具。汉字代表我们中国的语言方式,中国的汉字可谓影响深远,被很多国家借鉴,有些属于我们中国自己的本土文化的词汇,在国外是没有对应翻译的,于是他们借鉴我们的音译,形成了自己的语言。比如作品中的《空夫》(图4)和《透腐》(图5)分别代表kungfu(功夫)和tofu(豆腐)。我们的很多词组也借鉴了国外的语言文化,正是这些文化,可以彰显我国的文明内涵,但国家间文化的互相交融、混杂场面,让我们逐渐失去了对本国文化的自信,而传统书法的书写形式也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图1 郝量 结庐二 2015 年

图2 郝量在创作《结庐二》

图3 邬一名作品展览现场

图4 邬一名 空夫 宣纸上手书 2016年

图5 邬一名 透腐 宣纸上手书 2016年

图6 杨牧石 刨除栋梁 房梁木、黑色喷漆 2015年

图7 展望 假山石 不锈钢 2007年

图8 梁绍基 链: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自然系列No. 79 聚氨酯树脂、铁粉、蚕丝、蚕茧 2003年

图9 何翔宇 智慧齿 铜、纯金 2013—2014年

图10 何翔宇 智慧齿 铜、纯金 2013—2014年

所谓“借形”,并不是简单挪用传统的物质形态,而是将其放在当下的语境中,去思考其当代的审美价值和意义。在杨牧石的作品《刨除:栋梁》(图6)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将房梁木进行变形,将其削尖锐化,并覆盖上黑色的物质。木材在以前是建筑的主要材料,木质结构在我国也是一门艺术,但在高楼林立的今天,随着时代的变革,却被我们所遗弃。对传统的老木料的重构,将其原来的社会意义和功能作用消除了,木料不再是建筑材料,而变成展示品呈现在我们面前。作品的锐利和带有攻击性,反映传统文化在时代变革中的变形与矛盾,传统的木材、尖锐的形状凸显了在整体快速发展的社会进程中,被忽略的尖锐的问题——民间文化的消退。

展望的《假山石》(图7)也用新的视觉形式表现了传统的素材。山石本是自然景物,在这里却做了一个不锈钢的山石,充满着工业时代的气息,用以表现工业化的进程。在这里,山石不再是自然景物,而变成和观众互动的景观展示在人们面前,“假”字也点出了作品的实质。

图11 杨心广 《剩余体积》和《橡胶胎与树枝》 橡胶、树枝、钢材 2016年

说到“取材”,并不是借鉴和取用传统材料那么简单,而更深层的意义是结合当下的时代背景,进行新的探索。梁绍基的《链: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自然系列No. 79》(图8)就是取材于传统蚕丝,作品由一条条裹着蚕丝垂落下来的链节组成,柔软的蚕丝将坚硬的链条包裹住。蚕丝在我们的生活中已不常见,古时候人们养蚕,亲眼见证了蚕从吐丝到死亡的全过程,而现在的我们对于蚕丝的概念也许只是蚕丝被。柔软的蚕丝将坚硬的链条紧紧包裹住,体现着一种外柔内刚的生命形态,而一环一环叠加的链条与蚕丝相互缠绕,体现出复杂而循环往复的理念。在我看来,生命亦是如此。我认为,该作品也体现了当下的艺术现状,绵绵不断而又脆弱的蚕丝象征传统文化,坚硬沉重的链条象征工业社会,我们需要的便是以柔克刚,蚕丝包裹着链条无限延伸。

何翔宇的《智慧齿》(图9、10)运用了传统的鎏金工艺,打造了很多智慧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智齿”。都说“智齿”代表着智慧的到来,但人们好像并不欢迎它,因为它给人们带来疼痛,很多人都会选择将智齿拔掉。智慧与痛苦的伴生,加上精心的打造与黄金的材质,给整幅作品矛盾的感觉,每个精心打造最后却带给人们痛苦的智齿,也暗喻着精细的传统工艺与当下的一种矛盾。

图12 路平原 马良神笔

杨心广的《剩余体积》和《橡胶胎与树枝》(图11)取材传统的木质材料,并对木材进行了再创造。《剩余体积》是将木材进行切割,呈现出放射状的形态,真实状态是木材的流失,就像我们自然资源的流失,而《橡胶与树枝》是将树枝塞进橡胶轮胎里,轮胎由于塞满了树枝而呈现出膨胀的状态,显示出力量的对决。木材代表着传统的自然,橡胶胎是现代工业化进程的代表,自然已被现代工业所包裹,正反映了现在的现状,即工业文明对自然的破坏,而作品最终显示的膨胀的不规则的轮胎形状,也暗示了结果的不容乐观。

策展人将“传说”看作传统,是因为许多传统工艺的承袭并不依靠文本的记录,而是通过一代代艺人的口口相传,必然有缺失和损耗,同时也有新一代人就当时语境的创造性解读和继承。德国思想家本雅明曾写过文章《讲故事的人》,他曾感叹道:“虽然这一称谓我们可能还熟悉,但活生生的、其声可闻其容可睹的讲故事的人无论如何是踪影难觅了。他早已成为离我们遥远——而且是越来越远的东西了。”周宪在《视觉文化的转向》一书中也提到了讲故事这个问题,讲故事是一种传统的交流方式,而现在我们似乎告别了讲故事的传统。

在路平原的作品《马良神笔》(图12)中就以视觉的形式展现了人类文明中口述故事这一传统。艺术家取材于我们所熟知的民间故事《神笔马良》,儿童时期的马良用一枝神笔造福世界,可结局神笔马良的最终去向却留有疑问。路平原通过成人的视角,对马良之后成年的生活进行了塑造,颠覆了原故事的形象,这也让我们反思传统的逝去。

郑国谷的《心游素园之爱上杀手》(图13)也是取材于当下的网络流行语,将文字做成石材雕塑,可供观者小坐,将书面文字变成装置作品,进而具有实用价值,这也是对传统文化的一次再创造。

图13 郑国谷 心游素园之爱上杀手 白色大理石 2014年

赵赵的装置作品《打火机》(图14),运用了新疆和田玉。在传统文化中,玉是永恒的象征,运用传统的玉的材料,塑造一个打火机,在选材、搬运、打造的整个过程中都包含着作者的思考与斟酌,从实用的打火机变成玉雕展示品展现给公众,综合了传统与当代艺术,这也正是当代艺术的现状,许多艺术品失去了其实用价值。在这里最值得提起的是杜尚的《泉》,赵赵的《打火机》与其有相似之处,不过,赵赵不是直接搬来现成品,整个过程从取材到塑造都融入了中国的传统文化。

最后让我感触颇深的是隋建国的《时间的形状》。蓝色的小球由小变大,象征着时间的长久,也用视觉的形式告诉我们文化传承问题需要很长时间去解决与探索。

以隋建国的《时间的形状》来结尾,让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整个展览呈现给我们的当代艺术的语境下对传统的素材、文化、民间技艺等的利用、解构、重构和再创造是对三年来“今天传承,当代改造”计划成果的完美展示。策展人也曾说过,今天重做,并非“凭空而做”,因为当代艺术也不是独立存在的,它需要依靠传统,而“重做”并非重做传统的历史,因为时代在变迁,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发生了改变,艺术创作的语境也在改变,简而言之,我们无法回到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创造一个当代语境下与过去联系起来的新世界。我们能够把握今天,我们之所以需要重做今天,是因为面对传统文化的流失,人们对现时生活充满不安与焦虑,需要有人站出来安抚城市化进程中人们躁动不安的内心,需要有人维护传统文化。艺术可以反映生活,也可以引领生活,无论是师承、借形、取材或是传说,希望能在当代语境下将传统文化很好地传承下去。

图14 赵赵 打火机 羊脂玉 2016年

图15 隋建国 时间的形状 硝基漆、树脂漆、不锈钢条 2006—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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