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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葱的诗

2016-11-26郁葱

广西文学 2016年11期
关键词:尼娜咖啡厅哈尔滨

忏悔录——往事:有关露西亚和尼娜

我一定要写下这个地址和这个名字:

哈尔滨中央大街,西头道街57号。

那座无声的建筑内敛矜持,

是这个城市那种永恒基调。

哈尔滨,这个城市没有一些城市的张扬和浮华,

内涵而不夸张。

露西亚咖啡厅,刻意把自己掩映在常春藤叶蔓之间,

门口是丁香和精致的篱笆,

在闹市里保留着自己的淡定和宁静。

如果不仔细回味,你会忽略她骨子里的超然和奢华。

这是露西亚——达维坚果·尼娜·阿法纳西耶夫

娜曾经的故居。

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台上,

小雨只在这个时候有了片刻的停歇。

墙上挂满了发黄了的黑白照片,

高高的挂钟,古朴的人物油画,

典雅的家具和茶具、烛台,

给人充足的怀旧意念和家的感觉。

高高的穹顶下,古典花式吊灯绽放着柔和的黄色,

咖啡厅的左侧,尼娜使用过的那架19世纪的钢琴,

似乎还有着生命的余韵,

琴盖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俄文图书,

老式橱柜里有一些银器、古老的相机和花边瓷器。

我们坐下来,一壶俄罗斯果茶,那茶透着澄明的红色,

我在读露西亚那本厚厚的菜谱。

第一页的最后一句话我抄在了一张纸上:

“哈尔滨,不仅是他们的故乡,也深植着他们令人崇敬的灵魂。”

总在想,人自儿时始,

就应该被良善填满。

心存良善,这良善,

自高贵,无低下。

然而,我在听一个女人对我讲述良善,

——生的良善和生命的良善。

尼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在经历着另一个国度的疯狂和悲惨的时候,

她依然在自责“我不懂得去原谅别人”。

那个年代被称为“红色年代”,

这个被视作异类,身材高挑的女人,

对于周围无缘无故的谩骂和打过来的石头,

她只是停下脚步,伸长食指,

拇指扣在中指上,同时圈起无名指和小指左右摆动,

示意这样不对,或这样不好,

善良而坦白的目光在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做?

实在疼痛难忍的时候才会用俄语说:

“为什么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只是在走路。”

她一生从未伤害过别人,

以一种平和的心态,一天一天活在异国土地上,

九十一年,她没有离开这里,没有离开,

然而,我一直想知道,

最终,她带着什么样的心境告别了这个陌生而不宽容的世界?

她甚至无法说话,只有对已经逝去的爸爸妈妈倾诉,

在照片上结识她的时候,我在落泪。

我突然觉得,我和我们对不起她,

有愧甚至有罪于她,

我不知道罪恶来自何方,

但我懂得应该向尼娜忏悔,

如果没有其他人来忏悔,就应该我来忏悔。

我知道,一定是来自天国的宽宏力量,

使得尼娜平复了受到的伤痛,

那个善良温和的女人一定会觉得,

痛苦本来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而且怎么承受都不过分。

人应该爱,应该博爱,

不应该有欺侮和暴力。

所有人都应该相互亲爱,都应该有自信和尊严,

无论贫穷或者富足,都应该有享受自己认为的幸福的权利;

应该有温热的面包、奶酪和蔬菜,

应该能够点亮蜡烛,

应该接受祝福,应该原谅和宽容,

应该有踏实的平静的生活;

应该能够激情和适度地放纵,

不憎恨也不忍受,不虚妄也不压抑,

能对自己面前的苹果或者草莓说:“我爱你”,

能大声唱歌,能有许许多多的人祝贺自己的生日,

能有起码一本书来读……

记着聂鲁达的诗歌:“我们爱,你的城市,你的物质,

你的光亮,你的机械,

西部的能源,和平的蜜,来自蜂房的村庄……”

这都是些平实的句子,具有神性,

而我觉得,诗歌这么无力,无力!

我不知道,我的叙述是不是使你明白了我所说的恶与良善,

也许我们拥有它的时候,它在,

也许有一天我们失去它的时候,它仍然在,

在相信它的人心中,它在!

在露西亚咖啡厅的小报上,

我反复读着这样的句子:

“由衷地钦佩那些面对苦难无所畏惧的人们,

那些面对伟大的建设和创造无所畏惧的人们,

面对抛弃已创造的伟大而被迫逃亡仍能无所畏惧的人们。

不管她是什么民族,

她和我是一样的,是人类!”

“你们离开了这座城市,

你们却留下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叙事性诗歌诗论】

一直觉得,对于诗歌写作来说,最难的不是抒情,而是叙事。这源于许多时候,我们的经历本身比我们的叙事还要精彩,这就更显得自己的无力和平庸。我现在笔下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叙事,而是另外一种叙事方式:叙述一个人的心灵历程,索性我称之为“心灵叙事”。

注:达维坚果·尼娜·阿法纳西耶夫娜,俄国人。1910年12月8日出生在黑龙江横道河子的一栋二层楼房内。三岁随父母来到哈尔滨,住在道里区中国五道街。1939年至1954年曾在道里秋林任会计和会计主任。1956年曾在哈工大图书馆做俄文书籍管理员工作。1957年在道里区上游街苏联侨民会做会计工作。在历次政治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受尽磨难。1972年12月14日,她的母亲在睡眠中去世,她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从此几间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和留下的家具、一架旧钢琴及许多照片在一起。对上帝的信仰和对房屋财产的守护,有力地支持着她的生命。忍受无数难以想象的艰辛顽强地活着。她不会讲汉语,仅仅几个词无法表达她所要说的事情。2001年9月26日,在忍受了无数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屈辱之后去世。她的旧居,即为现在的哈尔滨中央大街上的“露西亚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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