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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文学的蝶变

2016-11-25喻晓薇

新文学评论 2016年4期
关键词:小驴小说

◆ 喻晓薇



“80后”文学的蝶变

◆ 喻晓薇

一、 蜕变:化蛹为蝶

关于“80后”写作①,白烨曾有一句广为传播的经典评语:“80后”作家走上了市场,但没有走上文坛。大家对“80后”写作的看法由此基本上定格。那时,我正在做一个关于“80后”写作的课题,在阅读大量文本,反复考察后也得出大致相同的结论: “‘ 80 后’的写作, 从整体而言, 其实是一种大众消费式写作……从严肃文学的角度看, ‘80 后’尚未拿出有说服力的、足以匹配其文化影响力的文本。”②此后,以“80后”写手为主体的网络文学掀起一波一波的热潮,诸如玄幻、穿越、后宫和科幻等等类型小说热,流敛紫、桐华、沧月、唐家三少等“80后”网络写手爆得大名,郭敬明、韩寒进军文学出版业乃至电影产业……“80后”写作在市场化的道路上就走得更远了。

大约就在同时,这代人的写作中的另一股涓涓细流仍生生不息,暗自涌动,这就是以纯文学期刊为主要发表阵地的一脉纯文学创作倾向。时至今日,这支小溪已汇成河流,面目轮廓愈益清晰,渐渐展露成熟气象。这是笔者近期阅读宋小词、郑小驴、王威廉、甫跃辉、曹永、林森、文珍、孙频、蔡东、笛安、七堇年,以及转型后的颜歌、张悦然、周嘉宁、霍艳等“80后”作家部分作品后的印象。

二、 成长:紧贴大地

翻阅以上“80后”作家的小说,总的感觉他们的文本有一个共性,即大都真实细致地记录了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成长也是“80后”青春小说经常涉及的主题。与后者不一样的是,宋小词等纯文学追求的“80后”作家所书写的成长不再是两脚悬空、封闭于校园或同龄人圈子的青春期疼痛,他们笔下的成长走出青春,走出自我,走向了更广阔的社会空间,两脚踏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这样的成长主题在他们中间的女性作家笔下往往是通过爱情婚姻来体现的。文珍的短篇小说《安翔路情事》描写了一对在京城靠摆饮食摊谋生的底层青年的爱情悲剧。女孩小玉来自哈尔滨,男孩小胡来自安徽农村。如果说成长背景是爱情之路上可忽略不计的因素,志趣与目标的差异就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小玉想留在京城,征服这座城市,而小胡则想回安徽老家县城里发展。最终两人凄然分手。爱情也是“80后”青春校园小说关注的焦点。但这些小说的爱情一般而言是不及物世界中少男少女之间青涩的异性相吸,是象牙塔中的爱情,与现实不搭界。而文珍笔下的爱情已经辛酸地触及爱情的物质性与现实性。更淋漓尽致地写出了“80后”一代对爱情的及物性体认的是“80后”女作家孙频。深受张爱玲影响的孙频对爱情与婚姻的关系、男女两性的关系、在爱情婚姻中女性的独立问题有着独到而精辟的见解。在《合欢》、《天堂倒影》等小说中,她描写了辛亚妮(《合欢》女主人公)、查桑燕(《天堂倒影》女主人公)在曲折的爱情经历中的成长:曾一度追求不要结果只要感觉的爱情的辛亚妮最终还是寻回平淡得乏味,但会安全抵达婚姻彼岸的爱情;查桑燕在前辈祝芳的启迪下拒绝没有结果的两性游戏,拒绝做爱情的奴隶,坚定地做自己的主人。

更进一步是描写女性从婚姻生活的体验与感悟中成长。回族女作家马金莲的《碎媳妇》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一位回族新媳妇雪花从初嫁人妇到怀孕生子的心路历程。丈夫离家在外独守空房的孤单,与婆婆嫂子相处的不易,家务事的琐碎缠人,怀孕生产的生死考验……让“80后”独生女雪花倍感艰辛,然而她终于经受住了生活的磨难,小说写道:“当了一年多的媳妇,她已经学会忍耐、沉默、吃苦、吃亏。生活里的滋味只有当了女人才真正明白,真正吃透。”③雪花终于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妇人。如果说雪花通过婚姻中达成的和解来走向成熟,那么秦玉朵(宋小词中篇小说《开屏》主人公)则以对婚姻的决绝展现了“80后”女性的独立。农村来的漂亮女大学生秦玉朵因贪图南翔家的门第嫁给了平凡的区长之子南翔。婚后才领教了“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在南家过着锦衣玉食、入则豪宅出则豪车的日子,但婆婆根本看不起她,渐渐地连丈夫也厌弃她。她又觉得自己在经济和精神实力上还不具备独立的能力,不敢离婚,只得委曲求全,苦苦隐忍。最终秦玉朵不堪忍受丈夫婆婆对她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折磨,写了离婚申请。小说结尾以母亲对衣服的装饰性与实用性的一番评论深思隐喻婚姻与人生:“朵啊,这穿衣服是看你怎么穿……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穿棉和麻,贴着皮也不糙人,又不受拘束,自在。妈看你啊以后也要多穿穿这样的衣服,你看你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不是镶珍珠就是镶亮钻,不是贴亮片就是填金粉,每次洗衣服还得用手去伺候,实在犯不着。人不能给衣服当奴隶。”④这样,秦玉朵就抛弃了对婚姻的浮华虚荣的追求,摆脱了“奴隶”命运,走向独立。此外,马金莲的《鲜花与蛇》、宋小词的《路遥遥的心事》、蔡东的《木兰辞》、《净尘山》等小说都是描写女性在婚姻中成长的佳构。

“80后”男作家们的成长叙事则主要体现于对青年踏入职场、步入社会之后,与社会的摩擦或冲突的描写中。王威廉的中篇小说《合法生活》写小孙大学毕业后一直干着洗发水推销员的工作,收入微薄。忽一天,小孙父亲说要来访,这让小孙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没有明确的目标,不成样子……小孙开始失眠、焦虑。终于,他昏倒了,被送进医院,而他的魂魄从身体上飞离,四处游荡。小孙被抢救过来,身体恢复健康后,除了不睡觉,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他在父亲的帮助下考上公务员,回到及物的世界里,过着合法体面的生活。现实层面上的小孙符合了以父亲为表征的主流社会的期待,与之达成和解。而小孙的魂魄则始终游荡在城市的上空,站在不“不及物”世界中审视小孙,对其行为感到气愤、悲凉。最后小孙的魂魄决定在火葬场烟囱上等着小孙,期待与之重逢。小说以极具寓言与魔幻色彩的故事情节展现了小孙与代表合法性的主流社会之间由对立到局部妥协,精神层面上仍维持独立的心路历程,表现了“80后”青年步入社会,与之直面交接的特殊成长方式。郑小驴的《大罪》则以更尖锐激烈的方式描绘了“80后”青年与社会的对抗。警察小马从城里下调王湾镇,本来说一两年就走,但是因为领导被停职,他的事仿佛被人遗忘,一待就是四五年。其间因为没有房子,女朋友也吹了。领导发话上调的唯一可能就是“先干出点成绩来,干出点动静来”。而王湾镇历来治安不错,没出过大的刑事案件。在冷酷的现实面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充满理想的年轻人终于走上了不归路。他暗杀了两个与他没有任何交集的王湾镇既得利益者——王湾中学校长蒋清泉和房地产开发商王建德。杀人的动机只是“干出点大动静来,吓死那些狗日的”。生于1980年代的小马和他的同龄朋友们所遭遇的是严峻的生存问题:激烈的竞争,飙升的房价,升职加薪,结婚生子……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而一旦分配利益的社会集团存在不公正或腐败现象,他们的反社会情绪就会加剧。王威廉的《辞职》、《第二人》,郑小驴的《香格里拉》、《九月迷失季》、《飞利浦牌剃须刀》都触及这样的问题。文珍的《第八日》则是少有的从女性角度反映这一现象的小说。中关村某银行职员顾采采连续失眠七天,第八天才在过山车上睡着。失眠的原因正是所有 “80后” 京漂青年面临的现实:微薄的薪水,高额的房租,合租的烦恼,工作的压力,结婚的无望……

此外,化蛹为蝶般的成长还体现在对长辈及其所经历的生活的理解中。马金莲的短篇小说《父亲的雪》写丧父的小女孩阿舍对继父的感受的变化。阿舍去探视改嫁到别村的母亲,见到了那个跟母亲组成了另外一个家庭的男人。出于本能的别扭与反感,在回家的半路上她坚决赶走了要送她回家的继父,宁肯冒着一个人可能被山林中的狼袭击的危险。多年后,她才从母亲口中得知,那个大雪夜继父为保护她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护送到村口。继父的死与那夜染上肺病、落下病根有着直接关系。阿舍这才明白,原来那个雪夜中一直与她同行的身影原来是继父。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她深深感受到:“是父亲的雪。那场覆盖世界的父亲的雪啊。”⑤宋小词的《声声慢》通过孙女的眼光描写了一位性格复杂的奶奶。奶奶毛病不少:重男轻女,虐待孙女,欺负母亲,干涉子女婚姻……但另一方面通过对奶奶一生命运的回顾,我们又看到奶奶的另一面:奶奶出生富贵之家,从小受人宠爱因而养成了娇纵霸道、不事稼穑的小姐脾性;奶奶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礼,尊敬兄长,维护家人;奶奶中年丧夫,一个人扯拉六个孩子,命运凄苦。在奶奶有生之年,孙女一直与之斗法,直到奶奶去世多年后终于开始理解了她,开始对她感恩。此外,《坚硬的月光》(马金莲)、《最后一个道士》(郑小驴)、《我的莲花盛开的村庄》(甫跃辉)、《我们家》(颜歌)等小说,尽管在文本中并未呈现成长主题,但也都是反映长辈生活的杰作,体现了“80后”一代人对父辈及其生活的历史的理解。这些作品对老一辈命运的关注改写了我们印象中“80后”写作那种强烈的隔绝父辈、割断传统的叛逆色彩,浓得化不开的自我中心意识。从这里,我们看到“80后”一代作家走出狭小的天地,走出青春期自恋,走向更广大的空间。

当然这些“80后”作家笔下所书写的成长还暴露了很多不足。比如女作家所描写的爱情与婚姻更切近地聚焦于她们所属意的女主人公,对其他角色关注不够,视域不够宽广,描写家庭生活又过多于集中她们与丈夫公婆的鸡毛蒜皮的争斗,过于琐碎,缺少大情怀,格局不大;而男作家在讲述男主人公们与社会的关系中又过多地强调社会现实的非理性的一面,以及男主人公偏于极端的社会批判色彩与反社会情绪,对社会问题缺少理性认识,因而也就不能找到一种合理的解决青年与社会冲突的有效方法。包括对长辈及其生活历史的理解也趋向于简单化。这一切都意味着“80后”文学关于成长的书写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

三、 寻根:致敬文学传统与经典

“80后”青春小说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就是基本上都是城市背景的小作者写都市故事,乡镇背景的作家极少,讲述乡镇故事的作品就更罕见。而笔者阅读这批“80后”纯文学作家作品后,感觉“80后”文学中的乡土派正在崛起。来自四川郫县的颜歌、宁夏西吉的马金莲、湖北荆州的宋小词、湖南隆回的郑小驴、云南保山的甫跃辉、贵州毕节的曹永、海南澄迈的林森,他们的乡土小说已臻于成熟,并形成各自鲜明的风格。从他们的小说中既能够找到与威廉·福克纳小说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契合之处,也能看到三四十年代的鲁迅、废名、沈从文、萧红、师陀和当代作家莫言、张承志、韩少功、余华、苏童等人的影响。颜歌致力于写川西“平乐镇”的故事,曹永笔下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野马冲迎春社,郑小驴关于湘西这部分故事的书写都与“石门”这一地域有关,这些与威廉·福克纳的约克那帕塔法世系、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苏童的香椿树街和枫杨树故乡之间,当然就是更明显的直接承传了。

当考察“80后”的这部分乡土小说与中外乡土文学传统与经典的关联时,值得重视的是以下几点:一是少儿视角。三四十年代京派作家在笔下回望故乡时,往往采用童心视点荡涤现代都市与成人社会的污垢;莫言、余华、苏童等当代作家在书写故乡记忆时又在少儿视角中加入了魔幻、神秘、宿命等现代主义色彩与世纪末情绪。甫跃辉的《玻璃山》、《鬼雀》、《红马》少儿视角的梦幻神秘,郑小驴的《鬼节》、《西洲曲》、《八月三日》少儿视角的阴郁诡谲,曹永《爱是秋天里的一棵树》少儿视角的残酷与宿命感更接近当代作家莫言、余华、苏童等人故乡小说中采用的少儿视角,怀旧中有现代意味与颓废色彩。

二是风俗描写。故乡的民俗风物在三四十年代乡土作家笔下有时寄托了乡情,是对抗都市文明的象征,有时承载着文化检讨、国民批判的宏大主题;在莫言、贾平凹等当代作家笔下昭示着乡村文明的败落;而在郑小驴的《最后一个道士》、曹永的《捕蛇师》、宋小词的《血盆经》以及马金莲的回族系列小说中则更多了一层反抗全球化浪潮中愈益加剧的乡村文明同质化的意味。郑小驴的《最后一个道士》,单从名字就会令人联想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沙灶遗风》,都是写古老职业在全球化浪潮席卷而来中面临灭顶之灾,如果说“最后一个渔佬儿”和画屋师爹面对时代冲击悲中犹有壮,那么在郑小驴笔下,“最后一个道士”老铁在徒弟参军复员、迟迟不归后只剩下凄凉。老铁至死也未盼得徒弟的回归。小说最后以徒弟子春在广州当保安,笑着将师傅留传下来的衣钵转赠给同乡画上句号。看似不经意的一笔,深味下去能品出叹息、感伤还有几分义愤。郑小驴说:“每一次回家,我都感到了某种陌生和隔离感,我的故乡以拥有水泥马路、有线电视和公交车为荣,他们认为和城里接轨是过上现代文明生活的一种象征与荣耀。这种同质化在作家们看来,可能恰恰是最糟糕的表现,这意味着之前那与众不同的一面正在消失,变得和外面世界一模一样。”⑥马金莲的《碎媳妇》也写古老习俗所面对的相似情形:“以前有新媳妇守炕圪崂的习俗,现在人们不讲究这个了,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念几天书,到外头打上几天工,见了世面,人变得时新不少,结婚时就不愿守炕角,说哪个女人愿意守着土炕圪崂过一辈子,不等于把人一辈子拴在男人娃娃身上了嘛。”⑦不同于郑小驴的感伤与义愤,面对滚滚而来的全球化浪潮,作者温和而又坚定,以“雪花很老实地守在炕圪崂里”一个小小的细节维护了古老习俗。雪花不仅恪守习俗,还觉得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打工“去了趟新疆,再看老家的景象,觉得山水居然清秀得喜人”⑧。这样,这些“80后”作家在承传了现当代乡土文学的风俗描写传统的同时,也写出了这一代人的特色。

三是魔幻叙事。1980年代以来,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席卷当代文坛,莫言、韩少功、贾平凹、阿来、迟子建等“寻根”小说家都受其启发,从故乡神话传说、民间信仰、巫术里汲取资源,催发灵感,书写出奇幻的故乡故事。“80后”乡土派的乡土小说主要以写实为宗,但也有相当的作品采用了魔幻叙事。曹永《捕蛇师》里再现了古老神奇的招蛇术,《无主之地》里永远保持十岁小孩样子的“小祖宗”竟然是活了一百多年的晚清抗击清兵的苗王陶新春;颜歌的《五月女王》里袁青山失恋后身体迅速长高,异乎常人;郑小词《血盆经》里起亮师傅给何旺子喊魂……他们是如此自然而纯熟地运用着这一手法,足见其起点之高、悟性之好。而使用魔幻叙事最广泛的当属郑小驴与甫跃辉。郑小驴接过了韩少功“寻根”巫楚文化的大旗,写出了《鬼节》、《西洲曲》、《望天宫》这样诡异灵动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郑小驴的故乡隆回地处梅山文化中心,梅山文化中的巫术、道教文化及原始宗教信仰是其小说巫鬼叙事的源头。甫跃辉小说里的魔幻元素除了根植于云南故乡的本土文化资源,也来自自身的梦境⑨。《鱼王》、《玻璃山》、《红鲤》、《红马》等短篇小说写得神奇瑰丽,神似莫言的《奇遇》、《夜渔》、《天才》、《良医》、《铁孩》等系列短篇小说,也颇有中国古代志怪小说和《聊斋志异》的遗韵。

四是国民性批判。莫华杰的《碑伤》通过牛头山村民拒绝让强奸犯遗孀徐桃花母子捐建山神庙,终致酿成子亡母疯的悲剧,揭露了村民们自私虚伪的面目,而肖潇《水漂》抨击了贫困山村买妻的陋习,《黄金船》暴露了小镇人的拜金主义思想。这就接续上20年代以王鲁彦、台静农、彭家煌等为代表的乡土小说国民性批判的思路。颜歌的《五月女王》通过川西平原上的平乐小镇几个家庭二代人的情爱纠葛,以及对小镇众生相的刻画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它是那么的炎热、沉闷、肮脏、老旧,它寥寥新建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它坍塌的速度,它的土地每一寸都飞扬着尘土”⑩的小城。她说:“我在写的是我的故乡,平乐镇,或者是郫县的郫筒镇,写城乡结合部,写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中放置着工业城市排泄物的混浊、迷蒙、尴尬之地,写这里的父老乡亲,写他们琐碎的善良和懒散的邪恶。”这样,她的国民性批判就不仅仅止于个别的具象的人与事的暴露层面,而是在此基础上升华对整个小城,乃至与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并存某种固有民族根性的观照,直追鲁迅、萧红与师陀等乡土小说大师,达到了文明批判的高度。

四、 结语

当然,他们的纯文学追求不仅于此。王威廉的小说有很强的哲理性,他往往从一个现实故事中抽象玄妙问题,发人深思。比如《合法生活》从小孙由一个混混青年转变为公务员的故事,探讨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的合法性问题;《我的世界连通器》写“我”失恋失意后从房间空调洞口发现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探讨宇宙与人类的关系,人类欲望时空与自然时空的关系,感悟不可谓不深。不难看出他的小说与西方哲理小说传统,比如启蒙作家伏尔泰,以及现代作家萨特、卡夫卡、米兰·昆德拉等人的哲理小说,以及当代作家史铁生的哲理小说之间的内在勾连。而甫跃辉颇为专注于短篇小说创作,他的短篇小说都富于奇幻灵异色彩,这又与中国古代志怪小说,以及《聊斋志异》等笔记小说,以及当代莫言“学习蒲松龄”系列短篇小说相通相息。此外,还有颜歌方言小说的尝试。在长篇小说《我们家》中她几乎全篇都以一个“土肥圆”的豆瓣厂老板口吻讲述故事,川西方言的火爆生猛、生荤不忌赋予小说活色生香的生活气息和独特的地域气息。这篇小说不唯在“80后”文学,即或在整个文坛也算是在小说语言试验方面走得较远的。

[本文系2014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项目“我国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问题研究”(项目批准号:14D044),武汉轻工大学校立科研项目“我国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问题研究”(项目编号:2016y08)之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此处有“80后”写作与“80后”文学两个相关名词,前者是指“80后”一代写作的泛指,包括以纸质出版为主要形式的大众消费文学、网络文学与纯文学创作,后者是指“80后”写作中纯文学创作倾向。

②喻晓薇:《消费时代的写作:“80后”写作的文化意义》,《学习与实践》2006年第6期,第114页。

③马金莲:《碎媳妇》,《回族文学》2008年第7期,第26页。

④宋小词:《开屏》,《小说林》2013年第7期,第35页。

⑤马金莲:《父亲的雪》,《朔方》2009年第1期,第75页。

⑥郑小驴、张勐:《“80后”这代人总会有些主题没办法回避》,《名作欣赏》2013年第4期,第138页。

⑦马金莲:《碎媳妇》,《回族文学》2008年第7期,第20页。

⑧马金莲:《碎媳妇》,《回族文学》2008年第7期,第20页。

⑨他在《做梦与写作》曾说《红鲤》整个故事就是他做过的一个梦,《巨象》里李生不断梦见一头巨象,也来自于他的梦境。

⑩颜歌:《五月女王》,《作家》2008年第6期,第204页。

武汉轻工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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