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新党员

文 苏 峰

老同志，新党员

文 苏 峰

从莘莘学子到垂暮老年，华罗庚接触党、认同党、追随党，整整半个世纪，无论是国民党的拉拢、美国的优厚待遇，还是被错误批判，他都不改初衷、矢志不渝。

华罗庚是享誉国际的数学家，却少有人知道，他青少年时代便与中国共产党交往密切，从接触党到加入党，历时半个世纪，这期间的劫难坎坷，正是他作为共产党员久经考验的光荣勋章。

“我们应当回去”

1946年，华罗庚被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聘为正教授。此时的他是国际著名数学家，在美国生活优裕。1949年初，华罗庚担心家人受制于国民党政府，火速将妻子和孩子接去美国团聚。

没过多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华罗庚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美国的汽车、洋房和丰厚的薪水，带领妻儿回到祖国。在香港上岸时，华罗庚发表了一封“致留美学生”的公开信，信中写道：“受了同胞们的血汗栽培，成为人才之后，不为他们服务，这如何谓之公平？如何可以谓之合理？为了选择真理，我们应当回去；为了国家民族，我们应当回去；为了为人民服务，我们也应当回去；就是为了个人出路，也应当早日回去，建立我们工作的基础，为我们伟大的祖国的建设和发展而奋斗！”1950年3月，新华社向全世界播发了这封公开信，影响和带动了一批知识分子回国，成为华罗庚的一大壮举。

1981年，《旧金山周报》报道了对他的采访：“我留下是容易的……我回去与否呢？最后我决定了，中国是我的祖国、我的家乡。我是穷人出身，革命有利于穷人。而且，我想我可以做一些对中国数学来说是重要的事情。”回国的华罗庚用他此后的岁月，兑现了当年许下的诺言。

半个世纪的追求

早在中学时期，华罗庚就与两位老师、共产党员王时风和钱闻关系亲近，三人亦师亦友，友谊保持了终生。1935年一二·九运动时，25岁的华罗庚已是清华大学教师，他拄着拐杖，拖着一条残腿，走在队伍前列。国民党后来大搜捕，华罗庚还在自己家中掩护中共地下党员，躲过搜查。

此后，华罗庚在西南联大一直与地下党组织保持联系，参加党领导的抗日民主爱国运动。1940年前后，华罗庚还曾想去延安。1946年初，华罗庚访问苏联3个月，很受触动。回国后他积极在《新华日报》和一些公开场合介绍苏联先进的科学、教育、文化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热潮。

回到新中国后的华罗庚任中国科学院数学所所长，积极投身到祖国建设热潮中，对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1958年夏，他向党组织提出入党请求。因为1957年曾参与批评科学体制问题，在当时“左”的背景下，他被扣上“漏划右派分子”的帽子，所以几次申请入党都没有成功。不久，华罗庚离开北京，调任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兼数学系主任。

虽然没有被发展入党，但华罗庚自觉按照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琢磨着如何发挥自己的特长，为党为人民贡献自己的才智。此后，他走上了与工农相结合、为生产实践服务的应用数学道路。他创造的统筹法和优选法（即“双法”）深受群众欢迎，在优化管理和科学实验上，取得很大经济社会效益，提高了国人的科学素养。他也曾因“右派”帽子受到误解。这些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心，他坚信“双法”是自己为党工作、为工农服务的最好结合点。他拄着拐杖，奔走在全国各地，一次次病倒，又一一次爬起来。同事和学生们劝他注意休息，他都不以为然地说：“生产若能长一寸，何惜老病对黄昏！”

他的努力得到了高度肯定。1964 年3月，华罗庚收到毛泽东亲笔回信：“华罗庚先生：信已经收读。壮志凌云，可喜可贺。”1965年7月，毛泽东又回信给他：“华罗庚同志：你现在奋发有为，不为个人而为人民服务，十分欢迎。”这封信上，毛泽东已经把对华罗庚的称呼从“先生”改为“同志”了。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华罗庚到20多个省市推广“双法”，以老病之躯，奔波在各地。1975年，65岁的华罗庚在大兴安岭推广“双法”，积劳成疾，引发了他的第一次心肌梗塞，病情来势凶猛，致使他昏迷6个星期，一度病危。

改革开放后，华罗庚为党的伟大历史转折感到由衷高兴，他的干劲更足了。心中长久以来对党的追求，此时又浮现出来。1979年3月，在应邀赴欧洲讲学前，他再次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他写道：“虽然现在蒲柳先衰，心颤、眼花、手抖、头发白，但决心下定，活一天就为党工作一天，活一小时就为党工作一小时。”6月13日，在英国讲学的华罗庚收到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通知。这位69岁的“新党员”兴奋得一夜难眠。

“不负党员名”

1980年元旦，邓颖超见到华罗庚，祝贺他终于入党，夸他是“老同志，新党员”。华罗庚很感动，对周围的人讲：“这六个字是对我一生最好的总结。”并写下一首词《破阵子·奉答邓大姐》：

五十年来心愿，

三万里外佳音。

沧海不捐一滴水，

洪炉陶冶砂成金，

四化作尖兵。

老同志，深愧怍；

新党员，幸勉称。

横刀哪顾头颅白，

跃马紧傍轻壮人，

不负党员名。

从莘莘学子到垂暮老年，华罗庚接触党、认同党、追随党，整整半个世纪，无论是国民党的拉拢、美国的优厚待遇，还是被错误批判，他都不改初衷、矢志不渝。1984年，他在病中写下一首《述怀》：学术权威似浮云，百万富翁若敝屣。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而已。

1985年6月12日16点15分，75岁的华罗庚坐着轮椅来到日本东京大学做演讲，向日本数学界介绍自己在中国普及数学的经历和体会。17点20分，他结束演讲，“thank you”的话语余音未落，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刚坐下的华罗庚缓缓地倒在了讲台上。这一次仍是心肌梗塞，不幸的是，这次没有抢救回来，当晚，他便与世长辞。一生追随党、矢志为党争光的华罗庚，最终倒在了他的数学讲台上。

1980年，华罗庚曾写下“实干、苦干、拼命干，党员本色”，这正是“老同志，新党员”华罗庚75年人生最恰当的诠释。

作者系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第二研究处副处长

责任编辑 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