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水族农民作家的诗意人生
2016-11-26曹振宇
◎曹振宇
一个水族农民作家的诗意人生
◎曹振宇
一个生活在逆境中的农民,面对人生多舛的命运,却刻画着不一样的生活。社会发展了,但他俯下身来做事、勤勤恳恳做人、执着而坚韧地追求着自我的信念和价值的做人态度没有改变。——采访手记
引 子
云南省富源县墨红镇的田友伦,被外界的公共话语称为“水族农民作家”。既是农民,生长在乡村,本来是和农耕生活紧密相连的人,文人写作、爬格子的活路似乎与他是遥远的。田友伦为了自己的文学梦,熬更守夜,挤时间读书写作,还要遭受别人的冷眼和嘲弄,其艰辛可想而知。其实,田友伦就是他自己,一个喜欢写东西的人,一个把生活写成诗行的人,一个把写作当成一种生活方式的人。他选择写作,就像需要吃饭才能使得物质的身体继续行走,写作是为了心灵世界的寻找,心路历程的人生建构。田友伦从偏僻的山村走上了作家的殿堂。这是农村的自豪,这是农民的骄傲。
见到田友伦时,这个身材矮小的水族汉子朴实地笑,47岁的他在富源一个叫墨红的乡镇上开理发店20余年。理发店和他一样,很普通,叫大众理发店。就是在那个偏僻的乡镇上,田友伦用三年的时间,手写完成了3部长篇小说,总字数达54万余字,给自己扣上了“云南省第二个农民作家”的帽子。人,总是要有点儿精神的;生活,总是要有些色彩和诗意的。
吊脚楼牛屎墙
田友伦出生在富源县黄泥河镇一个水族家庭,母亲是云南省唯一的水族乡——古敢乡人。田友伦说,十几年前甚至更早些时候,家乡在他的印象中只能用贫穷来形容,吊脚楼、茅草房、土路……
在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水族乡民们若需要生活用品,通常都是将农产品拉到集市上,通过物物交换的形式换取。田友伦说,做梦也没想到,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像“吊脚楼的房,牛屎糊的墙”一样,这些原本被认为是落后的东西,在今天已经成为稀罕物,就在今天富源水族民居在当地近乎销声匿迹之时,黄泥河镇政府建了一幢水族民居,也成了旅游景点之一。“现在你去到我们那里,想看‘吊脚楼的房,牛屎糊的墙’,恐怕只有这一处了。”田友伦诙谐地说。
水族歌舞、金钱棒、狮子灯、自制的二胡、月琴伴着他长大,许多水族神话传说耳熟能详,水族婚娶习俗他描绘得有声有色。田友伦曾到古敢乡政府借阅了《水族史实记》,“原来水族是一个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的民族。它融入了甲骨文、西夏文、道教符号等,就算是在今天,当你走进水族乡镇时,还能在农户家的墙上见到一些水族文字的标语。然而这样的文化在今天已经几乎消失殆尽,现在大概只有百岁以上的老人会说水族话了。”
3年手写54万余字
“一朵茶花开眼前,蝴蝶与花紧相连。小郎愿说痴心话,敢问情妹嫌不嫌?”这类在水族群众当中传唱了多少年的山歌,如今已经印刻在了田友伦的长篇小说里。“将这些传统文化融入到自己的小说中时,更多的是在追忆历史留在心中的痛。”距离出版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已将近三年,他说,2005年才萌生了写作的念头。
田友伦出生在富源县黄泥河镇西门街的一个水族农民家庭。童年的懵懂时光在村间奔跑和放牛顽童间悄然逝去,农村物质生活的困苦没有抵消乡村诗意栖居留下的想象和美好心灵,读书到高中,田友伦家庭困难,父母亲生病,家里没有劳力,再也无法供他继续上学,只能与大学失之交臂。
处境艰难的田友伦慢慢走进了文学的世界。他读《静静的顿河》里那些暗香浮动的影子,读《约翰克里斯多夫》里那些悠远的人生意境和心里独白。读着读着,他有了表达的冲动,写东西是他内心表述的欲望的具象再现,他就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和写作联系起来。他看完了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真心地被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打动;他也喜欢短篇小说《山道弯弯》《尘埃落定》。
“水族人口才40万,在云南境内不足2万,通过文字及有限的历史资料,我了解到,这都是因为历史上的战争导致水族先民迁徙、人口减少,我们不能像先民那样择域而融,不愿意融合更多民族的文化。”田友伦说出了写小说的初衷。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用电脑,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最要命的事情”,他无法了解外界的信息。不得已,他只好以传统的方式——手写。“每天晚上11点左右理发店关门后,便开始埋头写作,通常到凌晨1点才停笔,第二天早上八九点又要开门开始理发的营生了。时间一长就感到腰酸背痛。”田友伦说,出版前,整部小说经过9次修改才通过。
经济上的拮据也给田友伦出书带来了难题,由于无法从电脑、刊物上获取信息,田友伦刚开始拿着稿子欲投无门。后来经人指点找到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社通过网络无法查阅到关于水族各方面的著作,便同意出版并发行他的小说。2006年4月,他的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长达20余万字的《水族部落》出版发行,成为云南水族的第一部长篇作品,田友伦成为云南省继保山市农民作家段培东之后,第二个出版长篇小说的农民作家。
他的首部长篇武侠小说《水族部落》出版不久,富源县委、县政府就给予他1万元的奖励。2007年5月和2008年9月,田友伦又相继完成了长篇武侠小说《吞口神侠》的上、中两部,其中《水族部落》完全靠田友伦手写,然后誊写成稿交到出版社,其余两部都在十六七万字左右,在墨红镇政府的帮助下,将草稿输入电脑后打印成稿,这让田友伦至今仍感激不已。在近三年的时间里,他完成了三部共计54万余字的长篇武侠小说。
在采访回来的路上,我被水族农民作家田友伦痴迷文学的精神所感动,细细想来,他时常把自己作为刀子磨得亮晃晃的。现在,富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富源的一员应该把自己的岗位作为一方“磨刀石”,磨快自己的“刀”,收获自己充满个性的“作品”。田友伦练就的耐得住清贫、守得住寂寞执著写作的精神境界不得不让我们从内心深处由衷钦佩,我不禁为水族农民作家田友伦追求健康、丰富的精神生活的事迹而感动。
水族,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有着悠久的历史。特别是水族史诗中所描绘的母系氏族时期水家人的生活、生产的情景,更加说明水家人在史前曾创造出了高度文明的历史。当今云南水族,作为云南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族种之一,不论是文化还是经济都还很落后。水族是个喜爱依山傍水而居的民族,其生活环境山清水秀,既有桂林山水的秀美,又有云贵红土高原的风貌。清澈的黄泥河水和国家森林公园十八连山为水家人创造了许多神话。一年一度的古敢水族三月街的热闹场面和浓郁的民族风情令人产生无限的冲动和神往。水家村寨旁的百年巨杉和高大的金丝榔树似一个个水族少女亭亭玉立,好象是在对客人们说:“欢迎尊敬的客人来水乡做客,水家人会用清香的扁担酒敬你,会用黄果糯米和香米招待你,会用可口的海子梨提升你的游兴,会用脆甜的花生和山歌祝福你……”
水五寨北边的凉泉和南面的热泉让人尽享天之造化,耸立半山腰的石榔头如鬼斧神工,黄泥河畔的桔园、梨园、李园让人垂涎,白云寺的庙宇在微风吹动的竹林中忽隐忽现,幽深的洞穴和幽长的峡谷似开启生命之门,飞流的瀑布溅起的水珠与日月交辉,震耳欲聋的响声从飘飞的“白带”那儿传来,山顶的石林似乎永远看不尽黄泥河坝子的菜花,峡谷深处两米来宽半米来深的溪水将你轻轻推移两百来米,哪儿的浴池能比得上甘河的天然浴池呢?巨青老将和大蟒为水乡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十八连山猴啼和云豹的影子以及黑牛大山的神秘,使人有一种天外天的感慨。就连白云大山的那块几十丈高的白岩也发着耀眼的光,似乎想把水乡的风光纳入天镜之中,让客人老远就能看到。正如书中所作诗云:翡翠绿纱扮俊山,三河系了一平川。两岸悬崖相对出,声声鹃鸣应山岗。十八连山闻猴啼,青草池里鱼儿欢。莽竹石林缀桃李,飞瀑玉珠日月光。峡谷悠悠恋白云,逶迤铁龙缠珠江。鹰乘轻风掠丛影,白带击石重音传。满楼菜花望不尽,别有洞天迁待攀。吾乡造化客往少,游子举杯是惆怅。又有词为证:大河南去,玉带飘,青山环抱。水清澈,鱼飞跃,牛羊依青草。桃绯红,梨舞雪,金波荡时桂香绕。月上树梢,舞姿多娇,木叶山歌声声高。这就是《水族部落》中所描绘的让人神往的富源水乡。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涵都是很深的,就算一部很著名的文学作品也难以反映一个民族的全貌。作者虽然写成《水族部落》一书,不过是对水族文化的一点肤浅的展示。水族人的婚嫁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如刺埂拦新郎,圣神吞口的传说,鱼化龙的传说,龙吊死的传说,水家人大战洪魔的传说,神药荫竹的传说;还有水族、汉族、龙、虎、蛇、豹的先母的传说……水族是一个爱唱歌跳舞的民族,木叶拌山歌是水家人的生活组成部分;金钱棒、铜棒、得罗、踩高跷、玩四门斗底的游戏、狮子灯、铜鼓舞、吞口舞、月琴弹奏,这些都是天籁之音和水族原生态文化的体现;水家人见山而拜、见石而纸、见水而香、见树而祭的对自然的崇拜是永恒的自然图腾。富源水族文化是多元化的组合,是民族团结的具体体现。
《水族部落》一书所描写的是大汉王朝时期,水族要人何锦作了一首《论天下歌》的歌送给弟子张归一后突然仙逝。这本是劝众水家人与强大的汉族融合,从而促进水族部落的发展的诗歌,因误入少数武林高手之手,而这几位高手却又将诗误作武功秘诀来练,于是引发了一场江湖争斗。
随着江湖儿女的足迹,以水族原生舞蹈水姑娘舞、踩碗进屋、木叶短笛、狮子灯、金钱棒等演化而来的铜棒功、得罗功、金钱棒、刷子功等高深莫测的武功插入和谐大滇帝国的奇风异俗里,精彩而神秘的世界徐徐拉开……在这场争斗中,阴差阳错地将水大王郎天如洗(原是平民)和兵马大元帅田野飘香(武林世家之后)两个出生不同的水家人的命运扭在一起,他们尝尽了人间辛酸苦辣之后,带领水族人推翻了大汉酷吏水府太守万山朝拜的统治,自立为五。就在这场复杂的江湖式的争斗中,有倾国倾城之美的大汉公主和宫内高手一卷红尘却鬼使神差般的出现在田野飘香和郎天如洗的面前,一场红颜尽了留迷猜,下世可不可以重来的悲喜恋爱就由此产生。又加上羌国公主和武林高手莲池仙子的爱情插入,于是又产生了什么是爱,悲欢离合全在的爱情悬念。特别是和谐大滇国部落少女婚姻至上和女人洞穴部落的女人们对男人的绝对权利(男人从头到脚都是女人的)描绘,更显示出大滇国和水族部落的奇风异俗。大滇国和水族部落的女人们的生活,与传统的中国妇女的生活是一种反差,世人的心为之一动,渴望发现并为之祈祷。因为它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本书的一大特色是将现实生活中的水族舞蹈如金钱棒舞、铜棒舞、得罗舞、四门斗底舞等等还原作怪诞绝好的武功绝招,以妇女日常用的洗衣刷演化为绝世武功,以和谐大滇国为旅游圣地,以古滇国斑铜为上乘兵器,突出了大滇国青铜文化的价值。这些特点突破了惯用的武功招式和兵器,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书中所描写的水族风情多是以富源水族文化为背景的,对大滇国的奇风异俗是基于民族文化强省的背景下的新创作、新尝试。民族文化的生命在于创新,《云南映象》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长篇武侠小说《水族部落》的公开出版发行,使田友伦一举成为云南省继保山市农民作家段培东之后的第二个、曲靖市第一个农民出版长篇小说的作家,并成为云南水族的第一部长篇作品。《水族部落》贯穿着和谐发展的主旋律,以论天下、离近亡、融则繁的暗示为底线,汉天子的仁慈与宽容为明示,突出了民族团结的主旋律,其结果也就是水族人顺江而上,在爨部落领地内产生了一个新的民族——水族,这就是和谐大滇国的感召,这就是民族团结发展的硕果。
对于田友伦的这一独立创作成果,富源县委、县政府已经给予充分肯定,并予以10000万元的奖励。目前田友伦正着手以大唐帝国时期墨红镇发土梁子的大力彝神王,块泽河水神、黄泥河仙子等河流源头的水神,十八连山的龙蛇虎豹等为背景,计划用三年的时间创作出《水族部落》的姊妹篇,即长篇神话小说《吞口神侠》上中下卷。
(作者单位:富源县电视台)
责任编辑:程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