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

任俊国



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

任俊国

从稻田里一天一天长起出还有蛙鸣。

突然，水草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看仔细些，是几粒黑豆在动。再看仔细些，黑豆是拖着长长尾巴的小蝌蚪。这些小逗点，在给水波断句。

一条阳光的线牵着小蝌蚪游出来。小时候，我以为蝌蚪是吃阳光长大的。

天空生动起来，下一场淅沥的春雨。稻田也跟着生动起来。

涨水了，蝌蚪的快乐比水涨得还快。

一支绿色的歌被一场雨淋燃，又被一场月光擦亮。

青蛙隐于稻田，以45度的最佳视角，巡视略高于稻秧的高度。这就够了，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

青蛙之于稻蛾，等同灯火之于飞蛾。青蛙以自己的舌头为炮，打击来犯之敌。顺便，击破关于井底的流言和关于胡夸的蜚语。

（选自《散文诗世界》2016年3期）

［陈志泽 赏析］

任俊国先生的散文诗很好地印证了散文诗是诗与散文的水乳交融这一原理，他大胆地将散文的叙事功能运用到与诗的融合之中，读他的散文诗无论如何无法分行成为诗，语言的叙事性、韵致的丰富性与诗意的柔美给人舒缓、从容和细腻的感染。而思想与哲理的脉络在意象、意境的创造中的伸展与倾注为他的作品平添了重量与深邃。

我们来读读这一篇《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

稻田是大环境，青蛙是稻田这个大环境中的主角。

青蛙的刻画是含义深远而富有情趣的，“水草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看仔细些，是几粒黑豆在动。再看仔细些，黑豆是拖着长长尾巴的小蝌蚪。”微妙和富有童趣。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韵味十足地表现，显然来自于散文描摹功能的出色运用。转而“这些小逗点，在给水波断句”又是富有书卷气的，形成了浓郁的诗意，作者这样写青蛙的来源实属少见。“一条阳光的线牵着小蝌蚪游出来。小时候，我以为蝌蚪是吃阳光长大的”，青蛙开始成长，竟然是阳光的线牵着小蝌蚪游出来，“以为蝌蚪是吃阳光长大的”，这就是散文的率真、轻松与口语了，而浓郁的诗意保持着，非常难得。作者美妙的想象是隐形的，而诗意自然流露，迥然有异于常见的锋芒毕露的刻意抒写。

“青蛙隐于稻田，以45度的最佳视角，巡视略高于稻秧的高度。这就够了，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这是作品最出色的段落。熔铸了多少观察、提炼与寓意。一个“隐”字十分恰切地表现青蛙的处境与品格。“以45度的最佳视角，巡视略高于稻秧的高度”是关于青蛙行动准确、生动、精练的描述。青蛙弱小而自信，位低而不好高骛远，象征一种品格高尚、自强不息的人，十分恰切、生动。紧接着的稻田“从不培养好高骛远”的提升也就毫不牵强而情味盎然，就个人的感受而言，我是太喜欢了。

也许可以把稻田视为社会的一个象征，青蛙即是生活在社会里的人。“青蛙以自己的舌头为炮，打击来犯之敌”青蛙已不止是益虫，而是从益虫这一层意思上升到更宽泛、更高的层面——舌头为炮，打击来犯之敌，非常妙。夸张得多么有味。而作者还意犹未尽，进一步将寓意扩展到“顺便，击破关于井底的流言和关于胡夸的蜚语”，自然就不止是在写青蛙了，而是已经扩展到人生的感受与心中的寄托了。

散文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