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蓝天，这大地（组诗）

→龙红年

这蓝天，这大地（组诗）

→龙红年

这蓝天

这一望无际的湛蓝这不声不响的

忧伤我爱

人已老很多事力不从心

不再抱幻想经过的

都留在泛黄的叶里

不会电脑不懂储存和向未来发邮件

这样的旧人不配

这么新的蓝

可我还是爱了小心的

爱羞耻感地爱

围墙边那一棵樟树我真想爬上去

让蓝看见我的痴心妄想

啊阳光的油漆桶

我要提着它刷新一段老墙

我要去唤醒冬眠的毒蛇偃旗息鼓的

蟋蟀和故作高深的

阴沉木

那几个从教室出来的女孩我爱你们的

蹦蹦跳跳那个偏瘫刚好一点的老人

我爱你在阳光里一瘸一拐的

生命摇摆那个骑摩托的青年

我爱你响箭般的速度因为它

与蓝天的锋刃

正相吻合

这蓝天我爱啊

我甘愿交出口令钥匙与秘笈

傻傻地蓝着

不再为尘世所动

快要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记得你样子的时候你已到中年

那时不知你为何会这般衰老

单瘦哮喘发如草灰

开始驼下去的背不知背着何处的重

后来才知道你有病乡路有病月亮有病

蓝天白云也有病

你的哮喘最为严重

记得你样子的时候你已到老年

稻谷和井水你已经挑不动了

糖尿病使你对生活的甜有了很深的误解

你越来越沉默以致我今天努力回想

也记不起你对我的一句教训

后来才知道你已病入膏肓

艰难地举着拐杖在村里行走好几次

我在身后看着你的影子扑向大地如同

急于回家的落叶……

如今我快要记不起你的样子

独坐书房面对堆积的书籍却想不起你

哪怕是一声咳嗽

好像你与我无干好想你就是别人

或者别人的父亲……

受惊吓的鸽子

小镇的早晨露水在青菜叶上摇曳

暖色晨曦被小道迎进镇子

有人出来倒马桶有人将衣服

挂在后院的铁丝上有孩子晨读的声音

阳光一般从楼顶飘下来

我站在窗前沧桑过客也卸下了黑夜

对面楼顶的两只鸽子在低头啄食

它们不慌不忙的节奏

被确认为一对恩爱者咕咕咕咕咕咕

隐约我能听到它们的叫声

暗含众生的幸福

突然噼噼啪啪的鞭炮炸开

声音劫匪般惊飞一阵风一颗早春的心

碎了——两只鸽子慌乱中爬过屋顶

各奔了

西东

香樟树下

一齐弯着腰低着头

如同极易折断的三根朽木

她们一路拍打着脚踝小腿膝盖和臀部

幻想将人生再走一次？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逐渐弱化的节奏里看得见疼痛

纷纷掉落

命里的那个人走了她们

一下子空下来

甚至连牵挂都已显多余

将自己老年的影子一再压缩

三位陌生人走到一起

在小巷在香樟树下每天

她们做保健操小声说话

专心拍打着

相同的疾病

下午六点的夕光下香樟树

将影子拉长再拉长

轻轻抱着三位年过八旬的

孩子

生日快乐

时针再走一步树叶又落一片

我不去照墙上的镜子纠缠太久

相信都有羞愧之心

努力过得平常吧

喝燕麦吃鸡蛋晚上看健康节目

偶尔性起便和相识已久的人

礼节性抱抱

一大早开门寒风挤进来

像门口等了一晚的人

冷雨霏霏穿着新买的毛衣

搓搓手出门吧

街树三三行人两两脚步总是匆匆

这是些过于强调目标的人

擦肩而过他们不知道眼镜先生

心中藏着对露珠的问候

和对黄昏的轻度不适

如今老家屋檐下那节废铁的钟

想再吼一嗓子已力不从心

这个日子我要包裹了再包裹

不告诉任何人包括驮着远方的邮差

和移动基站但我依然担心

门卫室那个患气管炎的老头

大声将我叫住

生日

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