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官恶在哪

文_刘吉同（河南新乡）

恶官恶在哪

文_刘吉同（河南新乡）

唐高宗李治时期的宰相李义府，外表“容貌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但内心却“狡险忌克，笑中有刀”。此人有多恶？一是劫色。大理寺关了一位洛州绝色美女淳于氏，他令大理寺丞毕正义“枉法出之”包为“二奶”。二是卖官。不但自己卖，母、妻及诸子、女婿皆卖官鬻爵，一时“其门如市”。三是“鸡犬升天”，还在怀抱中的儿子都“并列清贵”（《资治通鉴》卷200，下同，只注卷数）。其实李义府搞的“这一套”，都是些“大路货”，当今的贪官不往往也是财色双贪吗？苏荣一家不也是卖官“专业户”吗？很显然，这并不是李义府最可恶的地方。

那是哪呢？这还需要从淳于氏讲起。淳于氏从大理寺放出后，引起了大理卿段宝玄的怀疑，并将情况上奏，唐高宗李治命给事中刘仁轨审理。刘仁轨嫉恶如仇，“劲直之风，古今罕比”（武则天语），对此案刨根问底，不依不饶。李义府害怕了，逼毕正义自缢狱中。由于高宗的袒护，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但李义府却记下了这“一箭之仇”，欲置刘仁轨于死地。

不久，朝廷派大军征讨百济，李义府调刘仁轨负责海上运粮。当时的季节根本不宜出海，但李义府硬逼着船队起航，结果“遭风失船，丁夫溺死甚众”。这下李义府有了“抓手”，派亲信将刘仁轨审成了死罪，又在高宗面前说：“不斩仁轨，无以谢百姓。”多说一句，历史最后与李义府开了个大玩笑，他身败名裂，最后死在了流放地；而刘仁轨却起死回生，最后位极人臣。这就不说了。要说的还是那“丁夫溺死甚众”。这些人惨呀，冤呀！他们本应不死，还能为国立功，但最后都成了李义府罪恶目的的祭品。在李义府看来，丁夫算什么？轻如鸿毛，贱如草芥，为达到我的目的，死多少都无所谓。这才是他最可恶的地方。

然而，历史上这样的恶官又多如牛毛。他们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任意屠杀百姓。有为霸占别人财产而杀，杀的当然多是富人，比如东汉的梁冀。有为邀功请赏而杀，比如战场上杀民众的头充当“战利品”。有为泄愤而杀，比如历史上的屠城。有为吃人而杀，比如隋末唐初的朱粲。有为“响应号召”而杀。武则天掌权后鼓励告密，衡水有个地痞叫王弘义，一次看见乡间父老在做佛事，遂举报他们“谋反”，结果两百多人被杀，他则如坐上直升机般当上了游击将军（卷204）。还有为耍威风而杀，为“娱乐”而杀。后赵的“储君”石邃，喜欢将美丽的姬妾先妆扮好，然后斩其首，洗去血污后盛放在盘子里让宾客参观，再烹煮与众人共享“美味”（卷95）。甚至为杀而杀……杜荀鹤《再经胡城县》诗云：“去岁曾经此县城，县民无口不冤声。今来县宰加朱绂，便是生灵血染成。”与上之相比，这首诗实在有点小儿科了。

何以“江山代有恶人出”呢？原因是孔孟？是老庄？是《周易》？是墨家？是佛教？都不是。就拿与杀人密切的兵家来说，也讲“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司马法》）的道理。俺百思得到一解，根子还是那个皇权专制。皇权的本质是杀人，而且什么人都敢杀，皇帝、太子、大臣、嫔妃、士子等等。至于草民，那就更“小意思”和“合法”了。而皇权治下的百姓，又多为愚夫愚妇或顺民，没有人文理念，更无权利意识。不过，一旦遇到“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他们立刻就会变成暴民。揭竿而起，横扫天下；“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这些人正是恶官强大的预备队。唐末的朱温和明末的张献忠，都是贫雇农出身，但他们都变成了杀人魔王。总之，皇权专制就是恶官的孵化器。

最后再说说李义府“无以谢百姓”一说。将众多丁夫抛入大海喂鱼的正是此人。然而，他却打着“为死者申冤”的旗号，俨然爱民如子、为民请命、刚直不阿、朝中良臣是也。可见恶官多么会演戏，多么卑鄙和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