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益世报》与雷鸣远探析*
——以《天津文史资料选辑》为中心的考察

2016-11-25

文学与文化 2016年1期
关键词:雷鸣天主教天津

侯 杰 王 凤

《益世报》与雷鸣远探析*
——以《天津文史资料选辑》为中心的考察

侯 杰 王 凤

1915年天主教传教士雷鸣远创办《益世报》,始终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大量报导和热情支持天津社会各界人士的反法、抗日斗争。有关文史资料不仅发挥亲历、亲见、亲闻的优势,披露《益世报》对抗击老西开事件的报道、雷鸣远积极参与中国各项事业及其与中国军民并肩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具体细节,而且充分体现出具有近代报人和天主教传教士双重身份的雷鸣远如何通过自身的言论和行动为中国社会作出卓越的贡献。

《益世报》雷鸣远 老西开事件 抗日战争 文史资料

*本文为中国政协文史馆文史研究项目“新闻媒体与近代中国——以文史资料为中心”阶段性成果。

1915年,天主教天津教区的传教士雷鸣远创办了《益世报》。该报有着浓厚的宗教背景,不仅是由雷鸣远一手创办,而且主要股东与经办人均为天主教徒。然而,《益世报》除了进行宗教宣传以外,还集电影、曲艺、音乐等艺术讯息于一体,增添了报纸的娱乐、服务功能;同时还有大量的讽刺意味强烈的杂文,得到了知识界,尤其是青年人的欢迎。值得一提的是,《益世报》还开设了“社会服务版”,专门刊登职业介绍、募集捐款、施放赈衣、赈物等慈善活动,获得了天津社会各界人士的交口称赞。而这也成为天津教会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重要体现,与《益世报》“上为政治当局之铮友,下为社会教育之导师”①《益世报》1915年10月10日。的办报理念相吻合。因此,《益世报》在积极表达天津社会各界人士政治主张的同时,还通过倡导参加各项社会公益事业,达到改良社会之目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该报创办之后不久,即发生法国蓄意扩张天津租界区域的“老西开事件”。该报勇于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积极报道和热情支持天津社会各界人士的反抗斗争,抨击法国的侵略行为,因此给人们留下了深刻良好的印象。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军国主义的疯狂侵略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和巨大的苦痛,也使在华基督教教会遭受浩劫。于是,雷鸣远创办的《益世报》成为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华的舆论先锋。在宣传抗日的同时,他还率领亲自创建的耀汉小兄弟会组成的救护队,到长城抗战等前线抢救伤兵、赈济难民,直至在华逝世。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中国的抗日战争及其各项事业。

本文以《天津文史资料选辑》②下文中《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简称《选辑》。为资料库。《选辑》自1978年开始发行,通过文史资料撰写者亲见、亲历、亲闻的各种事件、人物等,为近代天津城市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第一手材料。尤其是有关《益世报》与雷鸣远的资料在《选辑》的很多辑中都有所体现,比如第18辑中的《天津〈益世报〉概述》;第42辑中的《天津〈益世报〉及其创刊人雷鸣远》、《抗战胜利后的天津〈益世报〉》;第75辑中的《〈益世报〉与雷鸣远》等等。如前所述,对这些报刊资料进行整理与书写者多是曾经参与过《益世报》编创的工作人员,所以能够从不同侧面、不同角度来审视、印证和阐释亲身经历的工作和生活,更加贴近地呈现历史的原貌。但是也正是由于《选辑》中的资料大部分来源于个人记忆,不仅有失忆、避讳、刻意夸大和缩小历史真实等现象,而且也受到时代主流话语的限制,使资料的书写具有片面性和表象性。同时,由于政治环境因素的影响,也不可避免地把政治需要掺进历史书写之中。所以把《选辑》作为资料中心进行研究时,还要采用多种史料互证的方法,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为还原历史真相带来可能。本文拟以报刊史料为考察重点,深入分析雷鸣远开办《益世报》的过程及其目的,以及具有神圣与世俗多重身份的雷鸣远如何通过自身实践,在重大历史时刻为中国社会作出贡献的。

一 《益世报》与“老西开事件”

雷鸣远原籍比利时,1900年被比利时教会派到中国来传教。他先是到浙江绍兴,1910年转来天津。除了用教会经费从事一些“慈善”和“教育”工作之外,雷鸣远还在传教的过程中,讲解“救国”的道理。因此,他所开办的宣讲所吸引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连在上海、北京等地的著名天主教徒,如马相伯和英敛之等人,都参加过雷鸣远的宣讲会。于是,“雷的教徒汇集他的演讲词,出版了一个小册子,名曰《救国》”。显然,雷鸣远十分重视近代媒体的作用,所以大力创办新式报刊。于是,“不久他创办了一个周刊名《广益录》,后改为《益世主日报》,这个刊物便是天津《益世报》的前身”。①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39页。

作为一名外国传教士,雷鸣远极力宣传“救国”思想,其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博得中国社会各界人士的信任,进而为更顺利地进行宗教宣传做好准备;另一方面是雷鸣远对法国传教士的思想、认知及其工作方法和生活方式极不赞同,特别是不满法国教会图谋在老西开地区扩界,修建教堂,为此曾在公开与不公开的场合予以抨击。尤其是“1916年法帝国主义阴谋将天津的老西开划归法租界,这种侵略行为激起了天津市民的公愤,雷曾授意天津《益世报》反对法国侵略者强占老西开”。②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1页。实际上,自《益世报》创办之日起,该报就十分警惕法国侵略者对老西开地区的觊觎,并充分发挥媒体舆论功能对事件中所暴露出来的法国野蛮外交行径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作为天主教传教士,雷鸣远还授意《益世报》对天津社会各界人士的爱国行为给予连续报道,予以大力声援③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1页。,凸显了该报独立的舆论立场。1913年8月,天津的法国天主教教会在老西开地区破土动工,兴建教堂。在社会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对下,北京政府命令天津警察厅派警察驻扎在张庄大桥,以示“抵制”。④来新夏:《天津近代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250页。《益世报》对此也做出强烈反应并发表评论:“土地国家之原质地”,“一国之土地,尺寸不可轻弃予人”。更何况,“我政府未尝有此条约也,我国民未见此明文也”⑤竹轩:《为老西开交涉箴法国领事》,《益世报》1915年10月12日。,站在中国的立场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体现出《益世报》作为舆论媒体扑捉社会政治问题的敏感性和强烈的责任感。

不仅如此,雷鸣远和《益世报》还向法国领事指出法国图谋老西开的一系列后果。首先,通过在普法战争中法国兵败割地一事,警告法国领事这次扩界举动必然会激起社会各界人士的公愤和强烈反弹,“贵领事如必欲移西欧战场之大炮以指我老西开”,“则吾人之头颅可断,而老西开之尺寸不容失也”。①觉斯:《益事真诠》,《益世报》1915年10月11日。其次,严正指出法国强占老西开,是以“强权”侵占“公理”,从而招致中国的“恶感”和舆论的唾弃。②春雷:《对社会应负之责任》,《益世报》1915年10月12日。从雷鸣远和《益世报》的言论可以看出,该报完全站在中国社会各界人士的立场上,为维护中国的根本利益而努力抗争。而法国天主教在华势力对雷鸣远、《益世报》及其广大天主教徒在老西开事件中的言论、行动极为不满,不仅对雷鸣远及其创办的《益世报》进行了批评,而且将其调离天津,直至最终“结果是雷鸣远被法国传教士赶回比利时去了”③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1页。。

被遣回欧洲的雷鸣远并没有结束抗争,1918年“曾去梵蒂冈控告在中国的法国传教士,建议撤销法国政府在中国的所谓‘保教权’,并建议提高中国教士的职位,由中国人自己管理中国教会。梵蒂冈因此在1923年派意大利籍主教刚恒毅作为‘宗座驻华代表’到中国调查”。④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1页。长期以来,中国天主教徒要求由中国人自己管理中国教务的呼声本就愈来愈高,经由雷鸣远的力争,终于在1926年开始任命中国籍主教,并设置了若干由中国主教管理的教区,逐步解除法国天主教会管辖中国教务的权力。所有这一切都与雷鸣远不懈的努力和抗争分不开。意大利籍主教刚恒毅在回忆录中写道:“外国人在中国的地位是建立在特权的结构和制度上的,外国人因享有治外法权而不受中国法庭的处理,教会在法律地位上和这种结构联系在一起,这自然伤害了中国人民的自尊心,教会也默认在外国条约的范围内。因此传教士以外国人的身份来中国,中国人认为他们与列强同流合污。”⑤刘国鹏:《刚恒毅与中国天主教的本土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05页。在雷鸣远来天津传教、办刊物之前,天津社会各界人士对天主教、基督教的排斥乃至仇恨心理非常严重,在天津主持教务的狄仁吉曾经明确指出:“联军在这里留下的印象太坏了,使这里的人们对洋人成见极深。”⑥耀汉小兄弟会编译:《雷鸣远神父书信集》,台中天主教耀汉小兄弟会出版,1990年,第110页。为了改变这种现实处境,表达自己的宗教情怀,雷鸣远采取了一系列更为激进的、变化了的传教理念和方式,不仅使天主教教会在天津得到发展,而且还赢得了社会各界人士的接纳甚至欢迎。但是这种改变是以挑战法国天主教在中国的保教权,与法国天主教天津教会当局产生极大分歧和剧烈冲突为代价的。难能可贵的是,雷鸣远的所作所为是其他天主教传教士望尘莫及的。雷鸣远以一种站在中国立场、贴近社会各界人士的姿态,勇敢地挑战法国天主教在华势力和殖民主义者的言行,不仅彰显了《益世报》的言论立场,而且提高了雷鸣远在中国社会各界人士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国人对“洋教”的仇视态度。

二 具有神圣与世俗双重身份的雷鸣远及其实践

雷鸣远来到中国以后,不仅仅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传教士,而且还是一位热心近代教育事业的社会活动家。“1906年雷到天津望海楼教堂以后,即在堂内创办诚正小学,贞淑女学,广招教内外子弟入学读书,学生逐年增加,该校由初小、高小、而至师范。河北金钢桥至狮子林间的金家窑、盐店街以至小关街这一带的儿童,几全为该校学生。”⑦俞志厚:《天津〈益世报〉概述》,《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18辑,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70页。除此之外,“1913年雷鸣远就在天津开办传授法律知识的‘法政传习所’,并亲自执教社会学的课程”⑧刘国鹏:《刚恒毅与中国天主教的本土化》,第117页。;“同年雷鸣远又在天津创办师范学校,后又以师范学校毕业生为师资,设立小学七十余所”。①方豪:《中国天主教人物传》,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年,第672页。雷鸣远在天津兴办近代教育事业不遗余力,逐渐改变了社会各界人士对天主教的某些看法。“天主教的观念已深入群众,所有过去成见已经消失,依恃之心逐渐产生。”②刘国鹏:《刚恒毅与中国天主教的本土化》,第130页。促成这样的改变,实在是不容易。

雷鸣远以基督精神对待教内外人士,将传教寓于社会事业之中,通过办赈济、建学校、出报刊、开讲演所等方式不断扩大天主教的影响力,树立天主教的社会形象,取得明显效果。同时,他也十分尊重中国社会各界人士的爱国情怀,并不断激发他们的爱国之心。他认为:“一切民族都有自尊心和生存权,这并不是传教士可以剥夺的。”③耀汉小兄弟会编译:《雷鸣远神父书信集》,第79页。在充满民族危机和急剧动荡的社会环境中,《益世报》不仅成为表达社会各界人士心声的舆论先锋,而且成为倡导读者和中国人积极参与各项社会事业的发声器。为了满足社会各界人士在社会生活诸方面的表达诉求,以及获取精神食粮的愿望,雷鸣远还在“《益世报》别出心裁的创办了一个社会服务部,在报页中辟出一整版为‘社会服务版’,由吴秋尘主办。社会服务版内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既有职业介绍,又有代人征聘、求职或募集捐款、施放赈衣、赈物,将该报原有的抗日捐款和读者言论栏也并入其中”。④耀汉小兄弟会编译:《雷鸣远神父书信集》,第86页。由此形成该报的一大特色,影响深远。

毕竟雷鸣远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传教士,因此必然会采取一系列他认为行之有效的传教措施,扩大天主教在中国社会的影响。这就充分体现在雷鸣远于河北省安国等地所从事的传教活动中。雷鸣远认为中国农民的生活很艰苦,要复兴中国,一定先要复兴新农村。所以当他在1927年到达安国县后,就组织了“耀汉兄弟会”,会址名“真福院”。除安国县外,他后来又在山西的汾阳、北平的清河、关外的玫瑰营子等地相继成立了分会。到抗战前夕,该会的会员总数已有200余人。

在中国农村,雷鸣远不仅像中国农民一样生活清贫、艰苦朴素,而且在衣着打扮上都十分“中国化”。雷鸣远率领“耀汉兄弟会”的会士们过着清修的生活:“长年茹素,冬天不生火,藉日光取暖,睡木板,以砖头为枕,出门除自行车外,一律是步行。他们每天只睡六小时,其余时间是学习和劳动。食堂内还贴有‘不工作者没有饭吃’的标语。据当时到安国县参观过‘真福院’的人说,雷鸣远对勤劳俭朴的生活,的确是力行实践、言行一致的。耀汉兄弟会的会员也是一样。”⑤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2页。为什么要这样?“雷鸣远经常毫不隐讳地对人说,他这种生活和工作方式是要在耶稣基督的信徒中别树一帜。他对许多教徒,特别是一些在中国的外国传教士的生活和作风表示不满,常有世衰道微之感。他认为自己是个真正的得道传道者。”⑥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2页。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志,雷鸣远作出过十分重要的抉择,甚至在1928年加入了中国籍。他在为讲演集撰写的序言里有这样一段话:“忆自弃国(按,指比利时)来华,主前矢志之际,已将此身此生,献为中国之牺牲,即已不复视为己有。抵华后数年间与邦人君子游,亲爱日深,感情日厚,献身中国之志弥坚。故虽籍隶比国,但自问此生已为中国人矣。”⑦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2页。在加入中国籍后,雷鸣远便经常自称是中国人。雷鸣远不仅以平等、博爱的精神接近教友和教外人士,而且与社会各界人士良好互动,博得了人们的认可与好评。

三 抗战时期的雷鸣远与《益世报》

“九一八”事变,拉开了日本侵华战争的序幕。面对疯狂的日本侵略者,许多天主教教徒在教会的组织下,同中国社会各界人士一起勇敢地投身抗日救亡的洪流之中。已经拥有中国国籍的雷鸣远不仅主张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而且还将在天津出版的《益世报》锻造成抗战的舆论先锋。20世纪30年代初的《益世报》是由天津南开大学毕业生刘豁轩任总编辑,“九一八”事变后的国内形势使《益世报》感到必须要加强社论的撰写,以便更加旗帜鲜明地在国内外重大政治问题上充分表达雷鸣远和《益世报》的立场。于是,《益世报》在新闻报道、评论和副刊外,还特辟专页,揭露日寇的侵华罪行,“如连续刊载的《满蒙忧患史》、《万鲜惨案实录》、《田中奏章全文》、《满蒙权益会议记录》等;系统报道沦陷后的东北惨痛情景,如《盗治下的沈阳》、《铁蹄下的长春》。另在报面上特辟抗日舆论栏,逐日刊登读者言论”。①俞志厚:《天津〈益世报〉概述》,《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18辑,第85页。报人们认为,越在民族危难之时,民众越应有言论的自由,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因此,报馆常常顶住重重压力,发表态度鲜明的社论与文章,宣传抗击日本侵略者。

为了进一步扩大该报的社会影响力,报社重金聘请著名学者罗隆基担任社论主笔,发表抗战言论。1932年初,罗隆基先后在《益世报》上发表了《一国三公的僵政局》、《可以战矣》、《再论对日方针》、《剿共胜利不算光荣》、《攘外即可安内》等多篇社论②罗隆基:《天津〈益世报〉及其创办人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第42辑,天津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41页。,发表一系列抨击国民党政府,揭露蒋介石独裁与不抵抗政策的言论,呼吁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由此《益世报》销售量大增,同时也受到了当局的严厉打压,多次要求报社解聘罗隆基。在此紧要关头,雷鸣远挺身而出,以一种非常欣赏罗隆基的态度,支持罗隆基的抗日立场及其言论。这让罗隆基十分感动,遂记录下这段与雷鸣远的对话:

雷鸣远第一次在报馆见到罗隆基时就说:“罗先生,你肯到我们报馆中来写社论,我高兴极了。我特别喜欢你那篇《可以战矣》的社论,我要我的兄弟们都读你的社论。我们中国人非把日本鬼子打出去不可。”罗对雷说,他的社论可能会给《益世报》带来麻烦。雷鸣远马上说:“你放心,你放心。请你大胆写文章。你这样代表中国人民说话,就是我们报馆因为你的文章关门了,我们亦不怪你。只要我还是天津《益世报》的董事长,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们报馆的。”罗隆基就问他那些联共抗日的言论是否违背了《益世报》的天主教立场。雷说:“不,不,你没有违背我的立场,你不要怕,我们教中还有人说我是共产党呢!除了我相信上帝,我是有神论者外,我的确是个共产主义者。我们的耶稣是要消灭阶级、消灭剥削的。”③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3页。

这段对话再次证明了雷鸣远确实是站在了中国社会各界人士的一边,勇敢面对挑战,舒缓作者的压力,毫不动摇地以《益世报》作为抗日宣传的舆论先锋,在号召读者和人们奋起抗日的同时,也与作者毫不保留地沟通,表达了编者的立场和态度。

1933年春,长城抗战爆发,雷鸣远此时已经六十多岁。“他居然将‘真福院’的一批兄弟组成救护队,自己亲任队长,带队到华北、西北各战区去进行救护工作”④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4页。,艰苦的救护工作不断地考验着雷鸣远与耀汉兄弟会的会员。至1937年卢沟桥事变的爆发,雷鸣远与耀汉小兄弟会更停止了一切与抗战无关的工作,全力投入到救亡事业中去。雷鸣远以极大的热情与中国社会各界人士一起加入抗战的队伍,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基督宗教的博爱精神。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益世报》被迫停刊,“雷鸣远极力主张《益世报》在后方设法恢复出版。为了解决复刊的经济问题,他设法同南京主教于斌合作。1938年12月8日天津《益世报》在云南昆明复刊,雷鸣远仍然是名义上的董事长。《益世报》复刊后,雷曾亲自到昆明视察报馆,并鼓励工作人员,一定要坚持罗隆基社论的抗战到底的宣传政策。《益世报》复刊不到两年,便因经济困难停刊了。1940年雷本人亦病故,时年63岁”。①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4页。

结语

通过审视《选辑》中有关雷鸣远与《益世报》的相关信息,可以强烈感受到这些文史资料因为具有亲见、亲历、亲闻等特质,所以提供的大量讯息具有唯一性和稀缺性,对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在具体使用的时候,又不能采取不加分辨的“拿来主义”态度,而是要详加分析和甄别。

在所征引的文史资料中,罗隆基对雷鸣远传教及办报、参与抗战的记述大都基本符合事实,但也存在几处错误。如说雷鸣远来华“先是在浙江绍兴”,不确。事实上,雷鸣远从欧洲到中国后,先在北京,后到天津。再如说他1944年“病故,时年六十九岁”,也不确。雷鸣远是在1940年逝世,享年63岁。②参见李净昉:《文史资料:解读近代中国新闻媒体的新路径》,《郑州大学学报》2014年第3期。

另外,让人明显感受到文史资料书写者对雷鸣远的某些陈述,存在着立场与态度过于偏颇等问题。例如强调外国传教士“总要利用教会的经费进行一些所谓‘慈善’‘教育’工作,雷鸣远也如此”;“为了诱惑中国群众,雷在宣传宗教时,也讲些所谓‘救国’的道理”③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39页。;“据说,就在这个时期,雷鸣远同戴笠有了密切的联系,他在战区中曾替国民党的特务组织搜集情报”④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3页。;“死后才听人传说,雷鸣远在太行山做救护工作时,曾受过伤,并由于为国民党特务组织搜集情报而被共产党逮捕驱逐,后来回到重庆养伤治病,不久就在重庆病故”⑤罗隆基:《〈益世报〉与雷鸣远》,《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75辑《天津租界谈往》,第244页。;“这是雷鸣远一贯主张‘施舍哀矜’的体现,为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善士宣传,是《益世报》广开销路的业务手法之一”,等等。⑥俞志厚:《天津〈益世报〉概述》,《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18辑,第86页。显然,“听人传说”、“据说”得来的讯息及其表述虽有亲闻的性质,但是很难作为研究依据,进而得出准确和经得起推敲的结论。对于基督宗教在中国的传教活动的态度,明显带有时代印痕以及主流话语侵蚀的印记,同时也暴露出人们认识水平不高、研究有待深入等问题。

截至目前,海内外的学者普遍认为雷鸣远及其创办的《益世报》始终是把民族与国家利益置于第一位,对一切损害国家、民族利益的事情绝对不能容忍。⑦侯杰、陈文君:《抗战时期的雷鸣远与耀汉小兄弟会》,《烈火中的洗礼——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教会》,香港建道神学院,2011年,第115~130页。但是曾几何时,人们对于他本人及其《益世报》的政治倾向把握不准,以为他既认可蒋介石政府,又在一定程度上不理解共产党的革命运动,政治态度始终摇摆不定。因此,自1978年以来《选辑》陆续出版这些文史资料的时候,由于受当时政治背景的影响,文史资料的书写者们往往会把对雷鸣远神职身份与政治倾向的不解、怀疑融入其中。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否定雷鸣远为中国社会所作出的贡献。在老西开事件中,雷鸣远坚定地站在了与中国人一致的立场上,支持中国社会各界人士反抗法国殖民主义者的正义斗争;他积极呼吁撤销法国天主教的“保教权”,实现中国教会的本土化;他热心投入社会教育及与慈善事业;他深入中国农村,以自己艰苦的清修生活感动人们;在抗战时期,他不仅做舆论宣传,而且亲赴前线,与中国军民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凡此种种,足以看出雷鸣远试图改革教会的努力和对中国的“热爱”之情。这对于改变中国社会各界人士对西方传教士以及自鸦片战争以来的西方教会的负面印象有一定的意义。

Vincent Lebbe and Yishibao——A Survey Based on Selected Writings of Literary and Historical Events in Tianjin

Hou Jie Wang Feng

Yishibao was founded in 1915 by Vincent Lebbe, a Roman Catholic missionary,who reported and strongly advocated on the behalf of the Chinese people against Japanese and France Imperialism.Literary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not only reflected the individual experience, but also recorded the Laoxikai event, which were published by Yishibao.Being a Roman Catholic missionary and a journalist in Modern China, Vincent Lebbe participated in Chinese public welfare actively and was against Japanese invaders with Chinese people side by side.Vincent Lebbe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Chinese society through his speeches and actions.

Yishibao; Vincent Lebbe; Laoxikai Incident;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Literary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侯杰,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王凤,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

猜你喜欢

雷鸣天主教天津
如果天津有“画”说
守护天津卫 “疫”线显担当
天津之旅
彩虹
《天津之眼》
动物可笑堂
Capital Market Analysis
坑人的兄弟
沧州教会学校创建历史及其影响
基督教与天主教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