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照依赖、现状偏见与拆迁安置满意度
——基于福建省厦门市的经验分析
2016-11-19严金海阮彦钦
严金海,阮彦钦
(1.厦门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2.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参照依赖、现状偏见与拆迁安置满意度
——基于福建省厦门市的经验分析
严金海1,阮彦钦2
(1.厦门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2.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研究目的:从行为经济学的理论视角,分析参照依赖和现状偏见等主观心理效应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影响。研究方法:问卷调查法,有序Logit模型。研究结果:(1)期望拆迁安置水平和他人拆迁安置状况是影响拆迁安置满意度评价的两个重要心理参照点。对实际拆迁安置结果相比期望水平或他人状况评价越高的被拆迁户,其拆迁安置满意度也越高。(2)拆迁安置户具有损失厌恶心理。与参照点相比的相对损失对拆迁安置满意度产生的负面影响要显著大于同样等级的相对获得所带来的积极影响。(3)由于现状偏见心理效应,原址返迁的拆迁安置户更有可能比异地安置的拆迁安置户有着更高的满意度水平。研究结论:拆迁安置满意度受到参照依赖和现状偏见等主观心理效应的显著影响,拆迁安置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应避免引起负面主观心理效应。
土地管理;拆迁安置;满意度;参照依赖;现状偏见
1 引言
征地拆迁是任何国家或地区在工业化和城镇化过程中都不可避免的社会经济行为。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征地拆迁冲突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矛盾的焦点之一[1]。对被征拆人进行合理补偿和妥善安置,让被征迁群众满意,有更多的获得感,是化解征地拆迁矛盾、实现和谐征地拆迁的关键。
现有文献使用问卷调查数据对征地拆迁意愿和征地安置满意度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经验分析。例如:王伟林等基于苏州农户调查分析发现,除了家庭政治结构和非农收入比例等因素以外,农户被征地意愿还受到由征地补偿制度决定的征地后生活水平变化等预期因素的影响[2]。基于公平偏好理论,城市房屋被征收人的公平感知不仅对其征收意愿有正向影响,而且对其补偿意愿有负向影响[3]。不论是在经济发达地区,还是在经济欠发达地区,除了征收补偿标准以外,征迁程序的公平性和规范性是决定征地满意度和抵制行为发生可能性的重要因素[4-6]。针对涉及房屋拆迁的征地拆迁行为,有别于征地满意度,农户的安置满意度受到拆迁补偿水平、拆迁前后的居住环境变化以及道路交通变化等因素的影响[7]。现有研究对征地意愿和征地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分析较多,而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影响因素研究则相对不足,同时,也较少从行为心理的角度来深入分析被征迁人的主观心理因素对其征迁安置满意度评价的影响。
不同于标准经济学理论的理性经济人假设,行为经济学认为人们不具备完全理性,具有社会动机和公平意识,关心相对于某个参照点的相对损益,存在损失厌恶和现状偏见心理[8]。本文从行为经济学有关参照依赖和现状偏见理论出发,研究影响拆迁安置满意评价的主观心理因素。对此问题的研究可以为解释拆迁安置户的行为决策机制提供新的理论视角,为优化征地拆迁安置政策实现和谐征迁目标提供决策依据。
2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2.1 参照依赖与拆迁安置满意度
传统的决策理论假设人们的决策行为是理性的、效用最大化的,然而,大量实证研究表明人们的决策行为受到非理性因素的影响。Kahneman和Tversky于1979年提出了著名的前景理论[9],认为人们在对决策结果进行评价时,依据的并不是该结果的绝对效用水平,而是以某个参照点为基准,依据最终结果相对于该心理参照点的损益变化。心理参照点可以是目标绩效、期望或者抱负水平等这些个体对未来情况的感知,也可以是个体目前所处的现实情况,或者是其他选择情形下的可能结果[10]。由于参照点的多样性,人们的决策行为往往受到多重参照点的影响。在决策过程中,多重参照点遵循独立模式影响个体对结果的满意度或公平感的评价[11]。
根据参照依赖原理,在征地拆迁安置中,被拆迁人在对拆迁安置结果的满意度进行评价时,存在着一定的评价参照标准,依据实际安置结果相对于这些心理参照点的损益变化而做出决策判断。这些心理参照点既可能是拆迁安置户基于征地拆迁安置政策对拆迁安置结果的期望水平,也可能是拆迁安置户所知道的其他人的拆迁安置状况。如果实际拆迁安置结果比期望水平要好,那么拆迁安置户就会感觉到“获得”,产生满足感,有着较高的心理满意度;相反,如果实际拆迁安置结果差于期望水平,那么拆迁安置户就会感觉到“损失”,产生失落感,有着较低的心理满意度(图1)。除了与期望值相比外,拆迁安置户也会将自己的状况与其他拆迁安置户相比较。马磊和刘欣研究发现,与其他人比较的结果对中国城市居民的分配公平感有显著影响[12]。王玥和卢新海也分析发现,对征收结果的公平感知会影响城市房屋被征收人的征收补偿意愿[3]。在征地拆迁安置中,如果与周围的其他拆迁安置户相比,自身拆迁安置状况要更好些,那么拆迁安置户就会感觉到“获得”,产生喜悦感,有着较高的心理满意度;相反,如果自身拆迁安置状况不如相似情况的其他拆迁安置户,那么拆迁安置户就会感觉到“损失”,产生强烈的不公平感,有着较低的心理满意度(图2)。在其他拆迁安置户的比较对象选择中,本文认为人们首先会选择与自身社会关系较为密切的亲戚或朋友,而不是陌生人作为比较对象。根据费孝通对中国乡村社会结构的研究,中国社会结构存在差序格局的结构特征。所谓差序格局结构是指,就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引起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一样,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与圈内越近的人联系越紧密[13]。因此,根据差序格局结构特征,本文认为,相比与陌生人的拆迁安置状况的比较,被拆迁户在对拆迁安置满意度进行评价时更为看重的是与亲友的拆迁安置状况的比较结果。
根据前景理论,与参照点相比,“损失”比等量“获得”产生的心理效用更大[14],即个体对同样一单位的“损失”引起的效用减少的主观评价要比“获得”带来的效用增加的主观评价更大。这种与参照点的比较结果对心理效用的非对称性影响被称之为损失厌恶。损失厌恶是人们面对损失时一种较普遍的心理反应。在征地拆迁安置中,拆迁安置户依据参照比较结果而做出拆迁安置满意度的主观评价,很有可能也存在着损失厌恶心理。由此,在以期望拆迁安置水平或者他人拆迁安置结果这些参照点为基准进行比较的过程中,相比等量“获得”带来的喜悦感受和满意度的增加,“损失”给拆迁安置户带来的痛苦感受和满意度的下降要更大(图1—图2)。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参照依赖与拆迁安置满意度关系的3个假设:
假设1(a):与期望拆迁安置水平相差越大,拆迁安置满意度越低。
假设1(b):与其他人(以亲友为主)的拆迁安置水平相差越大,拆迁安置满意度越低。
假设1(c):拆迁安置户存在损失厌恶心理。
图1 期望的拆迁安置水平与拆迁安置满意度Fig.1 Expected resettlement conditions and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图2 他人的拆迁安置状况与拆迁安置满意度Fig.2 Others’ resettlement conditions and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2.2 现状偏见与拆迁安置满意度
以前景理论为理论基础,Thaler在1980年提出了禀赋效应,认为因为人们占有某物时会在该物上投入感情和注意力,所以,在一段时间后人们会将该物视为其禀赋的一部分,对其价值的主观评价就会增加,从而使人们在失去该物时对该物的估价要高于其客观公允价值[15]。这个结论可以从某种具体物品向某种已有状态进一步延伸[16]。Samuelson和Zeckhauser提出现状偏见这一概念对此进行了解释,认为人们在进行决策时,对改变现状所带来的损失会赋予比等量的收益获得更大的心理权重,因而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宁愿安于现状而不愿进行改变[17]。Gal进一步指出人们在现状与改变两者权衡中具有的现状偏见倾向可以用来解释禀赋效应现象[18]。
按安置地点是否为被拆迁人原居住所在地来划分,征地拆迁安置可以分为异地安置和原址返迁两种类型。根据现状偏见理论,拆迁安置户会更倾向于维持过去的选择,即更倾向于之前所居住的环境,这是因为藉由情感依恋,长期祖辈居住地带给居住者的主观心理价值,如亲切感、认同感和归属感等,都是新环境一时难以赋予的。由此,在原址返迁安置方式下,由于能够回到长期祖辈居住地,不会产生明显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等情感损失,拆迁安置户会有较高的心理满意度。与此相反,在异地安置方式下,由于对于新的居住环境感到十分陌生,在短时间内也难以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拆迁安置户对远离长期祖辈居住地所带来的基于情感依恋的主观心理价值的损失会有很强的感受,从而具有较低的拆迁安置满意度。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关于现状偏见与拆迁安置满意度关系的假设:
假设2:原址返迁的拆迁安置户更有可能比异地安置的拆迁安置户有着更高的满意度水平。
3 数据、变量与计量模型
3.1 数据来源
厦门市征地拆迁制度改革实践探索走在全国前列,是国土资源部确定的全国首批9个征地制度改革试点城市之一。本文以厦门市“成功大道”建设项目为征地拆迁安置户所提供的10个拆迁安置小区为调查点。按照各个安置小区的住户规模,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确定各小区样本规模,在每个安置小区进行随机入户调查,累计发放问卷279份,收回有效问卷251份。从个体基本特征来看,被调查对象具有很好的代表性(表1)。
表1 调查对象基本特征Tab.1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household surveyed
3.2 变量测量
本文关于因变量、自变量和控制变量的说明和描述统计见表2。
(1)因变量。本文用来衡量被征迁人对拆迁安置满意程度的指标,来自受访者对调查问题“您对拆迁安置总体是否满意”的回答。变量拆迁安置满意度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赋值为1—5的整数,分别对应“非常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非常满意”的答案选项。
(2)核心自变量。根据上文的理论分析,本文尝试将被征迁人与心理参照点的比较结果和拆迁安置点是否远离长期祖辈居住地作为关键的解释变量。本文用来衡量被征迁人与期望水平对比后的主观评价的指标,来自受访者对调查问题“与您基于拆迁安置政策承诺的预期水平相比,您认为您的拆迁安置实际情况如何”的回答。用来衡量被征迁人与他人状况对比后的主观评价的指标,来自受访者对“与亲戚的拆迁安置状况相比,您认为您的拆迁安置情况如何”、“与朋友的拆迁安置状况相比,您认为您的拆迁安置情况如何”、“与亲戚和朋友以外的其他拆迁安置户的拆迁安置状况相比,您认为您的拆迁安置情况如何”这三个调查问题的回答。受访者对上述4个问题的回答“差很多”、“差一些”、“差不多”、“好一些”、“好很多”分别赋值为1、2、3、4、5。本文将变量拆迁安置类型设置为0—1虚拟变量,参照组是拆迁安置点远离长期祖辈居住地。
(3)控制变量。除去被征迁人对比参照点的比较结果和拆迁安置类型之外,被征迁人的拆迁安置满意度还可能受到其个人和家庭特征,以及拆迁安置小区区位等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构造了相应的控制变量。其中,被征迁人的个人特征变量包括年龄和受教育年限;家庭特征变量包括家庭月收入水平和拆迁后家庭住房面积。本文设计了两个衡量安置小区区位的变量:①安置小区所在的地理区位;②安置小区周围的公共服务满足被拆迁户家庭需求的程度。设计这两个指标是为了从客观度量和主观评价两个角度分别考察安置小区的区位特征。基于安置小区距市区两级行政中心的距离和公共服务配套完善程度,将10个安置小区分为思明区繁华地段、思明区偏远地段、湖里区繁华地段、湖里区偏远地段和思明区与湖里区交界地段这5个地理区位。
表2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Tab.2 The explana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为保证调查问卷的可靠性,本文采用Cronbach's α系数法对包括拆迁安置满意度、与他人拆迁安置状况的比较、与期望拆迁安置水平的比较等变量在内的测量信度进行了检验。统计结果显示,测量总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值为0.783,大于0.7的标准,说明各变量测量可信,可进行进一步的统计分析。
3.3 计量模型构建
本文模型的被解释变量是拆迁安置满意度,变量类型为有序多分类变量。当因变量是定序变量时,通常使用次序Logit或Probit模型。累积概率方法和潜在变量方法是次序概率模型的两种主要建模方法。由于次序累积Logit模型中自变量的效应能够采用比数比的方式来加以解释[19],本文使用次序累积Logit模型进行估计。
设因变量为Yi,其中i表示样本中的第i个观测值。因变量Yi赋值为1—5的整数,分别对应着“非常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非常满意”这5个排好了序次的响应类别。令P(Yi≤j)表示个体i出现小于或等于满意度水平j类别(j = 1,2,3,4,5)的累积概率,Lj(Xi)表示Yi≤j相对于Yi>j的累积Logit,那么次序累积Logit模型可以表示为:
式(1)中,Xi为一系列解释变量的集合,β为待估计的回归系数向量,αj为对应于因变量各次序水平j的门槛,也是待估计参数,εi为随机扰动项。
4 实证结果分析
本文使用方差膨胀因子方法对解释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各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随后,应用SPSS 19.0软件,采用次序累加Logit模型,检验了各影响因素与拆迁安置满意度之间的关系。表3给出了模型分析结果。模型1仅把控制变量引入了模型,模型2—4在控制变量的基础上加入了参照比较和安置类型变量。各个模型的似然比卡方检验结果得到的P值均为0,具有统计学意义。从Nagelkerke R2的值来看,模型2—4能够解释的因变量变异大小是模型1的2—3倍。显然,引入参照比较和安置类型变量显著提高了对拆迁安置满意度变异的解释力。根据各个模型的估计结果,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分析发现:
(1)与期望水平的参照比较结果对拆迁安置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模型2—4中,以“与期望水平比差不多”为参照,“差很多”和“差一些”类型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好一些”和“好很多”类型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而且,随着比较结果等级的提高,回归系数大小均依次递增,这表明对实际拆迁安置水平相比期望水平评价越高的被征迁户,其拆迁安置满意度水平处于较高类别的概率也越高,即与期望水平的比较结果对被征迁户拆迁安置满意度的影响正向显著,假设1(a)得到验证。具体来说,被征迁户拆迁安置满意评价处于或者低于类别j的发生概率,“与期望水平比差很多”类型和“与期望水平比差一些”类型分别比“与期望水平比差不多”类型高出3.64—3.79倍和1.62—1.73倍,“与期望水平比好一些”类型和“与期望水平比好很多”类型分别比“与期望水平比差不多”类型低出45%—48%和64%—68%。
(2)与他人状况的参照比较结果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影响正向显著,而且与亲友比较的影响要大于其他人。模型2中,以“与亲戚比差不多”为参照,“差很多”、“差一些”、“好一些”和“好很多”4个类型的回归系数由负值依次递增为正值,且均具有统计显著性,这表明越认为自身拆迁安置状况相比亲戚要好的被征迁户,其拆迁安置满意度水平处于较高类别的概率也越高。同样,模型3和模型4中,分别以“与朋友比差不多”和“与除亲友之外的其他人比差不多”为参照,“差很多”和“差一些”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好一些”和“好很多”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且系数值均依次递增,这表明与朋友和除亲友之外的其他人比较对满意度评价也都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此外,模型4“与除亲友之外其他人比较”4个类型的回归系数的绝对值均要小于模型2“与亲戚比较”和模型3“与朋友比较”相应类型回归系数的绝对值,这表明与亲友比较的结果对个人拆迁安置满意感所造成的冲击,要强于与亲友之外其他人比较对个人拆迁安置满意感所带来的影响。由此,假设1(b)得到验证。
(3)与参照点相比的相对损失对拆迁安置满意度产生的负面影响要显著大于相对获得所带来的积极影响。模型2—4中,以“与期望水平差不多”为参照,“差一些”类型的回归系数绝对值要大于“好一些”类型,“差很多”类型的回归系数绝对值也要大于“好很多”类型,这表明以期望水平为参照基准,相差同样等级的劣评结果对个人拆迁安置满意感所造成的负面影响程度要大于优评结果对个人拆迁安置满意感所带来的积极影响程度。同样,以他人拆迁安置状况为参照基准,无论是与亲戚或者朋友做比较,还是与除亲友之外的其他人做比较,同样一等级的不如他人比较结果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负面冲击大小相比好于他人比较结果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积极影响要大很多。具体来说,以与亲戚比较为例,被征迁户拆迁安置满意度评价处于或低于某一水平的概率,“差一些”类型比“差不多”类型高出116%,而“好一些”类型比“差不多”类型仅低出44%,“差很多”类型比“差不多”类型高出292%,而“好很多”类型比“差不多”类型仅低出64%。由此,假设1(c)得到验证。
表3 拆迁安置满意度的有序累加Logit模型的回归结果Tab.3 Regression results of Ordinal Logit Model on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4)拆迁安置地远离长期祖辈居住地对拆迁安置满意水平具有显著负向影响。模型2—4中,以异地安置为参照,原址返迁类型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且都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相比异地安置的拆迁安置户,原址返迁的拆迁安置户有着更高的对拆迁安置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和更低的对拆迁安置感到非常不满意的概率。具体来说,被征迁户拆迁安置满意度评价处于或低于某一水平的概率,原址返迁类型大约比异地安置类型低出56%—60%,也就是说原址返迁的拆迁安置户更有可能比异地安置的拆迁安置户处于更高的满意度水平类别。由此,假设2得到验证。
(5)拆迁安置小区区位因素对拆迁安置满意度具有显著影响,个体和家庭特征的影响基本不显著。在控制变量中,小区周边公共服务配套满足家庭需求程度的回归系数为正,且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对公共服务配套主观评价越高的被征迁户,其拆迁安置满意度也越高;从小区客观地理区位的影响来看,以“思明区与湖里区交界地段”为参照,“思明区繁华”类型的回归系数最大,“湖里区繁华”类型的回归系数次之,且分别在5%和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进一步表明了无论是采取主观评价指标,还是采取客观度量指标,小区区位因素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影响都是显著的;从个体和家庭特征变量的影响来看,除了教育年限在10%的统计水平上有较小影响以外,年龄、家庭收入等其他变量的影响都不显著。
5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行为经济学有关参照依赖和现状偏见理论,利用厦门市实地调查数据,对影响拆迁安置满意度的主观心理因素进行了理论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作为主观心理判断,拆迁安置满意度受到参照依赖和现状偏见等主观心理效应的显著影响,具体包括:(1)期望拆迁安置水平和他人拆迁安置状况是影响拆迁安置满意度的两个重要心理参照点。如果实际拆迁安置状况相比他人要好或高于期望值,那么拆迁安置满意度就会高。否则,拆迁安置户就会感到不满意。(2)拆迁安置户具有损失厌恶心理。无论是以他人状况作为参照点,还是以期望水平作为参照点,同样等级的相对损失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负面影响显著大于相对获得对拆迁安置满意度的积极影响。(3)由于现状偏见心理效应,拆迁安置类型对拆迁安置满意度有重要影响。原址返迁的拆迁安置户更有可能比异地安置的拆迁安置户有着更高的满意度水平。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和实地调研经验,为提高拆迁安置满意度,促进和谐征拆迁目标的实现,提出以下政策建议:(1)加强土地房屋征拆补偿安置政策和标准在时间上的连续性和空间上的统一平衡性。由于与他人状况的比较显著影响着人们的拆迁安置满意感,对于同一行政区内不同片区、同一片区内不同项目乃至同一项目不同阶段的土地房屋征收,如果同样的标的却实施着不同的拆迁补偿安置政策和标准,那么在互相比较后自我评价不如他人的被征迁户就会产生强烈的不满情绪。因此,为避免出现征迁补偿安置的不平衡对拆迁安置满意度评价的负面影响,拆迁安置政策在拆迁安置人口认定、土地和房屋确权、补偿安置标准、产权置换比例等方面应不受项目性质、征地拆迁主体、被征迁人身份、拆迁进度要求等因素影响,在同一行政区内始终保持统一和平衡,在同一项目征迁过程中始终保持连续稳定。(2)征拆补偿安置政策的制定要重视被征拆人基于对原长期居住地的情感依恋而产生的现状偏见心理。在实施房屋产权调换补偿安置方式中,政府提供的安置用房地点应尽可能位于拆迁范围内或者邻近地区,以满足群众就地或就近安置的愿望。若只能实行异地安置,则可以通过无偿增加一定的安置面积的方式来弥补被征迁户远离原长期居住地所受到的情感损失。类似地,对于实行货币补偿安置方式的,货币补偿金额的确定不能仅依据客观公允的市场评估价值,还应考虑对被征拆人基于情感联系的人格财产损失进行适当补偿。(3)提高拆迁安置过程中的公众参与和政府政策承诺的可置信,以便拆迁安置户形成合理预期并顺利得到实现。拆迁补偿安置方案的制定和安置房的设计与配套都要通过入户走访、问卷调查、网上征求、召开座谈会等方式广泛听取被征迁户的意见建议,充分反映被征迁户的合理诉求,从而获得群众认可和支持。这有助于被征迁户在广泛参与过程中形成对拆迁安置愿景的理性预期。为确保愿景成为现实,政府应按照拟定的拆迁补偿安置协议和安置房建设方案,按时保质完成安置房与各项公共服务配套的建设。在具备条件的地方,可探索实施先安置、后拆迁的拆迁安置政策,以避免出现政府的失诺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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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戴晴)
Reference Dependence, Status Quo Bias and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Taking Xiamen City in Fujian Province as an Example
YAN Jin-hai1, RUAN Yan-qin2
(1. School of Public Policy,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2. School of Public Affair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The purpose of this study is to analyze the effects of the subjective factors including reference dependence and status quo bias on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ehavioral economics. Methods of questionnaire survey and ordinal logit model were employed. The results are as follows: 1)The conditions of the relatives and expectations are two important psychological reference points. Compared with their relatives or expectation, relocated households who are in better realistic condition tend to have higher satisfaction. 2)Relocated households have loss aversion psychological phenomenon. Compared with the increase of satisfaction from gaining, the decrease of satisfaction is much larger due to equivalent loss. 3)Because of status quo bias effect, the satisfaction of relocated households who moved back is higher than those resettled elsewhere. It is concluded that satisfaction degree of resettlement is significantly affected by subjective psychological factors including reference dependence and status quo bias, and thenegative psychological effects should be avoided during resettlement policy making and implementation.
land administration; demolition and resettlement; satisfaction degree; reference dependence; status quo bias
F301.2
A
1001-8158(2016)08-0003-08
10.11994/zgtdkx.20160921.104127
2016-06-01;
2016-08-2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1CGL085)。
严金海(1980-),男,江苏靖江人,博士,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土地经济学与公共政策。E-mail: yjh158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