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日出的时光
2016-11-26简媛
简媛
等待日出的时光
简媛
凌晨四半点的时候,我醒来了。站在紫鹊界山顶的客栈顶层,拉开窗帘一角。但见,窗外天色依然浑沉,三两闪烁的灯火如夜的眼睛,嵌在群山之中发出灵秀的光芒。远处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声,牵出蛰伏心头的愿望——我要在紫鹊界梯田之颠看日出!
起身走到客栈前坪时,天边山岚已浮出一道浅浅的红边,而紧挨山岚的天空,却被一支神笔在原本泛白的底色上描出道道夹着墨色却又依次加浓的蓝白相间条纹。
“光线更分明,变化更复杂了。”一群来自北方的摄影发烧友,正和我并肩站在客栈前坪,等待日出。
我望着眼前群山沟壑之间,在晨暮下发出动人光泽的层层梯田。田里水平如镜,映照山岚、倒描天空,又如数颗钻石闪耀它晨暮下格外耀眼的光芒。天边不再是线形的红,倒像是在海潮中招摇的海藻裙摆;又如浸入水中的红粉,晕染越来越大……
客栈坪前有棵古树,我倚上它时,指尖恰巧触及它凹凸不平的树纹,一种触电般的通灵引领我穿越时空——一群紫鹊界人在海拔千米的山峰上,荷锄攀爬的壮观场景跃于眼前,瞬时泪水不觉浸湿我的眼角。
我知道我的感动源于对劳动的赞美、对创造的惊叹、对生命的敬畏……千百年来,紫鹊界人在海拔千米的山峰上,一锄一耙地垦出坡度最陡、海拔最高并拥有最原始最天然的灌溉系统的梯田。
天色亮了起来,远处山岚,轮廓高低分明。而红边将它的光彩堆积在山脊与原本的墨色交织相染。而与山相接的天空,己成片染成浅蓝,似乎要将刚才这白、这红吞没。
站在客栈前面的大坪已满足不了我饥渴的审美胃囊。我沿着那条盘旋在山间的柏油路移步到了八卦沟,呈现在眼前的盆地式梯田一下辽阔了我的视野。而那些如蒙古包般被绿树覆盖的小圆山,恍或女娲娘娘无意撒落在人间的一把翡翠。
天,下起了细雨,而雨又将水的灵气泼撒在浅蓝上成了水蓝,橙红成了水红。
眼前三两沿梯缀在田间的木制板房,房顶正飘着炊烟,弯弯绕绕,和天空的白雾融为一体。而板屋中此起彼伏的鸡犬相闻声,又让晨曦下的梯田多了一份生动。
雨越下越大,天边的浅蓝、粉红被水雾覆盖成深灰,而那丝不愿褪却的金色,正如调皮的孩子不时撕开深灰一角,露出他顽皮的笑脸。
我没有等到从山那边射出万丈金色的光芒,也没有等到一轮带着金边的红日出现在眼前。可近处,修得圆润的田埂、田肩,晨风吹皱的田面清波,相伴梯田绿如青葱的嫩草,以及鸟儿清脆的叫声、鸡犬相闻的欢快声,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远处级级阶梯,似根根纬线,层层叠叠、依山就势盘旋于群山沟壑之间,美不胜收。
此刻,我站在雨中,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惊喜与感动。因为紫鹊界人民用智慧与不屈开垦出了这样一片震撼全人类的生命之田,为人类呈现了一幅幅流动的农耕画卷。
据考证,紫鹊界秦人梯田始于秦汉,至今已有2000余年的历史,是当地苗、瑶、侗、汉等多民族历代先民共同创造的劳动成果,是南方稻作文化与苗瑶渔猎文化交融糅合的历史遗存。
不知是哪家女子思念情郎了。山凹里传来女子的歌声:正月里一朵好花搭信无信叫郎来。姐呃,正月里要拜年;二月里发水种秧田;三月里清明挂白纸;四月里秧老要插田;我哪有闲工看姣莲……
在歌声中,我仿佛看到了情侣渔猎的场景。是的,正是因为渔猎文化对新化人的影响,才让这里的山歌具备独特的神韵。1957年著名山歌手伍喜珍进京参加全中国民间艺术汇演,她演唱的新化山歌《神仙下凡实难猜》,荣获一等奖。她把新化山歌唱进了中南海怀仁堂,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贺龙等中央领导多次聆听她演唱山歌。有一次,毛主席听完山歌,握着伍喜珍的手高兴地说:泥巴里长出的歌,蛮脆蛮甜呢。
我是春天的四月来的。此时的紫鹊界秦人梯田,水满田畴,如面面玉镜五彩斑斓。我相约它夏至,佳禾吐翠,如排排绿浪,青翠欲滴;盼望金秋,丰收在即,像座座金塔遍地橙黄;期待隆冬,漫山瑞雪,仿佛条条银蛇起舞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