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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性意识的超越还是轮回?
——《长恨歌》和《青春之歌》的文化选择比较

2016-11-25肖佳敏

新文学评论 2016年4期
关键词:林道静王琦瑶春之歌

◆ 肖佳敏



是女性意识的超越还是轮回?
——《长恨歌》和《青春之歌》的文化选择比较

◆ 肖佳敏

《青春之歌》是作家杨沫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版的作品,可以说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描写女性一步步走向独立人生道路的长篇小说,杨沫塑造了三十年代觉醒的革命女青年形象——林道静。而《长恨歌》则是作家王安忆于二十世纪末问世的长篇小说,被喻为“女性主义新历史主义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女人四十年代的情与爱,其中还交织着上海这座大城市从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沧海桑田的变迁。这两部均以“歌”命名的、出自女性作家之手的长篇小说,在出版后都引起了相当大的关注与争议。传统观点认为两部作品所阐释的主题是一致的,从“青春之歌”到“长恨歌”不过是女性主体意识的超越。

王安忆在提到《长恨歌》的时候也曾说过:“在那里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诚然,城市与女性是水乳交融的,合而为一的,城市使女性再生,女性又对城市进行新的诠释。因此也出现很大一部分观点:《长恨歌》是一部将女性和城市推上历史舞台,以女人的命运演绎城市命运的鸿篇巨制式的都市题材小说,《青春之歌》是相当“现代”的革命式的青春叙事长卷,“长恨”相较“青春”是女性作家以宏观叙事为写作主题的轮回。作为新一代作家,王安忆接受与继承前辈作家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我们现在的小说创作现实是继承“五四”的小说传统而来,也就是接受了西方小说的意义。但在两部作品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中,女性作家体现在作品中的女性主体意识的文化选择,即女性所认为的主流文化的认可元素不应仅仅局限于这样一些层面。本文将从女性意识的角度,在文化选择透视的基础之上比较二“歌”的叙述声音指向,并分析《长恨歌》中所蕴含的现实批判性。

在“十七年小说”当中,《青春之歌》这部作品是非常成功的,杨沫成功书写了林道静这个从作为地主家庭女儿的女青年一步步接受考验,最终成长为坚定革命儿女的人生经历。小说中,林道静的成长过程被设置了重重障碍,当她每越过一道障碍,便对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但是如果我们脱去其革命的外衣,这部小说的主线不过是,作者通过林道静的三段恋情将她追求个性解放的历程依附于其走上革命道路的历程。开始时所叙述的第一段恋情——林道静与余永泽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是一个典型的才子佳人型的旧套路。这段婚姻的意义是帮助林道静彻底走出了封建残酷的旧家庭,这也是她迈出的关键性的第一步;第二段恋情,林道静不甘作“囚笼里的红玫瑰”,她反对余的理念,心中一团燃烧的火,渴望在革命的战场上释放。这时,卢嘉川激进、正直的革命形象,使她对卢产生了仰慕与爱情,并最终促使她勇敢地离开了余永泽。这是林道静完成的第二次人生蜕变;第三段与江华的恋情,似乎使得林道静的情感生活更具戏剧性。因为她在实际上还未获知卢嘉川牺牲的消息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江的怀抱。可以说整个小说最精彩、最动人的情节要数林卢之间,可作者还是和林道静一起背叛了这段爱情,林道静在“革命”的名义下与江华匆促地姌合,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私欲遮掩的同时又是一种暴露。这部作品实际可以说是一个从“五四”以来新文学中的女性叙事中脱胎的革命女性的故事,抽离出故事的“革命”成分,林道静就如丁玲笔下的莎菲一样,不过是一个天生的“不安分”的知识女性,一个追求所谓个性解放的女性。小说中对于女性意识的体现痕迹是明显的,林道静从一个男人跳向另一个男人的过程,是她内心主体意识逐步显现的过程。也是小说对传统的男权主义叙事“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的故事”的彻底反叛。

有论者认为,《长恨歌》是对《青春之歌》女性主体意识的延伸和更深刻的觉醒。从《长恨歌》中的文字看,是完全女性角度的叙述,带着女性特有的忧郁与伤感来娓娓絮叨整个故事。王安忆在形容王琦瑶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女性特质,也是只有女性作家可以驾驭的。比如说对王琦瑶服饰的描写,对王琦瑶时尚嗅觉的描写,带着些很摩登的感觉,是上海特有的气息,都只能出自一个女作家之手。但在《长恨歌》的第二、三部分中,分别描写的王琦瑶在五六十年代及八十年代的几段孽缘,从与程先生、李主任到康明逊、萨拉、老克腊的每一次情感历程王琦瑶都带着憧憬和激情,然而次次得不到善终。王虽然是故事的中心——她自身是选择与决定自己人生的主体,但是王琦瑶在每个男人面前多少带有一点依附性,表现出一种女性天生的柔弱。我们没有从王琦瑶身上看见女性主义独立意识的影子,相反,占有和征服的自私主义选择让她弄丢了姐妹情谊,现实归宿主义选择让她失去了贞洁,平淡生活主义选择让她赔上了荣誉,浪漫主义选择又让她不惜牺牲自己最为倚重的依靠,并最终赔上了性命。王安忆没有歌颂女人,当然也没有赞扬男人,她笔下多的只是女性的影子。

作品中的话语,是作者一种有意义的声音。在女性主义观念里,声音的发出与否关系到女性个体的生死存亡。而从叙事学的角度来讲,声音是指叙事中讲述者的话语,以区别于叙事中的作者和非叙述人物,专指文本实践中的具体形式。兰瑟在《虚构的权威》一书中探讨了三种叙述声音,作者型叙述声音、个人叙述声音、集体性叙述声音。二“歌”是两个置身于完全不同的时代的作家,为她们的主人公“选择”了不同的生活。王琦瑶和林道静虽说几乎是站在了共同的时代起点上,但却选择了两条完全背离的人生道路,三十年代的林道静走上了追求男女爱情、婚姻、事业平等的“现代”之路,四十年代的王琦瑶却走向了女子穿衣、嫁人的“传统”道路。王安忆是写实主义作家,《长恨歌》可以称作是女性主义视角,但并不是旨在以表现女性主体意识为主题,要说女性主体意识,对于女性来说最重要的是爱情、婚姻、事业,就如《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作者反映她的女性意识,主要是借助于其对于自身独立的要求、爱情的觉醒以及革命事业的追求。在《青春之歌》里,杨沫是按照革命时代的政治伦理,去为她的人物选择了一条介入主流的光明之路,作者发出的是集体性叙述声音。而《长恨歌》中,王安忆则是在一个经历了百年风云的新世纪,物质发达起来、精神沉落起来的时代,在一个已经可以独立冷静地观察历史的时代,让她的主人公选择了一条古老的道路。显然地,作品发出的是作者型叙述声音。这种声音因为出自一位女性作家,就显得细腻动听。王安忆作为一个潜在的叙述者,她所在的立场绝非是女性主体意识的立场,所以在主题上谈不上“长恨”是对“青春”女性主体意识的超越。

《青春之歌》和《长恨歌》同属于历史长卷式的作品,同时也都构成了宏大的叙事主题。《青春之歌》属于对战争年代斗争生活的回忆之作,女性在战争中遭受的情感牺牲一直在“正史”里缺少表达,终于在诞生于五六十年代之交的这些以“回忆”形式出现的革命经典文本中找到了宣泄口。但《青春之歌》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革命+恋爱”模式,而是试图不断地超越女性边缘话语而走向恢宏的革命中心叙事。《长恨歌》则是典型的以历史时间为世界观的依据,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爱情在中国家喻户晓,王琦瑶的命运在它的传奇框架中转换出新的意义。都是从养在深闺写起,死于非命结束。一个死于封建王朝的权力斗争,一个死于商品社会金钱的法则。《长恨歌》像一面镜子反衬出商业社会中市民女子基本的文化处境。

《青春之歌》中作者最终试图要达到的,是所谓的革命叙事,表现主人公经过了人生的痛苦探求与选择,终于认识到只有接受党的领导,与工农群众相结合,才能真正找到出路。这是杨沫最想展示给读者的一个层面,也是在小说问世的年代惟一具有合法性的叙事规则,是过去读者解读这部小说的惟一角度。戴锦华曾十分精当地概括道:“从某种意义上说,《青春之歌》并非一部关于女性命运,或曰女性解放的作品,不是故事层面上呈现的少女林道静的青春之旅,事实上,其中的女性表象再度成为一个完美而精当的‘空洞的能指’;真正的被描述对象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成长道路、或曰思想改造历程。”①

也就是说,女性形象仅仅作为空洞的能指来表述阶级叙事,并不具有实质性的历史内涵,推动写作的就剩下了带有某种传奇色彩的主流话语的革命叙事的宏大框架而已。林道静由精神核心下降为结构核心,她只能成为小说众多人物关系和情节的发展中心。其实不管是哪种叙事指向,《青春之歌》从客观上形成了一部宏大的叙事之“歌”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同样是长篇的《长恨歌》中,由于上海与王琦瑶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作品叙述王琦瑶命运的同时交织着上海这所大城市从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沧海桑田的变迁。所以有观点认为,《长恨歌》的“歌”,“与其说是王琦瑶的,更妥帖说还是上海的,是都市的。上海与王琦瑶成了一个镜外与镜内的两个主体,王琦瑶是像,上海是实体”②。即王安忆在《长恨歌》中流露出了寻根意识,怀旧意识,以及对“家”的感伤。实际上在提到《长恨歌》时,王安忆说,“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当人们要我解释上海的时候,我就说我不是上海的代言人,我没写过上海,我只能这样”。又说“人们谈《长恨歌》总是谈到怀旧二十年代……其次,这完全是我虚构的,我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因此也无从怀旧”。所以《长恨歌》不是一定意义上的以女性命运反射对逝去的城市灵韵命运进行缅怀的鸿篇巨制。它不等同于八十年代文坛“寻根文学”的意识。其次,王安忆在《长恨歌》中,讲究的是一种日常化的叙事策略,日常化的写作立场是指在主题的选择、人物情节的确立以及语言的应用等方面尽量避免大事件、特殊人物、曲折情节以及特点显著的语言方式,而选择用日常的语言描写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一种创作立场。其目的是从事物日常的状态中寻找它的真相。历史的变化都是日常生活里面的变化。在《长恨歌》中我们闻到了油烟弥漫的市民生活芯子里的气味,琐碎与平淡,吃饭穿衣、打麻将、围炉游戏、猜谜语、打针吃药,这些最琐碎最细小的生活才是最永恒的事情。王琦瑶等任凭社会生活的变迁,蜗居在个人的小天地细心经营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革命历史与她们毫无关联,女性的审美情趣已然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对应着林道静的革命的壮剧,看起来,王琦瑶重复的是“世俗的悲剧”,她重复了一个红颜薄命的故事,一个关于女人命运的古老寓言。其实,《长恨歌》也可以说成是一部反传奇的作品,王琦瑶的一生终归是别别扭扭,并不像传奇故事里那样能让人扬眉吐气。《长恨歌》将上海的历史承载在一个女人身上,承载在一个女人琐碎平常的生活点点滴滴中,也是构成了对宏大叙事结构的女性化式的消解。法国文艺理论家丹纳在谈到文艺发展的必要条件时,提出了著名的时代、环境、种族三要素说,并且进一步指出时代要素中的“客观形势与精神状态”,认为“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③。尽管丹纳的理论有着机械论和实证论的暗影,但仍不失为我们研究作家与时代的一把钥匙。显然,五十年代林道静的出现显得比九十年代王琦瑶的更合时宜,林道静在其时的环境背景下更显现代化,而在九十年代,以陈染们个体心理深层隐秘和女性自我的躯体崇拜的女性文学充斥的文坛,王琦瑶这样的历史长度的人生怕是属于不太合时宜的。所以我们更需要不局限于时间、空间来解读《长恨歌》,每个城市都有故事,而王琦瑶也并非只能存在于某一个城市的某一个弄堂里。《长恨歌》之于《青春之歌》构不成宏大叙事主题的回归。

五四时期,科学、民主、自由成为狂飙突进的时代精神,这时的中国女性文学也高扬女性的个性解放和婚姻自由理念,随着民族、民主运动的高涨和战争的爆发,革命的中心或是边缘的不同生活,酿就了自觉参加革命实践,突破个人性狭小天地,在女性与社会的结合面上探寻女性解放的出路的女性文学。十七年时期,这种女性主义文学发展到了极致。新时期,人文、启蒙与女性意识的复苏,随着社会的转型,女性文学也进入到了一个多元化时代,或回到平实生活,书写世俗人生;或走向男性的对立面,实施多样的结构;或退居女性幽闭的身躯,叙述一己的体验。女性文学也因多元化的写作而日益丰富,并从不同的侧面表达女性意识。而到了二十世纪末,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作家们则走入欲望之所,大胆张扬对性的自由支配权,但由于文化意义的缺席,商业动机的驱使,身体书写在从男权话语的牢笼中突围而出的同时,又被统摄到无所不在的欲望化、商品化的陷阱中。其实女性主义文学真正需要体现的是,能显示出女性特征的面对任何问题的冷静思考,女性意识不代表过于感性的体验。王安忆在《长恨歌》中恰恰就是对现实的一种批判,对物欲横流极速发展社会的一种观望。即使是缅怀四十年代的一晌繁华,也一样要让世纪末的上海人自叹自喜。王想象上海小姐选美、铺张当年影艺娱乐的媚艳风情,透露着一切声光色相无不稍纵即逝的先见之明。的确,今天的上海再怎么妆点打扮,也不过承袭过去的流风遗绪罢了。而王琦瑶的一生是上海生活史的见证和上海性格的化身,她周围的一切人物都象征了上海的一点内容:李主任是权力和金钱,他给了王琦瑶爱丽丝的身份;程先生是上海宁死不屈的一点优雅、绅士、摩登与钟情;康明逊则是上海典型的小开精神,中看不中用;女儿薇薇代表了一个崭新的摩登时代,盲目新潮又粗制滥造;薇薇的女友张永红则是新一代的王琦瑶,虽然先天不足却秀外慧中,她是上海千变万化表象下的一点不变的魂魄,因为她的传承,苍老的上海永远不死;老克腊象征着这个失去历史的时代的病态的自觉,但是回归历史之路却是那么肮脏可怖;长脚则是这城市这时代的虚假繁荣的化身,一旦支撑台面的东西失去,就露出贪欲和杀人的本性来。最终王琦瑶死在长脚手中。王琦瑶之死宣告了一个城市古典的摩登时代的结束——它虽然在本质上虚荣繁华而又卑微低贱,但是站出来的毕竟是一个风姿绰约、精致迷人的形象,因此她的逝去是那么令人扼腕可惜。王安忆没有只醉心于描写上海表面的浮华,她描写了一个她所经历的上海,也给挥之不去的怀旧风以重重一击,还原一个真实的上海。

在一次关于《长恨歌》的访谈中王安忆说:“《长恨歌》就太现实了,要赋予它飞扬的气质我只能在它的背景上赋予,这个故事本身是没有飞扬的气质的。我大肆渲染它发生的环境,其实是企图将故事从现实层面拉开,拉到形而上,但改变不了根本性质,它依然是现实的,但是批判现实的故事。”④所以这部作品里面是有立场的,如果把这个都去掉了,就变成了一个通俗的故事。相比《青春之歌》,《长恨歌》复辟了中国传统的历史与美学观念,但它在小说的叙述过程中却恰恰隐含并强化了知识分子的话语。其实这里的知识分子的话语深挖开来,王安忆在《长恨歌》里是对现实进行了伤逝式层面严肃地思考和提出问题的,正像她自己所说是现实批判,如果仅仅以作为女性意识的觉醒和以女性命运缅怀旧城市的怀旧情怀等层面去解读这部作品,对于更深刻的主题意蕴将是一种掩埋。《长恨歌》中的形形色色人物形象也使我们发现,王安忆虽然只是旁观人世,却真正是揣摩人情世故的专家。从她对于这些人的叙述语态和评判立场上看,这时候的王安忆看起来那样地具有文化姿态和超拔精神了,她的揶揄是刻薄和毫不留情的。如薇薇们只能在长辈们的回忆中试图重新找回旧日的光彩。可是他们在那个单调乏味的世界里待了太久,一旦面对选择,往往手足无措。他们对上海的精神一无所知,只能机械、盲目地模仿,反而把自己打扮得更加笨拙,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一个属于薇薇们的时代了,粗俗、浮躁,完全没有了老上海的风韵。更让人失落的是,王安忆这个老上海的代表,也终于在光阴的穿梭中老去。在王琦瑶与长脚最后的对峙中,原本冷静的她被长脚一声声的“阿姨”给激怒了,从而失去理智,最终死在了长脚的手中。

在《长恨歌》里,王安忆没有表现三十年代林道静那种不断走向正轨的现代社会女性意识,也只是类似于表现了张爱玲城市女性小说里的饮食男女,可时间的大潮推动着他们一起前进。《长恨歌》也不仅仅局限于对都市灵韵日渐消逝的怀旧与惋惜,更置身于九十年代林白、陈染们的身体叙事小说之外。她在这部作品中更多的是冷静的思考,更多的是对以前的审视和现在的批判,在历史的长河中,个人和城市都该何去何从?是顺应着时代的变迁而光怪陆离、多姿多彩,让所有老旧平静而痛苦的老去、死亡?还是匆忙间让历史留下脚步?王安忆表明自己的批判态度的方式很特别,她没有振臂疾呼,控诉不切实际的怀旧热潮,而是塑造了一个符合所有时代审美的王琦瑶,然后狠狠击碎了这个美丽女人的形象。事实上,王安忆对王琦瑶的感情绝非是单一的,有同情,有讥讽,有责备,也有关切,但绝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批判精神。这也让我们想起了王安忆的其他小说,如“三恋”写男女欲望的交锋,最终以两败俱伤而告终。她的《小鲍庄》也是讽刺了以捞渣生命为代价而换取的一批人的虚伪和物质。王安忆在文章开始时,总是不遗余力地衬托出美,美的城市、美的精神、美的人,最终的目的却是由这些美的外壳赤裸裸地揭示出其背后丑陋的事实。可以说王安忆在女性作家写作的主题上,是对女性主义意识的一种突破,恰恰更体现了一种有强烈批判精神的跨界。

对于《青春之歌》和《长恨歌》的解读应该是平行的,两部作品都代表了女性开始以自身的经验与视角,参与社会,探索人生。就两部作品的文化呈现而言,王安忆冷静超然的《长恨歌》重于赤裸裸地揭示和暴露丑恶,触发读者对现实生活疗救的思考和对人生存价值的重新认知。王安忆们用现实批判意识呈现女性知识分子的思考,实际上反映了她们对于女人价值的理解又跨上一个新的台阶。《青春之歌》反映的则是,女人“自我”的性别意识,或为整体性社会价值观、责任感所占有、所掩埋;或为深渊般的封建文化伦理所吞噬、所异化。

注释:

①戴锦华:《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牛津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51页。

②周明敏:《是上海,还是王琦瑶?——谈〈长恨歌〉里的叙述声音指向》,《文艺评论》2009年第5期。

③丹纳著,傅雷译:《艺术哲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66页。

④张新颖、金理:《王安忆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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