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2016-11-26王仁兴
王仁兴
在路上
王仁兴
人的一生,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表述,无非就是那朴实而简单的三个汉字:在路上。人生从幼年到老年,从蒙昧无知到大彻大悟,岁月的叠加,年轮的更替,由呱呱落地到寿终正寝,一直在路上;自然之路与心路历程,有形之路与无形之路,认知之路与探索之路,总是在路上。也可以这样说,这条路年轻时从故乡出发,走向心目中的远方;历经数十年风雨兼程,不懈努力到两鬓灰白时,又惦念着故乡;人老了就想方设法回故乡。叶落归根、告老还乡,怪不得那么经久不衰地深入人心。即便是客死异乡,也有“越鸟栖南枝,胡马依北风”的经典意象千年屹立于心中。
去远方是青年人的情结;回故乡是老年人的心结;去远方的情结与回故乡的心结纠缠,就是人生的心有千千结。无可否认,远方和故乡永远是亮在每个人心头的不灭之灯,而且千百年来无论圣人还是俗人大多如此。远方是什么,在哪里?少年气盛,英姿勃发,一腔热血又满怀豪情的初生牛犊,心中只有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只有对宏伟事业的大致想象;只有对光明前程的朦胧描绘;只有对纯真爱情的甜蜜向往;只有那使不完的劲,秀一秀肌肉而时时流溢出的激情……
可是,这些都在那缥缈的远方,都是那不确定不明晰——仅仅脑海里想象的远方。从少年到青年有时甚至中年,远方总是个做不醒的梦:梦想着成就一方伟业铸就一世英名;梦想着握有一柄权杖颐指一方人马,梦想着赢得一场真爱抱得一位美人(女性则梦想着守住一位王子拥抱一世温馨),梦想着拥有万贯家财入住一栋豪宅,至少也梦想着“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写出传世佳作,梦想着事业辉煌生活优裕妻贤子慧受人尊敬青史留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这或许是每个人在青少年时期的梦,也是人类永远做不醒的梦,这当然是一个终究会被现实的车轮碾得支离破碎的梦。“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因为“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因为美好的希冀都要有脚踏实地的行动;因为漫漫岁月里,必须有一双能使灰姑娘“蜕变”的“水晶鞋”;因为这双鞋是能力毅力助力(注意助力尤为重要)的多力合一,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总成,而恰恰这双鞋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是的,你要到达远方除了精神还要有丰厚的物质,助你实现理想除了想法还要有恰当的方法,使你成就伟业除了平台还要有施展才华的宏阔舞台!所有这些,前者不过是人人可以想象的蓝图,后者,唯有后者才是具体而真实的宏伟建筑。由美丽的蓝图成为宏伟的建筑,肯定是一条充满艰辛的漫漫长路。
岁月和时光终将凋零,青春也会悄然老去。年轻时的长风烈火会被岁月的腥风血雨悄悄浇灭,金戈铁马豪情满怀的热血定然被无情的时光消磨得荡然无存。闯荡世界数十年之后,你心目中的成功与失败已经不重要了,秋风骤起,衰草披离,或者秋雨绵绵,大雁南飞时,《九月九的酒》的歌就会在耳边响起:思乡的人儿,漂流在外头;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你就会想落叶归根了,“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唐代诗人崔涂的诗句,道出了千古游子的心声。那就回故乡吧!
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如是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大人那是一派潇洒风范。当过宰相享有盛名后还乡走走、看看,他写下这首流传千年的七绝时,在不在位已并不重要,“不管风吹浪打”,一切都“胜似闲庭信步”。端的不是落魄游子归来,标标准准的衣锦还乡。他一路看到的都是美美风景,一路遇到的都是甜甜笑脸,因为他内心满怀欢喜而洋洋自得。诗中一个笑字,透露了他回乡时喜悦难抑与志得意满,因为心情舒畅时,看啥都顺眼。贺知章脚下的那双官鞋是厚厚的,即便当时穿的是布鞋,但他有宰相这个头衔坚实地垫着,他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实力、也就有了足够的自信,能不看到笑脸相迎吗?所以,这首绝句写得行云流水般轻快流畅,直抒胸臆间意味深长,当然也乡韵悠悠而余音绕梁。看似信手拈来的白描写实,实为功成名就的得意洋洋,自然流露着那蕴含的底气。研判诗中那个笑字,那是足以让人回味无穷的。
像贺知章一样回乡的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当过宰相的大多将家室迁到繁华的京城了,卸任后回归农家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归来的游子,呼唤的是“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我已厌倦漂泊”,“故乡的风,故乡的云,我已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一曲《故乡的云》,旋律深沉,词句隽永,感情真挚,一唱三叹,唱出了多少漂泊远方游子的心酸,那是能让有此等经历的游子潸然泪下的。
同样是走出去、走回来的路,人不同则路不同,路不同就情不同。其实,人生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故乡。因为所谓的远方,就是心中的欲望,而欲望是无止境的;故乡则是留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回忆与现实的距离足够你走一阵。
王仁兴男,1957年6月生,1978年7月通过全国高考,考入当时的江苏师范学院中文专业,毕业后一直在中学从事语文教学,高级教师。业余爱好写作,有二十万字的散文集《原声》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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