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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诺族作家文学扫描

2016-11-26◎黄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9期
关键词:基诺散文故乡

◎黄 玲

基层观察

基诺族作家文学扫描

◎黄 玲

主持人语:由黄玲主持的2015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云南8个人口较少民族作家文学综论”的研究成果在很多方面填补了云南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空白,本期的研究对象是基诺族文学。本文详细梳理了基诺族文学发展的历史脉络,是了解基诺族文学史的重要论述。曹振宇的《一个水族农民作家的诗意人生》也提供了一个底层少数民族写作者的典型案例,部分地代表了基层文学写作者的文学人生。资料性很强,也能启发读者。(程健)

一、基诺族作家文学的历程和现状

基诺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人口23143人(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 “基诺”是民族自称,过去汉语多音译为“攸乐”,意为“跟在舅舅后边”,引伸即为“尊崇舅舅的民族”。1979年6月经民族确认,成为中国的第56个民族。

基诺族作家文学经历着从无到有的创作过程。

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政治上的解放和经济的发展都是提高生存水平的重要条件。只有政治上获得和各民族平等的水平,经济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文化的发展才会得到有效的促进和提升。现代教育的普及,对培养各民族的文化人才也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基诺族的民族现代教育有资料可查的记载是从1956年开始实行的。至此攸乐山上才有了第一所小学,基诺孩子们才有了走进学校接受现代教育的机会。对这个民族来说,这是一件值得载入史册的大事,是基诺族民族教育的开端。此后的十年中,基诺山的公办小学很快发展到11所,民办小学2所,培育出高小毕业生140余人。这些人中就有基诺族的第一代知识分子、作家。

在当代文学发展的背景下,中国作协以及省、地各级文化部门对民族文学发展的重视与扶持,是人口较少民族的文学得以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

基诺族的书面文学,直到二十世纪80年代中后期才开始出现。1988年,陶润珍发表诗歌《小鸟飞走的时候》,1990年发表散文诗《我只是一个版纳姑娘》,抒发了一个版纳姑娘细腻的情思。另一位基诺族作者白忠明发表散文《今日基诺山》《泉水悠悠绕山寨》《祖祖辈辈“吃山”,今朝吃法不同》等作品,把丰富多彩的基诺文化介绍给读者。

翻开《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基诺族卷》,就翻开了基诺族史上由本民族作家、作者创作的笫一本书面文学作品集。“基诺族卷编委会”的后记说:“此书的问世是中华民族多元文学事业发展的一部分。”“从1956年学汉语教学至1988 年,短短的32年间,就有了基诺族书面文学的起源与发展。曾经只有个别作者的文学创作,而今正在形成基诺族作家群和创作团队。这是质的飞跃,很了不起。展望基诺族文学发展的未来,我们充满新的期待。”

“基诺族卷”中出现的写作者有24位,集子中收入各类文学作品123篇(首)。其中小说 3篇,散文92篇,诗歌28首。如果单从数量上看确实已经形成一个可观的写作群体。但认真分析会发现,在文体的写作上仍然存在不平衡的现象。散文是基诺族卷的强项,参与者众多,而且有成绩突出的代表,比如张志华的散文在其中就比较有代表性。他入选的28篇散文对民族生活、军旅生活都有细致表现。诗歌部分民族生活特色鲜明突出,但是诗歌艺术方面还有待进一步提升。基诺族文学中最弱的文体应该是小说,“基诺卷”中只收入两位作者的三篇作品,其中两篇还是在报纸发表的小小说。所以张璨的《我的基诺爸爸和爱伲妈妈》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可以视为基诺族小说的代表作。小说艺术虽然尚显稚嫩,但其基诺族生活特色鲜明突出。

基诺族作者队伍的发展壮大,和基诺族学会及会刊《太阳鼓》的创办有密切关系,后者为文学初学者的起步提供了很好的发表平台,培养了一批队伍。从长远的目标来看,基诺族文学的发展还需要各方面的关心和扶持,尤其是小说文体方面,更是需要努力,更上一层楼。

二、特色鲜明的基诺族诗歌

基诺族有着悠久的民间文学传统,他们的生活是离不开诗歌的,而且已经形成一套完整自足的审美精神系统。基诺族男女老幼都能唱赋有民族特色的民歌,其内容有情歌、农事歌、婚礼歌、史诗歌、礼俗歌等。他们的情歌叫“巴格勒”、上房新歌叫“扫高格勒”,这类民歌叙事性都比较强。

丰富的民间文学传统为基诺族作家诗歌的出现作了文化的铺垫。

《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基诺族卷》收入8位作者的28首诗歌。和其他民族一样,基诺族很少有专门的诗歌作者,很多人在小说、诗歌、散文的文体中都有成果,三种文体兼而有之。所以基诺族的诗歌作者队伍年龄结构比较丰富多元,从50后到80后都有。

其中罗向明的诗《基诺山,我的故乡》,曾获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为基诺族文学带来了荣誉。这是一首抒情性很强的诗,抒发了作者对民族和故乡的一片深情,有浓烈的感染力:

“在那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有一只美丽的翠鸟在飞翔/基诺山/你是我生长的地方/我爱你绿色的原野和美丽的山寨。”“在那茂密的原始森林里/有基诺族的村庄和竹楼/基诺山/你是我可爱的故乡/勤劳善良的基诺人民/正绘制美丽的图画/播种幸福和爱情。”

对基诺山风情和生活的书写,构成了当代基诺族诗歌的主要内容。

诗人们开始写作时,都那么迫切地急于表达出对民族和故乡的浓厚情感,抒发出对新生活的赞美与感悟。所以他们的诗歌在生活气息和民族风格方面有突出的表现。比如张志华的诗《雨林中的基诺山》《思念基诺山》,张云的诗《美在基诺山》,陶亚男的诗《故乡情怀》,书写的就是诗人对民族和故乡的热爱和赞美。比较集中出现的意象如茶园、竹楼、云海、太阳鼓……构成了基诺山的基本审美印象。诗人们在努力建构和创造着属于本民族的诗歌形象。

也有一些诗跳出民族和地域性书写,在人类情感和心灵世界的丰富方面有所探索,拓展了基诺族诗歌的表现范畴。如陶润珍的短诗《小鸟飞走的时候》,只有8行,但对女性情感的描写却有其独到之处:

小鸟飞走的时候/江边的芦苇摇动着/你走过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颤抖着。

人不在林中的时候/知了鸣叫着/你不在眼前的时候/我轻轻呼唤着。

这首诗写得轻盈而空灵,传达了朦胧美好的少女情怀。

张志华的诗题材范围比较广泛,除了民族和故乡他还写军营、写人的情感的丰富性。《英烈之魂》就是对全国缉毒英雄的赞美。他的《思念基诺山》《雨林中的基诺山》是对故乡的深情回望,传达了一个游子思乡的情怀。

基诺族诗歌已经有了很好的发展基础,但还期待着代表性诗人和作品的出现。培养年轻一代诗人,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是当务之急。

三、基础薄弱的基诺族小说

“基诺族卷”收入2位作者的3篇小说,从文学类别上看比较薄弱。

基诺族小说起步比较晚,直到1997年才出现自己民族的作者创作的第一篇小说。它们是基诺族女作者陶亚男发表于《西双版纳报》的小小说《再见亦是梦》,这篇只有两千字的作品,除了作者身份标明是基诺族外,小说的内容和民族生活并没有直接关系。它表达的是一对分手后再次相见的青年男女内心的复杂情感,语言流畅,心理描写细腻生动。陶亚男还在《西双版纳报》发表了另一篇小小说《认识你时,你牵着别人的手》,记叙的是一位失恋女性对男友的怀念与感伤。从表现手法上看更像是篇散文作品。

这两篇作品虽然内容比较简单,写作手法更偏向散文文体,但毕竟是出自基诺族作者之手,其意义是明显的,是基诺族作者学习小说写作的开端。

此后的十几年中,成长起来的基诺族作者们在报刊上陆续发表了一些散文、诗歌作品,但小说领域一直是空白。2010年基诺族青年作者张璨在《边疆文学》上发表中篇小说《我的基诺爸爸和爱伲妈妈》,才正式拉开了基诺族小说的帷幕。“80后”的张璨出生于景洪市基诺族乡巴(曼)卡二队,现在昆明工作。这是她的小说处女作,也是基诺族文学中第一个中篇小说,单是从标题上就体现了基诺族的文化特色。

从这篇小说的叙事角度和选材上,可以看出作者对小说文体的学习才刚刚起步,还带有些幼稚的痕迹。小说的虚构性并不突出,与生活的距离还比较近。从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上面可以体会到,它们是作者家庭生活和个人经历的投射。当然这也是初学小说写作的人都会经历的过程。难得的是这篇小说也体现了一种朴实的叙事方式,对生活素材有比较好的剪裁和把握。小说围绕着父母的民族身份和爱情经历来安排结构,折射了第一代基诺族文化人的成长和两个民族的青年在生活、情感上的融合过程。

小说中的叙事者“我”,是走出基诺山乡到省城工作的第三代基诺人。她身上有明显的现代色彩和城市文化的影响,从她的视角来反观父母那一代人所经历的人生,使小说具有了一种对比和反差。城市复杂多变的“现代爱情”和小说中阿布、阿嫫的“传统爱情”形成鲜明的对照。从小说充满赞美的叙事基调中,体现了作者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骄傲感。

面对商品经济时代的冲击,面对生活中的问题与困境,写作者们希望从民族文化传统中寻找到应对现实的药方。一度被轻视而失落的民族传统中,其实有着千百年来积淀下的智慧与财富。犹如蒙上尘埃的珍珠,拂去灰尘之后便会闪现出动人的光泽。这是一种学习,也是一种传承。

《我的基诺爸爸和爱伲妈妈》中,就有许多类似的发现与感悟。一个进入城市生活的年轻人,回看父母传统而朴素的爱情生活时,对人生就有了许多新的思考。她用城市里“现代爱情”的脆弱和多变和父母之间长久的感情相守作比较后,发出这样的感叹:“恰恰在我们的森林里,竟存在真正伟大的、纯真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和考验的。我在想,落后的、原始的民族,他们的感情世界并非人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而是很丰富、很深沉的,甚至达到了现代人无法想象的高度。”

作者从父辈身上体会到的是“尊重感情”这一基本的道德观念。也是一些民族至今还坚守着的传统文化的内容之一。另外还有对美好品质的追求和尊重,也是一些民族在生活中所坚持和追求的内容。它们并不为哪一个民族所独有,而是代表着人类对真善美的生活态度。只是在民族生活中表现得更加单纯。

四、蓬勃发展的基诺族散文

一些小说文体不太成熟的民族,散文的写作却体现出蓬勃的状态。基诺族的散文写作队伍就体现出比较强大的态势。“基诺族卷”收入的小说只有3篇,诗歌28首,但是散文却有92篇,远远多于其它两类文体。

其中王志祥发表于1988年的散文《车前草》,应该是基诺族当代文学中的第一篇书面文学作品。此后张志华、陶润珍、陶亚男、张鉴、周海丽、邱晓灵等人也开始散文写作,基诺族的散文队伍开始不断壮大。其中张志华的散文数量是最多的,集子中收入他的散文作品共27篇,张鉴的散文作品9篇,收入陶亚男的散文7篇。整部集子中出现的散文作者共有24名,他们代表了基诺族文学至目前所取得的散文成就。

散文可以起到记载一个民族的历史和民俗的作用,可以保留下关于民族历史文化的宝贵记忆,在增强民族自信和加强民族凝聚力方面起到一定作用。甚至可以视为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等学科的补充和延伸。

基诺族集中的基诺山乡,也是著名的产茶区。而且在民族古老的传说中,茶就和民族的起源密不可分。据基诺族史诗《麻黑和麻妞》记载,古代白天出7个太阳,夜里出7个月亮,七天七夜后植物被晒死,火焰升腾变成乌云。然后又是大雨倾盆淹没了大地与人类。世界上只有麻黑、麻妞兄妹得到创世女神“阿嫫腰白”指点,带着茶籽、棉籽等事物躲进大鼓内,一路漂到攸乐山。兄妹俩靠种茶植棉繁育后代,才有了今天的基诺族。

基诺族作家张志华在《古茶树下的亚诺山寨》《攸乐茶树王》《神奇的攸乐茶膏》《美登木茶》《茶情》等篇散文中,深情地缅怀着古老的民族历史和茶的亲密关系,也抒发着赞美与感激之情。作者在一路追踪寻找茶树王,其实不如说一路对民族的古老茶史追踪寻源。让人感受到了茶和基诺族之间在时间河流中互相依存的独特关系。因为有了茶,一个民族的历史被染上了缕缕幽香;因为有了人,茶的存在才体现出价值和意义。二者已经结下不可分离的牢固关系。

基诺族作者周海丽的《茶味女人》,取的是一个独特的角度,描写了一个布朗族女企业家杜琼枝艰辛的创业历程,在茶的事业中一路坚强成长的事迹。文中用茶的韵味和情怀来象征女主人公的人生旅程,茶和她人生的成败得失密切相关,同时折射了一个民族和茶的深深情缘。

单是取茶这一事物,从人和茶的关系透视中,已经可以了解到与茶结缘的基诺族的生态观念。他们一方面把茶视为祖先留给后代的宝贵财富而倍加珍惜,另一方面他们甚至已经上升到把茶奉为“神灵”,加以敬重和供奉。大自然的崇高和人性的崇高相结合,才会形成和谐的生态关系。而人对自然的敬畏,则体现了一种文明的生态观念。

张志华的散文《古茶树下的亚诺山寨》,就是一篇以民族历史文化为表现内容的厚重之作。文中对基诺族的历史渊源和文化传统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描述和介绍。从历史资料的引用和现实生活的场景等方面,勾勒了基诺族这个民族的来龙去脉,还有他们在漫长岁月中和茶结下的不结之缘。文中基诺族的现实生活和古老的民族传统互相交织,共同谱写着一曲基诺族的发展进步之歌。

由本民族作者所撰写的散文与外来者散文观光旅游式的视角相比,更能体现出自我表达的真实性和迫切性,这是“我手写我心”的具体表现,也是一个民族在文学中发出的真实的声音。

故乡,是很多作者笔下的一个重要表现对象。稍有不同的是他们的故乡指向,是8个人口较少民族生存生活的具体环境,也是浸染了浓郁民族生活气息的地方。那些描写故乡的散文汇聚起来,也是对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民族特性的集中表现。一批基诺族作者在散文中比较集中地对故乡有着描写和表现。可以视为这是一次基诺族作者的精神朝圣,他们需要在对故乡的回望与认知中寻找到精神的支撑和文化身份的认同。而相对来说散文文体是比较适合这样的文化寻根的。它可以通过对往事的回忆建立起作者与故乡、民族的精神联系,并让它成为自己人生路上的一种精神动力。具体分析各人的情况又有不同,有的作者是从基诺山村走出去的,他所回忆的往事往往和具体的人物、事物、景物密切相关,他的散文是对真实具体的故乡的表现。有的作者则是父辈就已经离开基诺山,他现在寻找的其实是代表着民族身份的精神故乡。

陶润珍的散文《故乡·月亮花》《怀乡情思》,传达的都是对故乡的思念与怀想,所涉及的事物都是纯朴的自然存在。陶亚男的《故乡的依恋》更是流淌着浓郁的思乡情思。李玉芳的散文《美丽的基诺山寨》既描写山寨的美丽,也写出了民族文化的魅力。连来自巴西的外国女孩都爱上了这片纯朴的山水和文化,自愿留在这里生活,还学会了讲基诺话。作为一个基诺人的后代,作者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和自豪通过文字流淌出来,为读者尽情展示着基诺文化的丰富内涵,比如他们的太阳鼓、太阳花,以及多姿多彩的民俗风情。并且在散文结尾时发出由衷的赞叹:

“朋友!基诺族是一个善良的民族,是朴实好客、热情奔放的民族。基诺山是热带雨林中最富有的一片沃土,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王志祥的散文《记忆中的基诺山》,以优美的笔调对故乡的自然环境和事物进行描写,抒发了一位游子的怀乡之情。距离产生美,因为离别的距离,故乡的美好才会更加突出。文中写到了月亮,但这是基诺山的月亮,所以在作者眼中它是“最圆最亮的”,代表着一种思乡的情义。

正如张鉴在《思念故乡》一文中开篇所说的:“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每一位离家的人,都是家乡的孩子。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无论身世如何显赫,位有多高,权有多重,都有难了的故乡情结,都要做着不灭的故乡梦,都牵着那一丝一缕割不断的故乡情。”这段话既是作者的人生感悟,也说出了所有游子的心声。

所以周海丽的散文篇名就是《我的生命之源》,把故乡视为和自己的生命不可分割的存在,以动情的笔墨写出了两代基诺女人和基诺山乡的血肉联系。在贫穷的年代,母亲因为婚姻离开故乡,却始终把故乡的山水人情装在心底,用刺绣、制作基诺服装的方式来怀念自己的民族。生活中还要忍受别人对自己民族的歧视,只能把对故乡的思念装在心底,通过努力拼搏来证明一个基诺女人的坚强。到了女儿这一代,民族的血脉和精神气质得到奇妙的延续,女儿对母亲故乡的寻觅与怀想,其实是一种民族精神的寻根。当她终于站到洛特老寨的土地上时,一直藏匿心底的思乡情愫突然得到张扬,清醒地意识到“在我的生命里流淌着基诺的血脉”这个不容怀疑的事实。寻根,需要清醒的意识和明确的归宿感,才能让两代基诺女人的精神归乡成为可能。

更为难得的是“基诺卷”中收入了几名新世纪出生的新一代基诺小作者的散文,也以稚嫩的文字表达着对故乡的热爱与赞美。可以看出,文学写作是有效传承民族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的方式。

2002年出生的孙贝的散文《我的家乡基诺山》,以清新的笔调描写着家乡的美丽景色,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欣赏和陶醉,而是希望“把美丽的基诺山呈现给大家,让中国乃至世界都了解我的家乡基诺山”。文中传达出的民族自信和自豪感,让人感叹。对一个少年写作者来说,她在散文中所描述的一定是她人生中感受最深的场景和记忆。比如学校旁边的大青树、家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硕果累累的果园,还有基诺山的美味佳肴,以及基诺山乡的四季风景。这些内容的意义在于,它的积累可以培养起一个人对故乡的情感。另一位2001年出生的小作者车都写的是《我快乐的成长》,写的是她在她的母校——基诺民族小学的学习生活。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她对世界的感受和体验虽然简单,但却有一种质朴的情感流淌其中,能感受到作者对家乡和校园学习生活的热爱。

从个体成长的视角,也能记录下基诺山寨发展进步的足迹。

张云的散文《这时,那时》对童年的快乐有很多描写,即使身处贫穷年代,但是孩子追求快乐的天性让他们对生活有另一种体验和感受。在作者的成长中也会有一些“大事”进入他的视野,比如庆祝国务院确认基诺族为单一民族的时刻,老师关于基诺族为什么没有文字的解释,都在一个孩子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基诺山寨也在发生着很多变化,如公路修通,电灯进山寨,录音机、电动机、洗衣机进入寻常百姓家……再往后还有摩托车、汽车、手机等新事物进入基诺人的生活。这篇散文真实记录了一个基诺族少年和一个基诺山寨的成长和变迁。

杨方在《我无悔,从医之路》中通过自己的人生之路的形象描写,记载了基诺族知识分子的成长之旅。一个出生在基诺山乡的女孩子能够走进医学院的大门,开始学医的历程,对一个人口较少民族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划时代的事。所以她不但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后来还成长为全国政协委员,参与到国家事务中,也为民族和故乡争了光。这在基诺族的发展历程中,或许只是一个个案,却也折射了这个民族在国家的平等地位和受到的各种帮助。

孙小科在《层层关爱,铸就梦的象牙塔》中记载的,是社会对一对基诺族兄妹求学之路的支持和关爱。作者虽然家庭贫困,但通过努力考上了北京的中央民族大学,妹妹也考上了中专卫校。他们代表的是一个民族在精神上的努力和追求,也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帮助和关爱。故乡的基诺族学会,布朗山茶厂的厂长,甚至台湾的爱心人士,都在为帮助一个基诺族学子而共同努力着,让人体会了社会的温暖和鼓励。

从这些散文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人口较少民族文化人才的成长和时代社会之间的密切关系。无论人口多少,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都在同一个时代的平台上共同发展进步。

结 语

作为云南8个人口较少民族之一的基诺族,其作家文学的发展虽然历史短暂,但成果喜人。应该充分肯定基诺族写作者们在文学之旅中的努力和奋斗,以及他们在书面文学上所取得的成就。从民族文化传统的角度看,除了诗歌之外,其余两种文体小说和散文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所以学习写作的过程充满艰辛,但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并培养建立起了一支本民族的写作队伍。

一个民族的自信,可以有很多表现的渠道。政治、经济、文化领域都能提供表现的平台。文学是其中一个独特的平台,它以直观形象的特点,让人直接感知、领会到一个民族的文化自信,感受到他们的理想和希望,以及如何实现希望的过程。对人口较少民族来说,民族文化自信的建立更显得重要。建立了文化自信,才能获得继续发展的信心和力量。

从文学文体的角度看,基诺族的散文已经拥有一支稳定的作者队伍,应该在民族历史文化和民族生活特色的书写上继续努力,同时要在散文的深度和广度上下功夫,才能出现更多佳作。诗歌的作者队伍不够稳定和独立,基本是由写散文的作者兼任,应该加大培养新一代基诺族诗人的力度。对目前的基诺族文学来说,小说更是一种薄弱的文体,需要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小说作者,在学习中不断进步和提升。

期待并祝愿基诺族作家文学继续保持良好的势头,健康发展不断进步,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涌现出更多更好的作家和作品。

本文为2015 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云南8个人口较少民族作家文学综论”成果之一。

(作者系云南民族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程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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