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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忆老北京

2016-11-27肖复兴

北京观察 2016年7期
关键词:帘子酸梅汤节气

文 肖复兴

夏忆老北京

文 肖复兴

节气,真的神奇,像是一位魔术师,自然界的一切都逃脱不了节气变幻的色彩晕染。芒种,乡间是麦子的一片金黄,城里没有麦子,也得派澄黄澄黄的杏来诉说这个节气中的一点儿心思。

北京的春天很短,只要柳絮杨花一飞,春天就算是过去,夏天紧跟着就跑来了。

夏之必备:冰和帘子

老北京人,是很讲究节气的。立夏,是夏天到来的标志,这一天的到来,是要一定的仪式感的,绝对不能忘记这一天。在皇宫里,立夏这一天,男的要脱下暖帽,换上凉帽;女的要摘下金簪,换上玉簪。这些都是夏天到来的象征物。人体最能感受季节的冷暖变化,而装饰品则是为变化的季节镶嵌的花边。

当然,这是皇宫里才有的讲究。不过,即便是皇宫,这样的讲究也很平易了。在历史记载中,据说在周朝的时候,立夏这一天,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到北京南城郊外去祭祀。不过,这样隆重的传统,早已不再。在一年的二十四节气中,立夏的地位,在皇宫中已经变得家长里短起来了。

《帝京景物略》中讲:“立夏启冰,赐文武大臣。”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清代。那时候,没有冰箱,冰的储存,是用天然的冰窖,如今北京城南北都还各存有冰窖厂胡同的地名。这样的冰窖,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还延续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象立夏这一天,从皇帝带领文武大臣出宫去野外祭祀,到赐冰给文武大臣,这样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不过,可以看到立夏真的是一个天人合一的节气,历史的演进,让节气接上了地气,从皇帝和文武大臣做起。

关于立夏这一日,清竹枝词有道:“绿槐荫院柳绵空,官宅民宅约略同,尽揭疏棂糊冷布,更围高屋搭凉棚。”便是说立夏前后,无论官宅民宅,要在院子里搭凉棚,所谓老北京四合院讲究的“天棚鱼缸石榴树”老三样中的“天棚”。同时,要在各家的窗户前安纱帘。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凉棚和帘子是为了度过炎热的夏天的必备用品。特别是帘子,即使是再贫寒的人家,可以不搭凉棚,但是,门帘子,哪怕只是用便宜的秫秸编的,也是要准备的。

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那时候,不少人家用塑料线绳和玻璃珠子穿成珠串,编成帘子;还有用旧挂历捻成一小截一小截,就像炮仗里的小鞭差不多大小,用线穿起来,挂历的彩色变成了印象派的斑驳点彩,很是流行一阵。当然,这是只有住四合院或大杂院才有的风景,人们搬进楼房里,这样的帘子渐渐被淘汰在历史的记忆里了。记得当年在天坛东门南边新建的一片简易楼里,还曾经见过有人家挂这样的帘子,风摆悠悠的样子,多少还有点儿老北京的风情。如今,这一带都要拆迁了,时代的变化,帘子只是其注脚之一。

窗户,对于老北京人度夏而言,更重要了。老北京,一般人家,大多不是玻璃窗,是那种纸窗,即使不可能家家都像有钱的人家换成竹帘子或湘帘子,起码也要换上一层窟窿眼儿稀疏的薄薄的纱布,好让夏天的冷风透进屋里来。这种糊纱布,即竹枝词里说的“糊冷布”。那时候,我们管它叫“豆包儿布”,很便宜。

帘子和窗布,对于北京城一般人家的重要性,要重于冰。所以,在皇宫内务府的衙门里,专门有帘子库,就跟武器库一样,有专门管帘子库的官员。解放以后,前辈作家叶圣陶老先生,在东四八条住的院子,就是清时帘子库的官员留下来的。现在想想,会觉得有几分好笑,居然帘子还需要官员专门管理,而且,在夏天到来的那几天,这帮管帘子的官员要上下紧忙乎一阵呢。要是没有了帘子,慈禧太后别说夏天到颐和园避暑,就是垂帘听政,还真的有点儿麻烦了。

夏天换帘子这样的传统,一直到我小时候还存在。那时候,我住的大院里,各家都会在这几天换冷布、换纱帘。别看换冷布和纱帘这活儿简单,但弄不好会糊不平,糊不结实,容易进蚊子。所以,一般都会请裱糊匠,连窗户纸和冷布一揽子活儿。那些天,裱糊匠都忙不过来。现在,我们的大院里那些残存的旧窗户,还可以看见能够支起窗户露出纱窗的挂钩和支架。是那个逝去的年代留下的一点儿记忆的痕迹。

如果说,立夏换首饰,多少还带有一点儿对这个节气形而上的象征意义,换帽、备冰和搭凉棚、换帘子,乃至换冷布,都是彻底的形而下了,却也是地道的民生,让夏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接上了地气,热腾腾的,一步步逼近了人们。

夏之色彩:花和萤火虫

在北京,真正热起来,应该是到了芒种之后。读中学的时候,每年都要有一次下乡劳动,一般都会选在芒种季节,因为这时候北京郊区的麦子黄了,正待收割。我们中学那时候常去南磨房乡帮助老乡收麦子,吃住在那里,一干干一个麦收。在乡间,我从老农那里学到一个谚语“杏黄麦熟”,记忆特别深,因为当时我特别好奇,真的是麦子熟了杏就变黄了吗?收完麦子回家到市场一看,果然摊子上到处都有卖大黄杏的。我把学到的这个谚语“杏黄麦熟”,写进作文里,得到老师的表扬。

节气,真的神奇,像是一位魔术师,自然界的一切都逃脱不了节气变幻的色彩晕染。芒种,乡间是麦子的一片金黄,城里没有麦子,也得派澄黄澄黄的杏来诉说这个节气中的一点儿心思。如果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里都有专属于自己的颜色,无疑,金黄色是北京夏天炽热的象征。

那时候,觉得南磨房乡离城里很远。现在,早已经成为了城区的一部分。我现在居住的潘家园,就位于南磨房管辖范围之中。东三环内外,远近一片林立的楼群,原来就是我读中学时候下乡收割麦子的田野。世事沧桑的变化,城市化的飞速进程,让节气变得只剩下了日历上的一个符号,起码,芒种节气中,属于北方那一片梵高才能挥洒出的金黄颜色,已经很难见到了。年轻人,大约只知道夏天,不少人已经几乎忘记了芒种对夏天的意义。

紧接着,夏至到了。夏至这个同芒种一样专属于夏天的节气,大概也被不少人遗忘或忽略了。起码,记得的,远不如情人节或愚人节那样多。

在周礼时代,夏至曾经被定为是一个伟大的节日。白天祭地,夜晚焚香,祈求灾消年丰,这是农业时代人们心底普遍的愿景。我曾经猜想,之所以在那遥远的时代,人们将夏至作为一个盛大的节日,大概是因为这时候正是丰收的时节,却也正是夏天雨涝的季节。如此,才格外祈望丰收能够延续,而灾难能够消除吧?节气里,总是蕴含着人们最为朴素的心情,那心情随老天爷阴晴变化而跌宕起伏。节气里的“气”,便不只是气候,也有人们的心气在里面。

夏至这一天,如果不下雨,就是最好的时辰。传统民谚说: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这谚语说得非常有意思,前两句说物,鹿和蝉,一个动物,一个昆虫。鹿角成熟了,可以割角了;夏天炎热了,蝉开始叫唤了。这是典型夏至的标志,一个有形,一个有声,梅花鹿和金蝉,可以作为夏至的形象代言。

不过,我一直喜欢这个谚语的后两句,后两句说的是花,半夏和木槿都要开花了,这让夏至一下子和花木繁盛的春天有了对比和呼应。夏天并不仅是丰收的季节,也是花开的季节。如今,在城市里,半夏很少能见到,但是,木槿却是公园和住宅小区里常见的。其实,夏至之后,盛开的不仅有木槿,合欢、紫薇、玉簪……也都会相继盛开。为什么只选择了半夏和木槿作为代表,是有讲究的。不说半夏的药用价值,单说木槿,木槿在夏天长得最为茂盛,如果不加剪理,不几天就会铺展长高,有点儿夏天狂放的野性劲头。说木槿荣,一个“荣”字,用得极其好,真的是其他的花都赶不上它。玉簪小夏碧玉般矮矮地守在阴凉处,紫薇有些笔管条直的拘谨,而合欢最难养活,我前几天去了一趟土城公园,二十多年前,我家住在它旁边,记得那时一进公园门是一片合欢树,夏天开满一片绯红的小绒花。这次一看,竟然一棵也不见了。

夏至的天空,和夏至的花一样,在一年四季之中,是最为绚烂的。这时候的天空,白天最长,夜晚最短。夏至的天空,白天最热,夜晚最亮。

夏至的天空,因有了鹿和蝉有了鲜花盛开,而变得活色生香。想一想,鹿摇动着美丽的犄角,从青青草地上奔跑而来,蝉在树叶间比赛似的撒了欢儿地鸣叫,再有那些夏花之绚烂,争奇斗艳,真的是奏响了一支夏至交响曲,在整个天空中激情四溢地回荡。

夏至的天空,最美的时候,在夜晚。一年四季,夏至的夜晚是最短的,却也是最明亮的。在这时候眺望夜空,星河灿烂,能够看到很多一般日子里看不到的星星。即使不懂银河系里各种星座,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北斗七星、牵牛织女星、天狼星和太白星。这对于雾霾横行的今天而言,是格外难得一见的盛景。我小时候,坐在四合院里,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认识并数着那些星星的时候,心里会分外感觉宇宙的浩瀚和生活的美妙。如果,再能够看到一次流星雨的壮观,便是额外的收获了。

那时候,整个夏天都还能够看到萤火虫。这些发光的小虫,给我们孩子带来了欢乐。轻罗小扇扑流萤,是那时候最美的情景。看萤火虫飞上天空,和星星上下呼应对话,一起扑闪着明亮的眼睛,会让我觉得夜空真的非常美丽又神奇。这应该属于整个夏天给予老北京最好的馈赠,最美的回忆了。如今,这样美丽神奇的夏日夜景,已经很难看到了。

夏之找乐:晒书和洗象

在北京,最热在小暑和大暑。这是老北京人最难熬的时候。老北京,别看作为都城,到了盛夏,无论皇上,还是王宫大臣,和平头百姓一样难熬。最有意思的是,到了这时候,皇上要给各位大臣颁发冰票解暑。《燕京岁时记》中说:“各衙门例有赐冰。届时由工部颁给冰票,自行领取,多寡不同,各有等差。”

看这则旧记,我总想笑,在没有冰箱和空调的年代里,盛夏的日子,解暑唯有靠冰,发的冰多少,居然由工部这样正儿八经的衙门颁发冰票,还得按官阶大小领取。这让现在的孩子得笑掉大牙。

在没有皇上的日子里,人们再无须由工部颁发冰票取冰,普通人家也可以到冰窖厂去买冰了。旧京都,一北一南,各有一个冰窖厂,专门在冬天结冰时藏于地下,就等着大暑时卖个好价钱。清时有竹枝词说:磕磕敲铜盏,沿街听卖冰。敲铜盏卖冰,成了那时京都一景。冰窖厂一直存活于北平和平解放之后,那里还在存冰、卖冰。炎炎夏日,拉冰的板车常出入那里,东去三里河,西去珠市口。我小时候,家离那儿不远,放学之后,我们一帮孩子常跟在车后面,手里攥着块砖头,偷偷砸下一小块冰,塞在嘴里当冰棍吃。这两个地名一直还在。只是前些日子我旧地重游,冰窖厂街已经基本拆干净了。原来的冰窖厂,解放后变为了一所学校,如今,已经拆平,建成了宽敞的马路。

老北京盛夏,还有一景,如今更是见不到了,便是借太阳之烈来晾晒衣物,以防虫蠹,这很有点儿以毒攻毒的意思。老儒破书,贫女敝,寺中经文,都在晾晒之列。清时有诗说:辉煌陈列向日中,士民至今风俗同。不过,不少寺庙每年这时候晒经之后,风俗便开始变了味儿,逐渐成为了庙会,人代替了经书,美女更是比经书养眼。《天咫偶闻》中说晒经会上“实无所晾,仕女云集,骈阗竟日而已”。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老北京人对于生活的性情,贫也好,富也好,冷也罢,热也罢,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自寻其乐,用老北京话说,叫做“找乐儿”。

盛夏三伏天到来之际,老北京人找乐儿最好的去处,是宣武门外的护城河边看洗象。那时候,皇宫里养象,不是现在动物园里养的宠物,而是参与朝政的礼仪,清人书中记载“午门立仗及乘舆卤薄皆用象”。如此的非凡阵势,才让夏天洗象成为盛景。清著名诗人吴梅村专门题诗记载其盛况:京师风俗看洗象,玉河清水涓流洁。赤脚乌蛮缚双帚,六街仕女车填咽。叩鼻殷成北阙雷,怒啼卷起西山雪。将当时看洗象的人和管洗象的人,以及大象在沐浴之中仰鼻喷水如雪声震如雷的场面,都描写得极为生动,

这样的盛景一直到光绪年间,因为战乱从越南缅甸进贡来的大象中断而结束。清时养象的象房就在宣武门内,很近,每年盛夏,官校都要用旗鼓迎象出象房,再出城门,到护城河洗澡消暑,一路锣鼓喧天,旗帜招摇。那时候,人热象也热,象多人更多,聚在河边看洗象,成为了大暑天盛大的节日,真有点儿像现在节日里看烟花盛放和花车游行一般。有钱人,会如王士祯诗中所写的那样:玉水轻阴夹绿槐,香车笋轿锦成堆,千金更赁楼窗坐,都为河边洗象来。没有好位置的穷人们,则可以拥挤一身臭汗,在河边看热闹。想那时的情景,应该如现在看音乐会歌剧一样,阔人有包间,穷人有站票,热闹得也就不怕热了。

夏之吃食:过水面和果子干

在取消象房之后的清末民初之际,没有洗象的热闹可看,盛夏之际,一般人找乐儿,是去什刹海。民国有竹枝词说:消夏何如什刹海,红菱雪藕不论钱。可以说,这是一年四季里什刹海最火爆的时候,如同春节里的集市。民国年间,有唱十不闲的小曲这样唱道:六月三伏好热天,什刹海前正好赏莲。男男女女人不断,听完大鼓书,再听十不闲。逛河沿,果子摊儿全,西瓜香瓜杠口甜。冰儿镇的酸梅汤,打冰盏卖,了把子儿莲蓬,转回家园。

这样的炎夏情景,今天在什刹海还能依稀见得到。子儿莲蓬,就是嫩莲蓬,唱词不说买把子莲蓬,说是“了”,这是只有真正老北京人才能体味到的老北京话。这是卖子莲蓬的招呼顾客说的话,如果是卖酸梅汤的,招呼顾客时就会换一个词儿:闹一碗您尝尝!一个“闹”字,一个“了”字,尽显老北京市井风情。

炎热夏天里,老北京人除了吃子儿莲蓬,还爱喝荷叶粥,嚼藕的嫩芽。《酌中志》里说这样大暑节气里要:“吃过水面,嚼银苗菜,即藕新嫩秧也。”

老北京人的夏天吃食,可谓五花八门,过水面只是其中一种。北京人爱吃面食,早年间,老北京是把面食统统都叫成饼,分为汤饼、炊饼和胡饼三类。胡饼是舶来品,火炉里烤的,如现在吃的烧饼;炊饼是上锅蒸的,如现在吃的馒头;汤饼便是面条,当然还包括馄饨,《长安客话》里记载:“水瀹而食者皆为汤饼。”

如今,北京人已经不叫汤饼了,面条从何时叫顺了口,我不大清楚,但面条的种类已经远不如以前丰富。很多面条,如今吃不到了,手艺失传了。比如“蝴蝶面”和“温面”。《旧京记事》里说的:“蝴蝶面、水滑面、手掌面、切面、挂面……”水滑面大约说的是过水面,手掌面说的是刀削面,这个蝴蝶面,我是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面了。《旧京记事》里还说:“刑部街田家温面,出名最久,庙市之日,合食者不下千人。”这个这么多人喜欢的田家温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子的面,我也不知道了。

流传至今仍然让北京人有口福值得珍爱的夏天食品,在我看来,是奶酪、酸梅汤和果子干。

奶酪是牛奶的一种变体,将牛奶煮沸,加冰糖,点白酒,冰镇而成,有点儿像酸奶。这是清朝入京后带来的旗人夏天小吃,当时满语叫“乌他”,从皇宫流入市井,应该是清同治年间的事情。《同治都门纪略》里记有这样的竹枝词:“闲向街头啖一瓯,琼浆满饮润枯喉,觉来下咽如脂滑,寒沁心脾爽似秋。”足以证明,那时奶酪已经是街头常见的夏天食品了。

酸梅汤,老北京卖酸梅汤以信远斋和九龙斋最出名。民国时,徐霞村先生说:“北平的酸梅汤以琉璃厂信远斋所售的最好。”那时候,有街头唱词唱:“都门好,瓮洞九龙斋,冰镇涤汤香味满,醍醐灌顶暑气开。”说的就是这两家。信远斋在琉璃厂,九龙斋在前门的瓮城,民国时瓮城拆除后,搬到肉市胡同北口。解放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起码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信远斋一直在琉璃厂。梅兰芳、马连良等好多京戏名角,都爱到那里喝这一口。店里一口青花瓷大缸,酸梅汤冰镇其中,现舀现卖。“文革”中,店名改了,酸梅汤还在卖,还卖一种梅花状的酸梅糕,用水一冲,就是酸梅汤。插队时,我特意买这玩意儿带回北大荒,以解思念北京之渴。九龙斋,我小时候还见过,很快就销声匿迹。前两年,九龙斋重张旧帜,派人找过我,让我带他们到前门指认老店旧址。

那时候,酸梅汤之所以被北京人认可,首当其冲的是原料选择极苛刻,乌梅只要广东东莞的;桂花只要杭州张长丰、张长裕这两家种植的;冰糖只要御膳房的……除选料讲究之外,制作工艺也是非同寻常。曾看《燕京岁时记》和《春明采风志》,所记载并不详细,却大同小异,都是:“以酸梅合冰糖煮之,调以玫瑰、木樨、冰水,其凉振齿。”看来,关键在于“煮”和“调”的火候和手艺,在于细微之处见工夫。

果子干,柿饼和杏干为主料,加以藕片、梨片、玫瑰枣,用大力丸煮汤,冰镇而成。好的果子干,浓稠如酪,酸甜可口,上面要浮一层薄冰。与酸梅汤和奶酪相比,它没有那样高贵的出身和讲究,是地道平民夏天消暑的食品,既可以解渴,又可以解饱。

如今,酸梅汤和奶酪都容易买到,而且,有自己专属的品牌。奶酪,到梅园的连锁店都可以尝到。酸梅汤,信远斋和九龙斋都有各自的专卖。果子干,却不那么容易在北京的街头见到了。我只是前年在牛街的吐鲁番清真餐厅里,吃到过一回,放在高脚杯里,完全是洋范儿的了。记忆里吃的果子干最正宗的一次,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西罗园小区刚建成,四周还是一片木板围挡的工地,在工地的简易房里,见到一家专门卖果子干的小店,夫妻两人都刚刚下岗,开了这家小店。他们从父辈那里学来的祖传手艺,那果子干做得地道,好吃不说,光看表面那一层颜色,就得让人佩服,柿饼的霜白,杏干的杏黄,枣的猩红,梨片和藕片的雪白,真的是养眼。关键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吃,果子干上面都会浮着那一层透明如纸的薄冰。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漂亮可口的果子干了。

作者系《人民文学》原副总编

责任编辑 刘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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