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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溶进时间之河,并走向远方
——评翟文熙诗集《时间软壳》

2016-11-25梁永利

湛江文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之河神性事物

※ 梁永利

诗歌溶进时间之河,并走向远方
——评翟文熙诗集《时间软壳》

※ 梁永利

我对文熙的时间观感到惊奇,当他捉摸到时间是与生俱来,一节又一节地经历过甚至是附着他的阴郁、空虚、焦虑、恐吓、差不多离死忘很近时,他清醒地为时间辩解——时间不是虚有之物。当他的内心透进了光亮,并有了清流,也就是说时间将他的诗歌溶进一条河,并走向远方!

一 、诗歌溶进时间之河的几种可能

之一,从容抒写人生的宽度。人生的长度是无法掌握的,但宽度能如诗意一样扩张。因为爱或者生活,诗人会将窗户和门打开,去寻找“两个相似的灵魂,靠近的理由。”诗人喜欢放牧灵魂,喜欢天空下的图像,草原、篝火、夜晚、海边房子……这些司空见惯的抒写对象,在诗人的眼里,都是渴望的,是时间之书里最新鲜的内容。如《傍晚的草原》一诗:

上帝把夏天的温度调低一半。

我穿着大氅,像钟锤吊在天空下。

我的手掌开满黄花,血管里

泉水冰凉。

我的眼睛移动白云也移动羊群。

我抓住缰绳贴着奔跑的黑马的耳朵——

小崽子,你跑得我的心脏

要跳出来了。

披着哈达的蒙古姑娘,世界很大我很孤独。

我希望爱上你。

借整首诗来说明他生命宽度的抒写也许是多余的,仅仅是“披着哈达的蒙古姑娘,世界很大我很孤独。我希望爱上你”这两句就足够表达诗人对爱的祈祷和孤独之外的情欲呈示,从而生命有了力量,这力量来自草原上的美丽。泉水、白云、羊群、黑马、蒙古姑娘,非常纯净的场景,为爱的空间一一地敞开了。诗中让我们想起了生命里某些珍贵的回忆,大都由爱来完成。“小崽子,你跑得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这样的爱与博尔赫斯的“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恰恰相反,诗人手掌开满黄花,他直接的追求,宽容而坚毅,在诗集《时间的软壳》 里是独一无二的,他拥有生命的宽度令人释怀。

之二,与存在物有关的哲思高度。诗人说,当世上的存在之物都不能被我们长久地拥有时,他试着追随内心的平静与快乐——种纯粹的精神体验。使存在之物成为灵魂的映像,因之,他对未来作出了真诚的判断:赞誉、恶名、死亡和长久的遗忘。假如未来是时间长河里的远方,那么他的未来充满变数和虚幻。《易朽的事物》一诗写了一家三口在星夜下的动静:半夜醒来的歌莉亚,马厩棚顶酣睡的他,以及在长大的孩子。这是奇妙的经历。当时间可以包容一切,易朽的事物就是过于熟悉的生活习惯。“屹立的房子”也不例外。诗人的企图就是事物的不变和渐变,随时间之河的流动而消逝。同样,在《湖边春色》一诗中,存在物与作为不确定事物的我互为关照,时间十分自在,如铃铛偶尔响几下,这种警醒容易使诗人遁入虚空之境。

我喜欢诗人的沉静而纯粹的生活,他写了我们熟悉的海边、村落、月光、果园等,并通过这些景物而洞见遮蔽的诗性,组成了新奇的哲思色彩。他的

《墓地》一诗是这样写的:

……

曾祖父、祖父和父亲,以及更多的人

睡在下面,我常常看到他们

提着马灯回到旧居,翻读樟木抽屉里的旧信

风很大,灯火总是要被吹灭的样子

过不了多久,母亲就要回到他们中间

我说不出有什么悲哀

只是就着灯火写这首诗时

心有一点触痛

诗中没有出现恐怖的场景,好象拉家常一样,亲人们的自由总与牵挂联系,但作为儿子对“母亲就要回到他们中间”,也视为必然,只是“心有一点触痛”, 情感与智性的高度融合,使亲情之痛跃然纸上,而不动声色。

之三,表明时间消逝的态度。诗人说,“诗是时间的起点和世界的尽头”他把诗思接通了时间之源,他想到了生命的蜕变,想到世界尽头不是人们经历的死亡。于是,我在《论艺术的诗性》一诗中找到他对时间的立场和态度。如第五节,“历史像绝情的判官,把一些死者的名字抺去,至于活者,时间会给予公正的裁决。第八节,“他缅怀消逝的事物,迷恋旧有的艺术,和挥霍时间的手艺。”时间消逝而他的诗心不老,“他的心在空阔的牧场,天空稀薄,而接近本性”。他的心性回归了自然主义者的快乐。

二 、远方的意志与神性追求

在阅读《时间软壳》时,我不停地想起诗人高晓松有一句话:“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生活还有诗和远方。” “诗和远方”充满了想象和奔跑的自由感,

诗人的远方意志在《声音》一诗中得到体现:

我相信,在深邃而广阔的天空

一定住着一些比我们仁慈的人

他们会在早晨的雾光中醒来,在寂寥的夜空中倾听

风吹动着世间的物象

那些事物:在阳光下劳作的人

初生婴儿新鲜的哭声,黑暗中游动的手。

居住在天空的人,看到和倾听一切。

并最终面向我们

发出声音。

没有比天空更远,因它深邃而广阔;没有比逃离更坚定,总想倾听到“比我们仁慈的人” 的声音。人类或许有朝一日接受宇宙之光的洗礼,接受不幸和快乐,如诗人的《铁色房子》所写的一样——

在无为的不规则的秩序中,我想我应该拥有一些不幸

和小概率的快乐。

在铁色的房子内,我们脸朝向脸。窗外,

天空蓝得简单且纯粹。

晨光正掀开屋盖冰块一样落在地板上。

天空与晨光正是诗人的远方意志的象征,它显得崇高,辽远,纯粹。这将使拥有的欲望一步步远离人间,因为他在神性的滋润和关怀下,彻悟已经是通向语言胜境的途径,沿途可以看到诗人竖立的语言的经幡。如《圆石》《阅读中想起两千年前》《轮回》等诗篇,他将诗歌的精神与信仰,忏悔意识与渴望神性结合起来,让我们看到大宇宙图象中的生命个体。诗人不断地探索空洞,将无形化为有形,在轮回中找到人与自然的本真面目。“我掀开死亡的深渊,提起伟大的青春、海浪和盐”,诗人有勇气、有胆略背离世界的罪恶,但生命的价值他没有忘却,他深知追求工业时代的文明,总是设架在知识美好之上的心灵拷问。

我掀开死亡的深渊

提起伟大的青春、海浪和盐

从黑暗中分离整片光明

我是大地上自焚的火焰

穿透一切又熔化一切

……

天空的尽头,传来一阵无限的声音

──明天,明天,明天是你的复活日!

《复活》

诗人经常倾听来自天空的声音,他祈祷的“复活’就有个人游荡之魂和声光融合的倾向,这促使诗意空间不断流动着神性的氤氲。九十年代末,诗评家陈仲义说过,“事物的汁液”和自我相互浸润、盈动,在坦荡的敬畏中走向启示,可能预示诗歌神性写作——新一轮来潮?这句话有先觉的味道,正如诗人在写《时间软壳》时,他从不把自己看作是被拯救的对象,而是看作发现神性,创造神性之人,从而来净化大众灵魂的主体。“时间软壳” 是很有意味的隐喻,它隐蔽了诗歌中的神性,它在生命的暗处发出悲悯,宣示:时间不再是无限之源的标签,在软壳里复活的人类才能抵达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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