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的嫩江

欣　郁



无语的嫩江

欣郁

江畔

我无数次渡过嫩江

所以,和两岸土地相互拥有

这是我把生命交给大江

而她又还给了我

江畔的村庄和城市有着同样的口音

我从小到大爱过的女人她们都在这里

岸是流水的月台

也像是我漫长的青春时代

站牌上写着富拉尔基、昂昂溪、齐齐哈尔

我在这些奇怪而又美丽的名字间穿过

我的烦恼、暗恋和冲动

都消解在沿途的风景里

江畔婀娜的柳树和茂密的花丛

是岁月的追随者

陪我一路走过期盼和思念

并找到了大地的坦然

当江水迈上无痕的旅途

寻找命运的走向

我学会用心来丈量到达宁静还需多少时光

圣水

这清冽的江水是灵魂的酒

是阳光酿造的琼浆

饮下一口，人就真实了

我的千言万语其实不必说给俗世

风中颤抖的老树

是仅仅属于我的最后的萨满

树叶唱起无词的神调

关于命运，我已经全部悟透

这里的人们乐天知命

即使洪水暴涨，淹没满天的星光

也淹没狭隘的诅咒

不幸仍会远离善良的人

来自远古的洪水啊

当荒芜被荡涤

新的生命总是更加自由

像少年的心思，少女的情怀

在广大的岁月里蓬勃

嫩江，我的圣水

我在江水里洗自己的双脚

洗自己的身体和心

水最无情，也最有情

如果我的心沉沦，她会帮我浮起

所以我不必忧患

也不会迷失

夜渡

在星光无声而浩大的合唱中

嫩江，悬挂于地球边缘

不动声色地保持着惯常的形象

所有轻轻摆尾的鱼也保持着淡定

而许多事情已在此时发生

天空，划过数颗流星

江畔，无边的野草疯狂生长

我在这时横渡嫩江

仿佛被流淌的时光淹没

我像初来人世时赤裸着爬上岸来

有一只破船发出最后的叹息

抛弃腐朽的缆绳

顺着它自己的记忆而去

从此，我不再惧怕黑暗

看懂了黑暗之中波涛的涌动

只要波涛涌动，就会把我托起

我的重生

我梦见自己是一条鱼

与水草泥沙格外亲近

仿佛某种事物运行在规律之中

并渐渐接近真理

今晨，我发现自己

是一条行走在马路上的鱼

是鱼贯而入中的一条鱼

我混同于他们

奔向城市的繁华

此时，嫩江在我身后低泣

我是一条躺在市场里的鱼

为拥有了身价而骄傲

没想到是被别人出卖

此时，嫩江在我身后低泣

看一看嫩江的宽阔和清澈

我才懂得了天空为何这般湛蓝

草地为何这般碧绿

或许我来的地方就是天堂

一切过往和存在才是真理

那条生命之江

如今，我该回去了

穿戴起银色的鳞片

我的过往复活了，存在真实了

找回一万年前的姓名

面对世人，不再羞愧

勿忘我、萱草和马兰

她们是我美丽的姐妹

柳丛和芦苇

他们是我茁壮的兄弟

我们脚步无声却已走出很远

身后留下一片芬芳

潮汐

黄昏温热的沙滩上

男人和女人牵手走远

留下五趾清晰的足印

传说生命起源于水

月亮在潮汐里诞生

是高贵的新娘

是嫩江的女儿吗

今夜，谁将引你走上圣殿

让女性温柔的光辉

照亮人们的内心

在水天的交合处

桅杆傲然挺立

浪潮一波波拍打夜色的神经

月光跳跃在敏感的浪尖

如同大江的灵魂

是谁拾起浪花捧出的贝壳

是谁撒网打捞波涛深处的秘密

夜色浸润，天地无声

灯火熄灭之时

浪潮起伏

欣郁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刊》、《北方文学》、《诗林》、《芒种》、《诗人》、《青年文学家》等发表诗歌、散文、小说若干。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