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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雪萍的诗

2016-11-26许雪萍

广西文学 2016年11期
关键词:树丛园子纱布

园子的故事

一只花蛇咬住一只青蛙的腿。在寂静的午后

被这奇异的叫声吸引,我探头寻找

看见痛苦和绝望,它真实地在那里。

仅仅匆匆一瞥,我已经读懂青蛙所有的希望。

它在等我行动,解救。

但我犹豫着,退缩了。最后转身离开

这丛茂密的杂草。

风继续拍打园子,金盏花更浓密地

覆盖秋天。

我把它们的故事

留在园子的某处,隐秘的草丛。

心怀余悸。我选择遗忘。

青蛙将死去。花蛇将死去。

我也会死去。

在死亡之前,我们习惯匆匆

掩埋比疼痛更深的恐惧。

骤 雨

那团乌云,此刻正停留在窗外的天空

低沉,墨色,带着饱满的阴晦。

现在,它盘旋在我的脑海里。

那个秋天,我们就在一团乌云下。

我,妹妹,还有救护车里的爸爸。

后来,雨沿着车窗

猛然倾注而下。

痉挛的雨脚,我的眼前一片混乱。

救护车旋转的鸣笛。

妈妈尖锐的号哭。

这一切,随着时间模糊。雨声渐渐回荡

在远处的田野。

我拉上帘子。内心的静谧

近乎忧伤。

耳边回响的喧哗

近乎疯狂。

倾听,只能这样倾听

听时光——

哗,哗哗,流逝的声音。

大蜘蛛

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从窗裂开的口子

还是那些敞开的夜晚?

当我打开厨房的燃气箱

一只大蜘蛛从那里

张牙舞爪地爬出来。然后迅速消隐在

水管后面。

它没有迷人的形体或者面孔。

它是令人害怕的事物。

不想触及的记忆。

没有任何踪迹。蜘蛛网或者尘土的气息。

我打开所有的柜子,门窗。

却无从驱逐。

我们并不全然理解自己。隐居者

蛰伏在生命中。

等候善忘的我们,在某一刻

发出警叫。

爸爸的蓝外套

还挂在衣橱里。八年了。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有

把它扔掉。或者送人

乡下的亲戚,不认识的陌生人

都可以。

但它一直这样,被衣架撑起

悬挂着。

躯体和口袋

装满四季流转的空气。

两只蓝灰色的袖子

温柔下垂。

和爸爸站立时的姿势

一模一样。

是妈妈遗忘了吗。也许吧。

也许吧——

人们总是以遗忘的方式来挽留

不愿意失去的……爱。

再见,我们还会再相见

“44床”“45床”

我父亲和另一个老头儿的名字。

不管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现在

他们都住在病床上。

“45床”做了气管切割手术。

他的锁骨间,贴着一小块白纱布。

方方正正的纱布看似

在温柔地抚慰伤口。

有几次,纱布脱落

在他低头看报纸的时候。

一个黑洞,像冰凉的枪口

从隐藏的树丛

伸出来。

我们在纸上交流。

有时我问他:“今天感觉如何?”

有时我向他表示歉意:

“昨晚我父亲一直咳嗽,打扰了。”

他的眼睛总是浮起

平静的谅解。在纸上写:

“醒来就好”。

那天,医生告诉我们

我们的父亲,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

像从悬崖滚下来的石块

直接砸在我们头上。

我们露出痛苦的神情。

医生又说,有人排队

等着住进 “44床”。

我们像面临忽然涨潮

仓皇离开淹没区的候鸟。

“45床”默默看着我们收拾东西。

他在白纸上写:“再见”

郑重地捧在胸前,默默跟在

我们的后面。

一直送我们到电梯门口。

我默念着他举在胸前的

“再见”。像反复咀嚼某种

难以下咽的东西。

正是那天傍晚,在回家的途中

父亲忽然喘不上气。

医生切开他的气管,试图

用可能的办法,让他活下来……

一个黑洞,在他的锁骨间。

那支隐藏在树丛后面的

冰冷枪口

对准了他,向他发出致命的叩击。

人们以很多种方式道别。其中一种是

再见,我们还会再相见。

【叙事性诗歌诗论】

朴素,洁净。像冬天的树木,叶落后,枝杈得以显露。不仅没有失去张扬的树形,也没有失去扩展的内在。这是我对好的叙事诗的理解。这也让我想起“少许盐,少许糖”的故事,如何把握才是恰好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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