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攻的诗

→车攻

车攻的诗

→车攻

鸟

大雁母语最初的笔画

又久又远的云中信

正当忘记什么的年龄

我的童年给我寄来了东西

燕子叽叽喳喳的女同学

让春天差池其羽

我听见管风琴从公路尽头远远传来

她们在电话线上站成音符

在我的故事中八哥属于肉食者

一些小聪明浮在本能的表面

我们都不爱读书

我们都没学会对方的话

在另一本书里鸽子叫白茹

所有男生的白日梦

每天在我窗前飞去飞来

消逝在某个风雨如晦的早晨

后来长大对这些同桌一样的小东西

开始不怀好意拿父亲的气枪

把树丛里的斑鸠瞄住

或追捕一只受伤的山雀

那个暑假我总在山顶的榆钱树上迎风招摇

畏惧于松涛如雷（如闻神谕）

终于打消了对一窝鹊巢的坏念头

后来读书始知道

鹧鸪为唐画眉乃宋

一九七〇年玩蛇的戏班来到镇上

见识似禽似兽

鵩鸟即猫头鹰另类如当代

后来学会了矫情便怀想

落于祖上坟头的乌鸦

午后的翠鸟与我相守同一片钓荫

白鹭独立于故乡的初夏

至于某年关旅途万籁俱寂

遇见一汪寂静的水面

一只野鸭子我不知鸟与人孰孤独

认识的鸟们中尚未提及的麻雀

正在我家阳台下扑闪争食呢

这城市的我们孩子们的唯一的鸟儿

在仲夏写一则关于今年春天的笔记

一切如故

青春长存抱柱信

如约而至

五十年来容颜依然

先不期而至后结伴而行

与初次相逢别无异样

我们谢顶眼花注意力不专

为初恋流泪

在某个傍晚患抑郁症

却不影响她

钟摆一样按时去而复回

这神的踪影

提醒我们大家都会老去

只有上帝自己永远不会

为时间焦虑

历史只在人间存在

造物主的青春却是一个常量

以她的不变应人间万变

黑丝袜可作为不服输的宣言

白发却是高举的降旗

但她向你开放最初的花蕊

草色遥看近却无

诗人张若虚如此幸运

他写的春天一个字也不能动

任你缘愁似个长

见得雨中樟树洒下落叶生出新叶

燕草秦桑人面桃花

听得猫鸣如潮水滚过屋面

在所有怀春者的梦季

谁也无法淡定包括我

不认识一种叫三叶草的草

悔少年不读普鲁斯特和兰波

回忆不起四十年前

春天白雾弥漫于途

地头快要长出带刺的黄瓜

豆荚青涩如当季

三十年前始知春天的月亮

不仅仅是一轮月亮

或者于二十年前河的西岸

发现某一棵随风而舞的柳树

终于消失于一段人造风景

十年后每天面对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这幅行书写的春天

间或染上落日的余晖

直到今岁自己随着什么而温暖

裙裾在街上拼命开放

电影院坐进去青春期的恋人

此刻或比别人更能嗅出空气中

弥漫的花香

当空气变得越来越潮热

南方的经验告诉我们

花季到苦夏亦即光临

七月二十六日傍晚

曾经忘记许多夏天

池塘涨水睡莲即将入睡

空气弥漫太阳的香味

让人在意一些忽略过的事情

不止在午间怀旧

保留些许过往并因此而惆怅

那些最好的人远行久矣

柳树作风中之舞午后传来蝉声

河中鱼在故乡皆若空游无所依

土里的父亲和我的盲外婆早已无缘夏天

天色如蓝兮胜似蓝之本我

惠风和畅友人所赠

书体那样优美散净人间忧伤

斯时此刻唯从天上的现实间感受惊奇

这处子般洁净的云朵而想起

有谁与我共仰天际而见着

透过云石般云朵的洁净的光而晓得

天上的父说过地要发生青草

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

各从其类果子都包着核

这时我们看见从未看见的天色

要有光就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