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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柔然源流与茹姓的民族构成和认同

2016-11-26杜倩萍

中州学刊 2016年10期
关键词:民族认同

杜倩萍

摘要:茹姓是我国一个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群体。现有茹姓人口17万余,分布在16个民族之中。南北朝时期北方游牧民族柔然是茹姓主要源头之一。柔然是由鲜卑、匈奴、敕勒等族融合而成,柔然汗国所统辖的部众姓氏有60余种。柔然汗国灭亡后,柔然余众用“茹茹”为姓,后汉化简文为“茹”。茹姓宗祠通用联“望出河内,源自柔然”,生动地道出茹茹后裔怀念祖族、永不忘本的心声,充分反映了茹姓群体绵延不绝的强烈民族认同感。

关键词:茹姓;柔然;郁久闾;民族认同

中图分类号:K23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6)10-0114-06

茹姓是一个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群体。在宋版《百家姓》中排序为331位,在2013年姓氏排行榜中列第358位,茹姓总人口大约有17万余,散居在16个民族之中。①主要分布在河南、甘肃、山西、广东、浙江、河北等地。茹姓人数虽然不多,但其源流和民族成分却颇为复杂。近年来经学者综合梳理,茹姓渊源大概有以下几种:一是源于职业,出自古代茹人,属于以职业称谓为氏;二是源于官位,出自秦、汉时期官吏“如京使”,属于以官职称谓加笔为氏;三是源于如姓,东汉末年有如淳,其后代子孙在“如”字上加草字头为茹姓;四是源于柔然族,出自南北朝柔然汗国,属于汉化后改族称为姓氏;五是源于鲜卑族,出自南北朝时期拓跋鲜卑普六茹氏(普陋茹氏)部落,后改汉字单姓为茹氏;六是源于古氐族,出自唐朝时期白马氐羌(后通常称其为白马藏族,其首领称“茹本”),属于汉化改姓为氏;七是出自杨姓,据《周书》载,杨忠(隋文帝杨坚之父)等被赐姓为普六茹氏,其后代有支改为单姓茹;八为大禹之后,帝启的同母弟姒均之苗裔,等等。

茹姓族群,虽然是多源多流,但就繁衍生息在我国北部地区及黄河流域的茹氏族人而言,可以说大多为“柔然”的后裔。而追溯柔然族本身源流,既呈现多源多流,又有主源主流。

一、从柔然起源看其民族构成的复杂性

无数历史事实证明,在多民族国家的发展进程中,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仅是一个源,也不仅只有一个流,而是多源多流。因为在每个民族形成发展过程中,都不断吸收融合了许多其他民族,同时,又不时有些人分流出去加入别的民族。但对一个民族来讲,在众多族源中,必有一个是主源,在许多流向中,总有一条主流,并往往互为源或流,综观柔然的起源也是如此。

柔然,在汉文史籍中,亦称蠕蠕②、芮芮③、茹茹④、蝚蠕⑤等,皆是一名异译,当源自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汉语方言的译写方式。北朝的碑志、杂曲中,又以“鬼方”“匈奴”“北狄”“北虏”等泛称之。“柔然”名号,始于郁久闾氏始祖木骨闾子车鹿会之自称。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却站在宗主国立场,“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改其号为‘蠕蠕”,作为蔑称。南朝则以“芮芮”“茹茹”称之。北魏后期至北周期间,南下或汉化之柔然又以“茹茹”作为自己的称号或姓氏。⑥冯家昇先生根据大同云冈石窟《茹茹造像题记》拓片,首行有“大茹茹国”的字样,遂认

为:“茹茹国上加大字,必茹茹人自称之辞。”“由是吾人可知茹茹乃其自择之字面,非柔然、蠕蠕、柔蠕、芮芮等辞为他人所称者可比。”他又指出:《北齐书》以后各史书作其他名称,这也说明“茹茹”是北魏之后,其“自择之名称”。⑦不过,“柔然”应是初期自称之汉译。而有的学者则认为柔然之名,先是他称,而后才自称之。

“柔然”一词之含义,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第一,认为“聪明、贤明”之意⑧;第二,认为“礼义、法则”之意⑨;第三,认为来自故匈奴龙庭所在地——燕然山名,其意为“山岭”,车鹿会等也以龙庭所在“燕然”之谐音以自号⑩;第四,认为此语源于阿尔泰语“异国人”或“艾草”等意。不过,既然车鹿会选“柔然”为本族自号,可能是“聪明、贤明”之意更贴切些。

关于柔然的起源,往昔学者虽进行各种研究,但由于古籍记载过于简略,又极为歧异,至今尚未有一致看法。搜索我国古籍记载,有匈奴别种、东胡苗裔、鲜卑同源、塞外杂胡等说法。例如,《宋书·芮芮虏传》曰:“自索虏破慕容,据有中国,而芮芮虏有其故地,盖汉世匈奴之北庭也。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亦匈奴别种。”《梁书·芮芮传》也说:“芮芮国,盖匈奴别种。魏晋世,匈奴分为数百千部,各有名号,芮芮其一部也。自元魏南迁,因擅其故地。”这从南北朝时的《郁久闾伏仁墓志》所载也可得以佐证,其中提到:“君讳伏仁,本姓茹茹。夏有淳维,君其苗裔。”这似将柔然与匈奴都作为夏淳维的后裔,两者同源。当时的杂曲歌辞《阿那瓌》,描写他在洛阳出行盛况时,直接呼其为“匈奴主”,辞曰:“闻有匈奴主,杂骑起尘埃。列观长平坂,驱马渭桥来。”而《魏书·蠕蠕传》则说蠕蠕为“东胡之苗裔”,并明确提到“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其开篇即云:“蠕蠕,东胡之苗裔也,姓郁久闾氏。始神元之末,掠骑有得一奴,发始齐眉,忘本姓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闾。‘木骨闾者,首秃也。木骨闾与郁久闾声相近,故后子孙因以为氏。”此传最后“史臣曰”又提到:“至如蠕蠕者,匈奴之裔。”这恐与柔然继拓跋鲜卑之后,尽据匈奴故庭有关。还有《南齐书·芮芮虏传》认为柔然属于“塞外杂胡”,其曰:“芮芮虏,塞外杂胡也。编发左衽。晋世什翼圭入塞内后,芮芮逐水草,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此外,麦喀尔尼等欧洲学者在历史著作中,还将兵败突厥,被迫迁徙的柔然人称为“阿瓦尔人”(Avars,或译为“阿哇尔”),而且有真假阿瓦尔之分。不过有的学者则持否定态度。

由上可见,在追溯柔然渊源问题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只要深入剖析柔然兴衰史,就能抽丝剥茧,从中理出一定的头绪。3世纪中叶,柔然的最高统治集团郁久闾氏始祖木骨闾,是被鲜卑拓跋力微(追谥为神元皇帝)属下掠获的奴隶,“木骨闾既壮,免奴为骑卒”。4世纪初,拓跋猗卢总摄拓跋三部时,木骨闾在一次军事行动中因为迟到,“坐后期当斩”罪,于是他趁机逃脱,“亡匿广漠溪谷间”,并“收合逋逃得百余人”,依附游牧于阴山北意辛山一带的纥突邻部,伺机待发。木骨闾卒,子车鹿会雄健多谋,甚得众心。不断兼并其他部落,部众和财富日益增多,成为世袭部帅,并“自号柔然”。从此,以柔然为主体的民族意识也逐渐形成。这时,柔然仍辖属于拓跋鲜卑,“岁贡马畜、貂豽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正如北魏大臣汉人崔浩所说:“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至5世纪初(402),五传至社崘,社崘“于是自号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犹魏言驾驭开张也,‘可汗犹魏言皇帝也”。此时正值北魏建立初期,拓跋氏锐意进取中原,与后秦、后燕、西秦、南燕、南凉等政权互争雄长,无暇北顾,这就给柔然的发展提供了良好时机。社崘一方面整顿内部军政事务,自称可汗,其下设大臣,辅佐可汗管理内外事务。效法北魏,在各部大人下,设置统千人之军将和统百人之幢帅,并立军法,置战阵,奖惩严明,其骑兵似“风驰鸟赴,倐来忽往”,形成一支威震漠北的势力。另一方面社崘不断向周边扩展,先是攻破敕勒诸部落,尽据鄂尔浑河、土拉河流域水草丰美之地,其势益振。后又袭破蒙古高原西北的匈奴余部拔也稽,尽并其众。遂使整个蒙古高原和周围诸族纷纷降附。总之,社崘统一漠北后,立军法,建官制,其政权初步具备了早期奴隶制国家的性质,有的史籍称其为“柔然汗国”。endprint

从天兴五年(402)社崘称汗至太和十一年(豆崘太平三年,487年)敕勒副伏罗部脱离柔然为止,可说是柔然的兴盛时期。其势力所及,据《魏书·蠕蠕传》所载:“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鲜卑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故《南齐书·芮芮虏传》称其“尽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宋书·芮芮虏传》也称其“西域诸国焉耆、鄯善、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

在此期间,蒙古高原上诸民族、各部落间,通过战争、迁徙、杂居、和亲等,又经历一次分化、改组、接触、融合的过程。柔然在其发展过程中,逐渐融合了其他民族成分,不断壮大自己,同时,也使其民族构成更加复杂化。有的学者根据《魏书》《北史》及其他南北朝至隋唐乃至宋代有关史书碑志等记载,指出:柔然所统辖的姓氏共有60余种,包括柔然、鲜卑、匈奴、敕勒、突厥、西域诸族和少数汉人。其中:属于柔然原来氏族(包括在社崘以前已融合到柔然中的氏族、部落)的有郁久闾氏、俟吕邻氏、尔绵氏、阿伏干氏、胏渥氏及纥突邻部、纥奚部等。属于东胡鲜卑的有拓跋氏、丘敦氏、无卢真氏、树洛干氏、库褥官氏、树黎氏、温盆氏、尉迟氏、匹娄氏、谷浑氏、勿地延氏、莫那娄氏、叱豆浑氏、乌氏(乌洛侯氏)等。属于敕勒的有斛律氏、乙旃氏、副伏罗氏(部)、屋引氏、奇斤氏、达薄干氏、他莫孤氏、泣伏利氏及东部高车等。属于匈奴余部的有抜也稽部(一说属敕勒)、贺术也骨部、乌洛兰氏等。属于西域诸胡的有龙氏、高氏(一说为汉人)、希利亚、邢基罗回、侯医垔等。属于突厥的有阿史那氏。此外,柔然内部还有一些或因被掠、逃亡、经商等缘故居住漠北的汉人。

从上可知,柔然主要是由柔然原有部众和鲜卑、敕勒、匈奴及突厥等许多不同氏族、部落组成,通过迁徙、杂居、通婚、共同的经济、文化生活,逐渐融合。因此古籍所说的东胡之裔、鲜卑一支、匈奴别种、与丁令血脉相连、塞外杂种等诸种说法,正反映了柔然族源的多元化,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就柔然核心氏族木骨闾氏而言,可能出于鲜卑族的一支,主要是从拓跋鲜卑部落联盟中分离出来。据《魏书·蠕蠕传》记载,柔然后期,归附北魏的首领阿那瓌觐见孝明帝元诩时曾说:“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元诩则回答:“朕已具之。”故《太平御览》在引《十六国春秋·夏录》等书时,直称柔然可汗社崘为“河西鲜卑社崘”。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柔然、拓跋、秃发皆有一个共同祖源,是由鲜卑和匈奴融合而成。柔然贵族则是从拓跋鲜卑联盟中分离出来的。当然,关于柔然贵族出自何支,现代学者中还有其他各种说法。有的学者根据《南齐书·芮芮虏传》“赞”中有“芮芮、河南,同出胡种”之说(此处“河南”即指“吐谷浑”),认为出于慕容氏的吐尔浑与柔然同种,那么,木骨闾盖含有东部鲜卑的血统。而陶克涛先生在《毡房春秋·柔然篇》中认为元诩说“具之”,只是表示知道了,并不等于认同。并认为柔然出自匈奴,“就主导而言,郁久闾和虚连题氏,毕竟有‘苗裔与‘祖先之缘”。不过,无论怎么说,柔然与匈奴、鲜卑等都有一定渊源关系。既然,茹氏主要源流之一出自柔然,而柔然又是由好多民族融合而成,那么一部分茹氏,尤其是北方和黄河流域的茹氏,追根溯源,其民族构成也就呈现了复杂性。

二、从柔然余众流向看茹姓民族认同的延续性

民族认同,亦称“民族归属感”。即“对本民族归属的自觉认识和感情依附。建立于共同的文化基础上,自觉或不自觉地与祖先、血缘等原生因素相联系,具有强烈的感召力和持久性,是民族意识的基本內容,直接决定着民族凝聚力的状况”。在我国而言,既是对同一民族内部的认同,又应包括对中华民族的整体认同。从柔然到茹氏,无论其中经过如何漫长的曲折过程,但始终不忘民族之根,这充分显示了其民族认同的延续性。

柔然强盛时,一方面釆取近攻远交的策略,联合后秦、北燕、北凉,乃至南朝刘宋政权等,以共同对付北魏政权,与之争夺漠南地区的控制权;另一方面不断对北魏北境进行骚扰和掠夺。北魏则视形势对柔然釆取讨伐与拉拢相结合的方针,战争和通使交替进行。南北朝时,通过北魏的战争俘获,强制迁徙;柔然部众主动归附,被择地安置;持续不断和亲,大量陪嫁户的南来;伴随着孝文帝迁都洛阳,又有部分柔然人进入中原。凡此等等,大分散小聚居于漠南及中原的柔然人有数十万(后一部分又返回漠北)。北魏对俘虏或降附的一般柔然部众驱役压迫,而对柔然上层却倍加优待,封官晋爵,居文武高位,和亲不绝,使之成为统治集团的一部分。史称“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东、西魏时这种情况仍延续着。直至6世纪中期,突厥崛起,柔然内部分裂,形势才发生质的变化。

552年,柔然“中兴”之主阿那瓌(敕连头兵豆伐可汗)被突厥和高车联军击败自杀后,柔然内部分裂为三:其子庵罗辰及其堂弟登注俟利发等率众投奔北齐,而留在漠北者分成两部分:东部余众立登注俟利发之子铁伐为主,西部余众则拥立阿那瓌的叔父邓叔子为主。553年北齐文宣帝送登注及其子库提北还。不久,铁伐被契丹所杀,国人立登注为主,后被大人阿富提杀害,国人再立库提。未几,东部柔然为突厥击败,库提又投奔北齐。北齐废库提而改立庵罗辰,被安置于马邑川(今山西朔县境)一带。次年,庵罗辰等率5万众叛齐欲返回漠北,经北齐追击,东部柔然基本瓦解,庵罗辰不知所终。555年,突厥木杆可汗俟斤率军击败西部柔然,邓叔子领余众数千投奔西魏。后西魏在突厥使者一再威迫下,遂将邓叔子及以下三千余人交于突厥使者,被惨杀于长安青门外,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柔然汗国败亡。一说柔然汗国灭亡年代应在北周末,即570至580年之间。其共存153年或更长,历16主(一说19主)。

柔然被突厥击败后,其余众基本上分为四部分,一是留在漠北,二是东迁,三是西迁,四是南下。

留在漠北的柔然余众逐渐融合到突厥、契丹等部落中去。唐代释慧琳在《一切经音义》中为《续高僧传》卷二提到的那速提黎耶舍“循路东指到芮芮国”一语作注解时说:“芮芮国,爇锐反,亦名耎国。北狄突厥中小国名。”这说明柔然汗国败亡后,留在漠北的柔然余众似乎仍聚居一处,成一小国,归突厥统辖。而五代时胡峤在《陷虏记》中又提到契丹有一部称“妪厥律”。其曰:“西北至妪厥律,其人长大,髠头,酋长全其发,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鱼,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黄貂鼠皮,北方诸国皆仰足。其人最勇,邻国不敢侵。”有的学者认为“妪厥律”即柔然王族“郁久闾”氏之后裔。有部分茹姓群体还东迁松花江流域,后融入靺鞨族中。例如,《新唐书·李怀光传》曰:“李怀光,渤海靺鞨人,本姓茹。父常,徙幽州,为朔方部将,以战多赐姓,更名嘉庆。”虽然其是否柔然后裔,目前尚无直接资料可供考证,但靺鞨人中有茹氏,这点是确定无疑的。endprint

有的学者则认为东迁之柔然人一部分与室韦为邻或冒称室韦。方壮猷先生在《突厥起源考》中认为室韦及蒙古中的塔塔尔是柔然的后裔。并在《室韦考》中指出:“盖魏时,兴安岭西原为蒙古种之柔然民族所居,魏以后柔然为土耳其种之突厥民族所灭,余部之遗存者向西东窜,与同种之室韦民族混合,皆自号室韦(亦犹鲜卑西侵,居匈奴故地,匈奴遗人百万自号鲜卑同例),因而其使臣之随失韦使臣朝贡中国者,亦皆冒失韦之称,故中国记载于此等新附之柔然人与失韦本部人,不能辨别遂亦通称之曰室韦也。”有的学者进而提出蒙古翁吉剌(弘吉剌)、尧呼尔(裕固族自称)等与柔然郁久闾氏都有渊源关系。有的学者认为卫拉特蒙古和硕特,其源流可追溯到被柔然收服的贺术亦骨部落(游牧于贝加尔湖南岸,后成为柔然汗国一部分)。

柔然汗国被突厥击败后,一部分余众辗转西迁。有的学者认为有些余众先居于今甘肃省敦煌、酒泉和张掖一带,并逐渐南牧于祁连山谷,称“尧呼尔”,成为裕固族的先民之一。有的史书则认为拜占廷历史上的阿瓦尔人,即是被突厥击败西迁的柔然人。阿瓦尔人曾于公元558年派人至东罗马帝国,向查士丁尼一世请求于帝国境内给地居之。以后阿瓦尔人又到高加索,不久还出现在今多瑙河中游匈牙利平原上。嗣后,势力逐渐增强,于公元568年,建立阿瓦尔汗国,一度统治了以多瑙河为中心,东至里海,北至波罗的海,西至易北河的广大地区,一直延续至8世纪末9世纪初。但有的学者则不同意此看法,认为阿瓦尔人不可能是柔然余众。有的进而论证,阿瓦尔即悦般。有的认为此是假阿瓦尔人,实为回纥中的乌罗及浑部落,或合称乌罗浑。

至于南迁的柔然人,则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如前所述,通过俘获、归附、迁徙、和亲、经商等途径,北魏及东西魏时期已有许多柔然人南下居住,尤其活动于漠南和黄河中游一带,与鲜卑、汉族等杂居共处、和亲通婚等,基本上是经历了先鲜卑化,后汉化的融合过程。第二阶段,是在柔然汗国灭亡之后,其余众多以族名“茹茹”为姓氏,以念故族。南宋郑樵的《通志·氏族略》曾明确指出:“蠕蠕入中囯为茹氏。蠕蠕,柔然也。”尤其是在唐太宗贞观四年(630),东突厥颉利可汗所部为唐定襄道行大总督李靖等率十余万唐军击败,东突厥暂亡之后,原受突厥控制的部分茹茹人乘机迁入中原,逐渐汉化,省文为单姓茹氏、芮氏,后大多融入汉族,世代相传至今。山西雁门郡、代郡,河南之河内郡和河南郡等(即今武陟、洛阳及渑池、宜阳、新乡等地)地的一些姓氏,如闾氏、郁久闾氏、茹氏、茹茹氏等,其先祖则大多来自柔然。这从一些山川地名也可得以佐证,例如,明代成化年间李侃修等编纂的《山西通志》中曾提到其境內有“茹越山”“茹湖”等。清代《嘉庆一统志》中也有关于“茹越山”“茹湖”的记载,并说在北魏都城平城(今山西大同)一带,有“茹越口堡”“茹越寨”“茹村镇”等堡镇村寨。这些与茹氏有关的古地名,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年茹茹人活动的痕迹。徙居山西的部分茹氏,后又逐渐南移而散居其他地方。

三、从新时期茹姓群体的交融互动

看民族认同的功能性柔然族是由鲜卑、匈奴、敕勒等族融合而成,柔然汗国所统辖的部众姓氏就有60余种。既然茹氏主要源流之一出自南迁的柔然人,那么,一部分茹姓其民族构成也就呈现出复杂性。从目前茹姓分布在汉、满、藏、蒙古、朝鲜、拉祜、回、达斡尔、土家、维吾尔、哈萨克、苗、壮、彝、傈僳、黎等16个民族之中,也可得以佐证。柔然汗国虽在6世纪后期被攻破灭亡,但柔然人一部分继续留在漠北,一部分南迁生活在塞内,另一部分则西徙或东移,成为其他民族的源流之一,无论哪一部分,皆仍活跃在中华民族的历史舞台上。只不过是由于势弱名微或已异称,未显著于史籍而已。其民族意识和民族文化认同感则依然存在着,茹姓宗祠通用联中的四言联:“望出河内,源自柔然”寥寥八字,则将茹氏所在郡望和源流,表达得一清二楚。这是民族情感的强烈宣示,民族认同感绵延不绝的具体表现。民族归属感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中华民族凝聚力的强弱、国家认同感的高低,也就是说对振兴中华大业会产生正或负面影响。新时期茹氏群体的交流体现出民族认同的三个重要功能:

其一,增强族群内部凝聚力。在新时期,茹氏群体在各地纷纷成立宗亲会,比如“华夏茹氏宗亲联谊会”,就在全国各地积极开展各种联谊交流活动。今天的茹氏群体不仅分布在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台湾等地,还有部分生活在马来西亚、加拿大、新加坡、美、英等国。虽然他们生活的环境、生态、人文等存在差异,职业分工各不相同,但他们对同姓群体有一份特殊感情,近年往来互动日益频繁,“茹姓一家亲”深入人心。茹氏群体通过族群的“历史集体记忆”和现实互动,获得对自己族群归属的认知和感情依附,共同建构新的“现实集体记忆”,对协调内部关系,增强群体凝聚力,促进与其他族群的交往具有重要意义。

其二,加大民族文化研究和传播。家谱、国史、方志同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三大历史载体,民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是史学、民族学、社会学等研究的珍贵资料,具有特殊的作用。家谱又是记载家族世系传承及事迹的历史性资料,是团结族人、共同进步的纽带,是教育下一代的重要教材。在“华夏茹氏宗亲联谊会”的牵头下,开展编纂《华夏茹氏宗谱》等工作。

其三,促进经济社会交往。随着茹氏群体内部互动和文化交融,经济联系和经济利益一体化不断加强,经济交往日益密切。有的地区还成立了茹氏群体经济联络组织或商贸机构。另外,茹氏群体不仅活跃在中华大地各个领域,而且居住在海外的茹姓群体也为居住国和祖居国尽心尽力,因此,群体内部的经济交往更有利于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

总之。在新时期,对茹姓族源和历史的探究,以及修谱工作的开展,将会进一步加强茹姓群体的民族自豪感以及对整个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因此,深入探讨茹氏源流,正本清源,厘定史实,无疑对加强民族认同感和中华民族凝聚力是有所禆益的。

注释

①茹安友:《茹氏发展脉络初探》,2016年在郑州召开的《柔然与中华茹姓文化研讨会》上的发言稿(作者为华夏茹姓研究会名誉会长),《柔然与中华茹姓文化研讨会论文集》,内部刊印本,第173页。②《魏书》卷一百〇三,《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89页;《北史》卷九十八,《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3249页。③《宋书》卷九十五,《索虏传·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357页;《南齐书》卷五十九,《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2年,第1023页;《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芮芮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817页。④《北齐书》卷二十,《慕容俨传》,中华书局,1972年,第280页;《北史》卷十三,《后妃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80页;《隋书》卷八十四,《突厥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1864页;《周书》卷二,《文帝纪》,中华书局,1971年,第35页等。⑤《晋书》卷一百二十五,《冯跋载记》,中华书局,1974年,第3130页。⑥⑧白鸟库吉:《东胡民族考》下编,方壮猷译,商务印书馆,1934年,第67—71、67—72页。⑦冯家昇:《蠕蠕国号考》,载《禹贡》第7卷第8、9期合刊。此题铭大约镌刻于534至552年间。是否特地为阿那瓌孙女邻和公主闾叱地连(538—550年)所刻,待考。⑨藤田丰八:《东西交涉史研究》下编,《西域篇》,星文馆,1943年,第205页。⑩陶克涛:《毡房春秋·柔然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46—47页。内田吟风:《北亚细亚史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第275—276页。《宋书》卷九十五,《索虏传·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357页《梁书》卷五十四,《西北诸戎·芮芮传》,中华书局,1973年,第817页。赵万里:《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卷十一,《郁久闾伏仁墓志》,科学出版社,1956年,图版第599幅。王钟翰:《中国民族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第255页。《魏书》卷一百〇三,《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89、2299、2313页。《南齐书》卷五十九,《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2年版,第1023页。麦喀尔尼:《论希腊史所载六世纪之突厥历史》,载《东方学院丛刋》十一卷,岑仲勉《突厥集史》下册第942页有节译;沙畹:《西突厥史料》冯承钧汉译本,中华书局,1958年,第204—208页。巴克尔:《鞑靼千年史》,向达等汉译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年,第103—109页;余太山:《柔然、阿瓦尔同族论质疑——兼论阿瓦尔即悦般》,《文史》第24辑,中华书局,1985年。《魏书》卷一百〇三,《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289、2289、2289、2289、2313页。《魏书》卷三十五,《崔浩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817、818页。《魏书》卷一百〇三,《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91页;《北史》卷九十八,《蠕蠕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3251页所记略有不同。“丘豆伐”为“豆代”。杜佑:《通典》卷一百九十六《蠕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064页)中关于柔然东境的叙述为“东则朝鲜故地之西”,此恐比《魏书》之说准确。丁谦于《魏书蠕蠕传考证》(王钟翰:《中国民族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54页)中认为柔然的汗庭是在今鄂尔浑河东侧和硕柴达木湖附近。有的学者认为汗庭在燕然山,即郁都斤山或乌罗德犍山地区。有的学者则说初是在哈尔和林附近,后诸部会宗地南移至额济纳河流域,兹不一一列举。《南齐书》卷五十九,《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2年,第1023页。《宋书》卷九十五,《索虏传·芮芮虏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357页。白翠琴:《魏晋南北朝民族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第239—240页。《太平御览》卷一百二十七引《十六国春秋·夏录》;《晋书》卷一百三十,《赫连勃勃載记》(中华书局,1974年,第3202页)作“河西鲜卑杜崘”。有的学者则认为此“社崘”或“杜崘”,并非柔然可汗社崘。周伟洲:《关于柔然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的初步研究》,《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2期,第30页。曹永年:《柔然源于杂胡考》,《历史研究》,1981年第2期,第107页。陶克涛:《毡房春秋·柔然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9、82页。《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第1312页。《魏书》卷三十五,《崔浩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816页。内田吟风在《北亚细亚史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中,据《通志·氏族略五》、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九十一等史籍,认为柔然汗国最后灭亡年代应在北周末,即570—580年之间。同朋舍,1975年,第321页。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九十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道宣:《续高僧传》卷二(中华书局,2014年)提到:“那速提黎耶舍……循路东指到芮芮国。值突厥乱西路不通,乃随流转……天保七年(556年),届于京邺,文宣皇帝极见殊礼,偏异恒伦。耶舍时年四十。”胡峤:《陷虏记》,载《新五代史》卷七十三,《四夷附录二》,中华书局,1974年,第907页。内田吟风:《北亚细亚史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年,第321页。《新唐书》卷二二四上,《李怀光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6375页。方壮猷:《鞑靼起源考》,《国学季刋》第3卷第2期;《室韦考》《辅仁学志》第2卷2—3期,第22页。陶克涛:《毡房春秋·柔然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74-379页。纳·巴生、李恺、刘昆黎:《和硕特蒙古史》,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页。麦喀尔尼:《论希腊史所载六世纪之突厥历史》,载《东方学院丛刋》十一卷,岑仲勉《突厥集史》下册第942页有节译;内田吟风:《北亚细亚史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年,第338—340页。余太山:《柔然、阿瓦尔同族论质疑——兼论阿瓦尔即悦般》,《文史》第24辑,中华书局,1985年。沙畹:《西突厥史料》,冯承钧汉译本,中华书局,1958年,第204—208页。郑樵:《通志》卷二十八,《氏族略四》,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67页。林宝:《元和姓纂》九鱼闾氏条,中华书局,1994年,第1207页等。《魏书》卷一百一十三,《官氏志》,中华书局,1974年,第3007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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