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记(五章)
2016-11-22深圳赵目珍
深圳 赵目珍
枕中记(五章)
深圳赵目珍
在人间
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初降临的人间,我欢愉于一只鸟的飞翔;欢愉于小狗追赶一朵白云的游戏;欢愉于雷鸣在高处惊悚,低处的草木振奋着葱郁;欢愉于远的落照和近的行人,它们川流不息。
万物自在涌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它们都让人解除了内心的恐惧。
我只想赞美。哪怕用欢愉的雷声也可以代替。
一定有一座山,一定有一条溪,一定有满山遍野的油菜花盛开其中。
那金黄的颜色,就如初生的婴儿,它们呱呱坠地。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奔跑。
风带来欢愉,雨带来欢愉。
其实,总有那么一种愉悦,可以使我们忘怀自己。
招商依山郡
鸟鸣率先登陆小镇,然后晨光抵达。
星辰带走了一夜的喧嚣。但那些疲惫的孤独,还停留在我身上。
招商依山郡不过是我生命之途中栖身的一个小站。
然而桐华老去,草木焚烧起熊熊的烈焰,使我不能很快将它们忘记。
我羞愧。故乡的很多往事,已经渐次远去。
我们开始错认一些美好的节日作为故乡。比如清明,比如除夕。
因为有它们,故乡就仿佛还活着。
在招商依山郡,突然就遭遇到乡愁。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它们就像陈年的老酒,一次次醉倒我的喉舌。
而风,把一部分光阴吹走。天,又亮了。
枕中记
风从东方来,我在西方睡去。我希望得到一些诗的见证。
那些分割着对我进行的拯救,如吉光片羽。而时间的暗流,汹涌不止。
生命在此时如果绝望,便形同一种逃避。而如果存有希望,则无异于一种恰到好处的死。
一个人站在他根本就没有处理过的现实世界,他很想通过死亡来结束自己的想象。
随风而逝。这枕中的妄诞啊,不过就是荒野上的一片废墟。
我们不断地被推至“极境”,把其中的多少幻象当作了万物真实。
方 外
造一座茅屋,甚至连茅屋也不要。将草树嫁接于无边梦露,就这样隐迹于红尘荒野之中。
让美在瞬息,连光耀也无法回收。
我端坐于斑驳有声的万象里,听所有的有生之物都收敛了心神。
魂灵们开始集香木自焚,连冥想也成为燃烧中的一部分。
我终于看到云起来了,它直入苍莽的宇宙而去。
在龙憩的深渊,它盘桓已久。
而此时,莲花微笑。拈指的动作,仿佛泯却了一切恩仇。
卿云歌
哦!卿云灿烂如霞。卿云即将归隐。卿云即将照临我们神性的荒村。
四时乘天地之正。那些野性的舞蹈,舞诸草莽。
巫与觋,正祷祝神明。
夜乌、蝙蝠、海麻、玄鸟。这些美丽的使者,它们莫测高深。
它们叼衔薏苡,吞食朱果。
它们创造狂热,制造骚动,同时也缔造迷忱。
昆仑央茫啊!煌煌帝都藏于西北之墟。
我祖轩辕,游乎赤水。他可遇而不可求的“玄珠”悄然遗失。
伟哉象罔,唯其得之。若无象罔,虽千万人,吾往矣。
然而,幽幽往古,我们也曾失去自己的乐园。水浩洋,火爁焱。鸷鸟不绝,猛兽不息。
可瑰丽的五色石,最终补满了苍天。黑龙尸横遍野。
止水的芦灰,是那样神奇。
“阳曰魂,人生始化曰魄。”那通天的火焰啊,恢恑怪憰。
不过,终究还是“天道远,人道迩。”
神明精爽!神明怎会骤然横死?神明余威未歇。
哦!卿云灿烂如霞。卿云即将归隐。
日月依序交替,星辰循轨而行。
人到底该活在他人心里?立言立功立德?还是“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那神秘而幽黯的伊甸牢笼行将消失。人类从此往生,唯有上帝不悦。
那强怒善战豁达能思之士,他们必将重肃山河。
而我空虚在自己的彼岸处,艰于置身。但我疑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