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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 浩风长存
——关于著名作家碧野的访谈

2016-11-25◎阳

长江文艺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创作

◎阳 燕 黄 铮

斯人已逝 浩风长存
——关于著名作家碧野的访谈

◎阳 燕 黄 铮

编者按:今年是著名作家碧野先生诞辰100周年。日前,《长江文艺评论》编辑部约请青年学者阳燕对碧野先生的小女儿黄铮女士进行了一次访谈,追寻碧野先生留下的精神遗产。斯人已逝,浩风长存,谨以此文表达对碧野先生的深切怀念。

从革命者到文学家

阳燕:在碧野先生的几个子女中,都说您最像父亲,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最长,请您谈谈碧野先生的生活经历、创作经验以及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些事情。

黄铮:我还是从父亲的出生说起吧。父亲是广东大埔县人,出生非常贫困。爷爷是地主家的长工,奶奶是个丫头,连人生自由都没有,两人好上了,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只能从地主家逃跑。1916年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在爷爷奶奶打工流浪的半路上,父亲出生了,取名黄潮阳。广东离南洋近,是比较崇尚文化人的,只要有一点可能,甚至倾家荡产,也要让孩子读书识字。爷爷邻居家的孩子要到县里考小学,让父亲陪同一起去,管一顿饭。结果父亲也考上了。那时,考上小学也是个了不得的事儿,敲锣打鼓地送喜报到家,周围人都来看。看爷爷为学费的事犯愁,四邻八舍就凑了点钱给父亲交了第一年的学费。

阳燕:来自贫困的底层人群的善意、温情更让人感动。

黄铮:父亲非常感念当时他人的点滴帮助。按学校规定,每年考试的前三名可以免学费,父亲非常勤奋,年年考试前三名,一直到初中。上初中后,父亲的班主任注意到这个叫黄潮洋的学生,因为他每到中午就不见了,后来发现他在学校隔壁僻静的巷子里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几天都如此。老师才知道父亲是没钱吃午饭。父亲每天只吃早晚两顿饭,放学后还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海边扛码头做小搬运工,属于半工半读的。老师同情父亲是个苦孩子,时常周济他一下。班主任或许是个地下党吧,他给父亲介绍了许多进步书籍,父亲开始接触得到了马列主义思想。

阳燕:碧野先生就是从这个时候得到革命思想的启蒙,并开始他的革命历程的?

黄铮:是的。父亲学生时代就多次参加广东地下党领导下的工潮学潮。1934年,由于参与领导广东省立四中的学潮,国民党通缉他,父亲逃跑了,但爷爷却由此受到牵连被打死了,奶奶也再次被迫外出流浪要饭。父亲从广东逃亡到北平,寄寓在“北平潮州会馆”,靠中学同学接济度日。父亲一边在北大旁听,一边去图书馆自修,阅读了大量的文艺书籍,其间结识了谷牧、魏伯、亚苏等地下党人,在他们的引导下,父亲走上街头参加了“一二·九”运动,加入了进步文化团体浪花社和民先队。1935年,父亲的小说处女作《窑工》在中共北方地下党主办的进步杂志《泡沫》上发表的。《窑工》以我爷爷为原型,表现劳苦大众的悲剧与反抗,作品发表后好评如潮,激发了父亲走文学道路的信念。抗战爆发后,父亲辗转华北、豫西,参加了抗日游击队与中原农村巡回演剧队,对中原战场的战况、农民的生活非常熟悉,《北方的原野》《肥沃的土地》《灯笼哨》《麦季》《风暴的日子》这些作品都是以抗战为背景的。

阳燕: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这段激越动荡的烽火岁月中,碧野先生的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从广东到北平,再到河南、湖北、四川、安徽、上海、南京,一边从事革命工作,一边进行问询创作,经受了现实革命斗争的锻炼与考验。

黄铮:因为从事革命活动,父亲列入了国民党特务机关的黑名单,被国民党追捕,1940年在洛阳还经历了一段狱中生活,坐了牢两三个月。父亲被关在一间狭窄潮湿的监狱里,只给糙米、咸菜以及很少量的一点冷水,也吃了些皮肉之苦。后来父亲以洛阳集中营的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小说《三次遗嘱》和《南怀花》,揭露国民党顽固派镇压进步知识分子的罪恶行径。

阳燕:所以碧野先生才说自己首先是个战士。一手拿笔,一手拿枪,从战争年代走来,这些革命经历让碧野先生具备了什么样的品格?

黄铮:父亲的出生、经历让他对中国革命抱有坚定的信念,即使创作上受到过一些来自政治的压力,文化大革命时遭遇到压抑和屈辱,父亲对党的信念从来没动摇过,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革命追求、自己的革命经历表达过任何的抱怨或后悔。我总是听父亲说“人要有信仰”“在逆境中才看到真正的信念”之类的话,他坚信革命的经历使自己的创作一开始倾向“正”与“健康”这样的路途。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也是父亲这一代经历了革命风浪洗礼的作家具有的特点,有信念没信念是绝对不一样的。

足之所至,笔亦随之

阳燕:漂泊的历程带来广阔的视野,真实的体验收获真切的感悟,碧野先生的创作总是与他的生活经历紧密相联。

黄铮:是的。1947年底1948年初,经中共地下党周旋后进入晋冀鲁豫解放区。父亲刚去时在北方大学教书,几个月以后他就主动要求下部队、上前线参加解放战争。父亲加入了四野,在连队跟战士一起训练行军,深入到太原战役前线,完成了描写解放战争的长篇小说《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

阳燕:《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详实、细致、生动,有许多非亲身经历者难以捕捉到的细节。毛泽东在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就倡导过生活是文学的源泉,要求作家要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碧野先生的创作明显体现了这个方向。

黄铮:深入生活、扎根基层是父亲一贯的创作宗旨。建国后,父亲在铁道部丰台机务段毛泽东号机车工作过两年多的时间,在火车上当司炉,或在瞭望室看道,一星期只回家一天,其余六天都在火车上。这段与工人一起开火车、跑运输的经历,帮助父亲完成了小说《钢铁动脉》。1955年,在秦兆阳的建议下,父亲决定到新疆去,到王震旅长那儿去,看看当年延安的359旅在和平年代如何支援边疆、建设边疆。父亲骑马走遍了天山南北,跟各族人民一起生活劳动,痛饮过酒,也摔断过腰。三年的新疆生活让他创作了《天山景物记》《在哈萨克农场》《边疆风貌》等散文名篇,将美丽的风景、丰富的物产、珍奇的动物、可爱的牧民写得情真意切;长篇小说《阳光灿烂照天山》表现兵团战士们剿匪卫国、开荒垦田、放牧伐木的事迹,也非常感人。

阳燕:新疆的生活经历将碧野先生的文学创作推向了一个高潮。先生深入生活、扎根基层不仅仅是观念上的,而是真正践行于实际之中,将文学创作与生活、生产联系在一起,请你谈谈《丹凤朝阳》的创作过程吧。

黄铮:50年代末,毛泽东提出“南水北调”、“高峡出平湖”这个美好的设想,父亲深受感染,通过作协就调到湖北来了。1958年,抵达武汉不足一个月,家都没安置好,父亲就到鄂西北长江上游的丹江口水利枢纽建设工地上去了,第二年,还带领全家落户在了丹江口。那时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和工人们一起头顶油毛毡,脚踏黄土山,住工棚,睡地铺,啃红薯,喝泥巴水,一同在烈日和风雪里劳动,为创作积累了大量的素材。

阳燕:但小说的创作过程却十分曲折,曾一度搁浅?

黄铮:是的,1965年父亲以极大的热情开始创作《丹凤朝阳》,他殚精竭虑、精心构思、征求意见。写了大约十多万字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因为父亲被批斗挨打,小说创作就没能继续下去。直到1972年底,父亲获得“解放”,调回武汉,他便向组织要求重返鄂西北,回到丹江口一呆又是一两年。因为以前积累的材料被造反派抄家,大部分都丢失了,父亲只好重新搜集与积累,为了补充素材,他还走访了刘家峡水电站、新安江千湖岛、金紫滩水电站,对水利工程有了全面、深入的了解。1975年终于完成了《丹凤朝阳》初稿。作品出版后,茅盾为之题词,“碧野白头不认老,丹江工地舞钢镐,黄郎六十笔加键,丹凤朝阳四十万言”。

阳燕:如此看来,碧野先生对丹江口水利工地、对鄂西北,真是倾注了近20年的时光与情感。碧野先生被誉为“为湖北作传”的作家,除了《丹凤朝阳》,还写了哪些有关湖北的作品呢?

黄铮:1962年,因苏联专家撤走,丹江的南水北调工程停工了。父亲在此后的一两年里走遍了鄂西山区、江汉平原,爬上过鄂西北最偏远的大九湖,两次登临武当山,他是第一个走进湖北神农架原始森林的作家。那时的神农架山高林密、沟深千仞、虎狼出没、未通公路,父亲全凭两条腿,穿着草鞋、解放鞋走了600里山路,我记得父亲回家时鞋子没了,说是鞋底子走穿了。父亲还走遍了江汉平原大大小小的湖泊,洪湖、长湖、汈汊湖、黄盖湖、沉湖、排湖,留下了大量描写湖北历史名胜、山川风物的散文,如《情满青山》《月亮湖》《红莲记》《神农架之行》等,以优美的文学语言表达自己对湖北山水的深厚情谊。

阳燕:只有像碧野先生这样对生活有过真实体验,对生活倾注满腔热爱,才能写出真正有生命力的佳作。对于“深入生活”,碧野先生有什么独门绝技呢?

黄铮:爸爸总说自己“有一副铁脚板”,跑的地方多,接触的生活面广,而作家应该写他熟悉的东西,否则就如隔靴搔痒写不到点子上。因此,父亲不是一般意义的“采风”,而是踏踏实实深入生活、深入基层,在群众中扎根,不是突发奇想、拼拼凑凑,是用真情实感搞创作。父亲留下了大量的日记,生动记录了与工人农民、普通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生活细节。

心底有大爱,文中正能量

阳燕:碧野先生是高产作家,60多年的创作生涯完成了近1000万字的作品,从那些作品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创作不但跟中国的发展历程紧密相连,而且都是充满正气与正能量的。

黄铮:父亲有个座右铭,“我讴歌的是希望和光明”。他认为世上事物都是真善美假恶丑并存的,但他看的都是美的一面,而不是站在一边发牢骚、挑毛病。父亲在谈话时会发表批评意见,但落笔成文章则不愿触动阴暗的东西,他怕破坏自己心中美好的东西,怕弄得美玉中有疤痕。针对某些讥笑他是“歌德派”的声音,父亲说过,第一,出身寒苦使他更乐意靠近美好,哪怕一点人生的亮光都会让自己高兴;第二,开朗、乐观的性格让他甘心情愿歌颂美好、光明的东西;第三,写美好的事物是想给大家以鼓舞,社会中、人的头脑里,总要有一点希望与理想在前面引路。

阳燕:所以说碧野先生讴歌光明与希望,既出于天性的必然,也出于对现实的需要,是情感问题,也是认识的问题。

黄铮:父亲的创作与时代的诉求紧密相连,解放前他的创作主要是控诉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以此燃起大众的抗争与希望,解放后就是歌颂党、歌颂祖国、歌颂新生活,他的爱与憎是非常分明的。一个语文教学杂志曾访问过父亲,询问《天山景物记》的创作过程,问父亲为何将历来以荒蛮、苦寒、苍凉著称的西域写成了一个花团锦簇、瓜果飘香的美丽新疆。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对祖国边疆的热爱之情”,“对边疆牧民的兄弟般的爱”,“我希望通过祖国的壮丽河山、通过新疆少数民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幸福生活的描写,来反映爱国主义的情感”,这就是父亲的答复。

阳燕:心中有大爱、精神有追求,或许这才是碧野先生创作正能量的真正来源。他的《死亡之岛》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主旋律文学,但依然洋溢着深挚的情感与正义感,请介绍一下碧老创作这部作品的始末吧。

黄铮:《死亡之岛》是有关抗美援朝自愿军战俘的长篇小说,父亲说他写此书,是为志愿军战俘鸣不平,“怀着为他们申冤、争取公正待遇的心情”。1953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父亲曾以随军记者的身份前往朝鲜战场采访,还以中国作家协会代表的身份参加了朝鲜停战谈判。父亲与被美国、南朝鲜俘去的志愿军进行交流,被志愿军战俘的爱国情操深深感动,他试图构思一部反映志愿军战俘的小说。但父亲的创作计划很快被否定了,理由是战俘不能作为英雄人物来歌颂。父亲记录的访谈材料有十几个本子,虽迫于当时的形势被压在了箱子底下,但战俘的故事却常常萦绕于他的心底。战俘九死一生熬到回国后的遭遇更引起了父亲的同情,因为他们在敌人的集中营饱受摧残蹂躏,回国后又备受歧视质疑,被开除党籍、团籍、军籍,甚至在“文革”中被枪毙。这个题材沉淀了三十多年,直到1987年才写成、出版,小说的基调依然是浓烈而深沉的爱国主义激情。

阳燕:碧野先生的爱国主义激情中还深藏着丰富的民族情感,从他的作品中,我们既可以读出明显的中国左翼文学的传统,也有清晰的传统文化底蕴。对于传统文化,碧野先生表达过什么样的看法?

黄铮:90年代初,中国开始盛行过圣诞节。有一年我和父亲在北京,恰好碰上了圣诞节,经过教堂路段时,看见教堂内外挤满了中国青年学生,警察维持秩序都难。我嘀咕着,这些孩子怎么搞的,信基督到这个程度?父亲听后就说了一大段话,中华民族有几千年的优秀文化,屈原、李白、杜甫、王安石、苏轼,一代一代的伟大文人就像是开出的一朵朵奇葩,每一朵都有它的特色;花谢了后就结出红红的硕大的果实,等瓜熟蒂落,种子又掉到中华民族文化的沃土里,再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一代代的传承,才有今天灿烂的文化。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化是没有前途的,是要消亡的。父亲的这段话让我记忆深刻。

阳燕:这是多么文学化的表达呀,跟碧野先生文学作品的语言一样,诗意、优美、哲理。想必先生是非常热爱中国传统诗词的吧?

黄铮: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父亲是个渊博的人,他记得很多的诗文篇章,时常吟诵屈原、李白、杜甫、苏轼的诗文。父亲年老后,有时某本书或某句诗、某句话记不清楚了,就让我们帮他翻查;眼睛不好了,还让我将他要的诗词用粗黑硬笔写在白纸上,个个字儿都是核桃般大小,在光线好时或开着强光灯时,他就着放大镜看。

质朴谦和,淡泊名利

阳燕:生活中,碧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铮:父亲虽然对我们子女要求很严,但对于一般人却是极其随和的,没有任何架子。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都觉得自己就是老百姓中的一员。父亲经常出门体验生活,他总是早早把组织所开的介绍信准备好,有人不解,说谁不知道碧野先生啊,您报上自己大名就得了,还需要什么介绍信。父亲则将“递交组织介绍信”这个事儿称为“规矩”,在父亲看来,作家是受人尊重的,但作家得首先尊重人;作家本来就是普通老百性、普通党员干部,无非能写一手文章,像工人会做工农民会种地一样,不要自以为了不起。父亲对人十分和善,住院时,他的陪护和清洁工,春节也都收到了父亲的压岁钱。我们家的保姆只小学毕业,父亲待他就像自己的孙女一样,空闲时候教她识字、写作,后来保姆还写文章了呢。

阳燕:有关碧野先生的质朴谦逊、宽厚仁爱,流传着许多的小故事,比如“碧野买皮蛋——不找钱”?

黄铮:是的,“碧野买皮蛋——不找钱”是从沔阳流传出来的一个歇后语。一个赶场的老婆婆皮蛋半天卖不出,父亲看见了,同情她,就把她的皮蛋全买了,并把自己藏身已久10元钱全部给了老婆婆,说“不要找了”。艰难的岁月里,这份情谊更加珍贵。“文化大革命”中,父亲去黄陂受批斗、到沙洋放牛、去江汉平原插队落户,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严酷的政治压力中,因为父亲的“好”也受到过许多老百姓的关心和庇护。1970年,父亲和母亲下放到仙桃县双罗村插队落户,他们与当地百姓打成一片,成了农民们的读报者、写信人、医生、调解人,而当地农民也将我的父母亲视为自家人。离开时,全村300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出来相送。

阳燕:一个无私的灵魂才能获得来自老百姓真正的尊重。

黄铮:在武汉,父亲在单位配给的公寓房中一住就是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调整过。房子在三楼,没有暖气没有电梯,父亲年老以后就很不方便了。因为久患糖尿病,父亲的腿软得厉害,他就戴着袖套靠臂力蹭着楼梯的扶手上下楼,嘴里念着一二三四,每段楼梯有多少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省委宣传部、省文联提出要出资给父亲购置一套有暖气电梯的商品房,父亲拒绝了,他说:“我怎么能让组织上出那么多的钱给我个人买房子呢,这个地方还能住。”父亲就一直在他的旧公房里住着,直到93岁去世。父亲享受公费医疗,但他总觉得住院医疗费贵,会增加国家负担,不大肯住院。即使看病,父亲也极少要向单位要求派车,从水果湖走到中南医院,每次都走去走回。父亲病重时赶上汶川地震,临终前几个小时,他还嘱咐我一定帮他转交汶川地震的“特殊党费”。

阳燕:生命最后的愿望,竟表达得如此质朴而高贵,碧野先生真是难得。

黄铮:父亲一向淡薄名利、高风亮节。1981年,广东老家来了个出版商,他们跟父亲表示,希望借他的名字写几部小说,在东南亚一带发行,为了商业目的,需要写点床上戏什么的,开价二百万。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二百万不是个小数目。那时我母亲正患了乳腺癌。母亲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早就辞去公职了,父亲一人的工资要养一大家人,偶尔还要接济外婆一点,平时生活是非常节俭的。母亲得了癌症之后,家里实际上是需要经济帮助的,但父亲还是断然拒绝了,说:“我不卖名,我是凭真情实感创作的。”广东出版商哪见过这样傻的人,白给钱都不要,悻悻走了。争名夺利争地位,这些父亲都是不屑的,他不搞小圈子,不立小山头,规规矩矩、任劳任怨为党工作。对于个人生活,父亲从未跟组织提过任何要求,即便在受到委屈与不公时,依然能坦荡无私、顾全大局。

阳燕:碧野先生的精神将永远留存我们心间,他用慧眼、诗心发现了生活之美,用灵性之笔表现了文学之美,也用自己的点点滴滴诠释了生命之美、人格之美。作为左翼文学的传人,碧野先生及其创作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对当下的文化界、文学界将产生深刻的影响与启示。

黄铮:我非常欣慰的是,碧野诞辰百年的大会开完之后,还有许多后续之事,比如感念父亲下放仙桃时与农民亲如家人,仙桃的碧野纪念馆正在筹备之中,湖北省图书馆也要开辟一个专门的碧野纪念馆,纪念文章也有不少。父亲做人是有追求、有原则的,作为作家,他一直遵循正确的政治方向,深入生活、热爱生活,用一生唱响主旋律,传播正能量,无愧于对党的忠诚,无愧于对人民的忠诚。作为女儿,我永远怀念他。

阳燕:湖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黄铮:碧野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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