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撰朱载堉《神道碑》原稿发现及其价值
2016-11-14王兴亚
王兴亚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袁河南郑州450052)
王铎撰朱载堉《神道碑》原稿发现及其价值
王兴亚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袁河南郑州450052)
王铎撰《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是研究朱载堉生平事略的重要资料。清人曾三次校勘此碑文。近20多年来,研究者相继进行考订与注释。由于原碑残缺严重,方志中录文后出不可识之□字在增加,多达18处,且有差异而无法进行比对考订,所以今人整理之碑文中仍有脱漏未能得到补入,某些存有差异字句无法得到确认,甚至因不明文义而出现误识误断。辑入王铎《拟山园选集》中的朱载堉神道碑文,为撰者自存底稿。此文的发现为我们弄清神道碑的内容提供了原始依据。
王铎;朱载堉;神道碑;原稿;发现;文献价值
朱载堉是明代杰出的科学家。截至目前,为研究者所使用的朱载堉神道碑文,大凡有两部分组成,一是现存残碑碑文①《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由王铎撰文书丹,当年刻而未立,碑高166.5厘米,宽133.2厘米,厚43厘米,行书。存放在河内县九峰寺。1938年,遭日寇焚毁,残留下来可辨的片断文字297字。今存河南沁阳市朱载堉纪念馆内。由于原碑已经焚毁,刻石之碑上行数、行字数与每行字数,已无法知其详。有谓原碑碑文1 774字,非实。,二是方志中的录文3篇,包括康熙《河内县志》、乾隆《怀庆府志》及道光《河内县志》中的录文。虽经研究者用心校勘,因无原始文本出现,诸记脱漏相异之处的是与非依然无法得到确认,直接影响到对其生平事略的叙述。本文依据新发现的王铎《拟山园选集》中《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录文,参以残碑及3篇志文,对其内容进行考订,以就正于方家。
一、王铎撰《神道碑》原稿图片与录文
王铎撰朱载堉神道碑即《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王铎字觉斯,号嵩樵,河南孟津县人,出身进士。天启四年(1624年),翰林院检讨王铎,回家省亲,接受朱翊釱邀请,为朱载堉撰写神道碑文。顺治九年(1652年),王铎离世而去,他的弟弟王镛、王鑨于顺治十年(1653年)在吴门汇文为集,名曰《拟山园选集》,刊刻于世。②该书有81卷本和82卷本,前81卷两本版刻全同,82卷为增补。分别见于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第111册,书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四库禁毁书丛刊,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本文用的是古籍珍本丛刊本。笔者在辑录清代河南碑刻时,在《选集》卷62《神道碑》中,见有此文。[1]696-698为使人们知其内容之全部,兹将此文之图片与录文一并录出。其图片,见下页图1-3;其文如下:
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
天启甲子,余友宗侯翊釱渡河诣余曰:“先世子之殁,木薿矣。颜于碑,惟吾子图之。”余敬诺。
夫世子者,乃郑简王庶第四支东垣端惠王之曾孙、太祖高皇帝九世孙也。仁宗始封少子郑靖王于陕西凤翔,后迁河内。生简王、僖王。僖王生康王,康王无子,鲜亲支,第二子早殁,议第三子盟津王承袭。庶母张夫人怨于王,诬奏魔事,褫爵。宪宗皇帝廉乃),下敕用诫。孝宗皇帝颁玺书,引和疏八上,求仍盟津爵,龁于礼官,乃寝。是时,康王弗嗣,孟津王革。东垣端惠王,僖王庶第四弟也,端惠王薨,权以其庶四弟子祐择封爵,兹曰懿王。生恭王。盟津遗孤祐橏疏奏考),世宗皇帝心恻,予之爵。祐橏子厚炜,厚炜子载壐,③“载壐”,原稿作“载玺”。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同。《明史·诸王世表四》《明史·诸王四》作“载壐”,据改。贫布衣矣。恭王生世子,即所谓端清公。
世子讳载堉,字伯勤,母妃高氏。生公二年,高氏薨。又一年,己亥,世宗锡前嘉名。世子方小,性哲,即喜迍讷。保母张口授千文,问推位让国,曰:“今将谁能?”张曰:“此古人事。”公曰:“尔亦奚骇,我且易焉。”张惶惧,急掩其口,曰:“事重钜,勿轻言。”然窃目之矣。塾事纪善刘润,时难师,师数引避。性不喜轻訬,踖踖温凊弗懈。恭王则怿。又五年,吟诗。恭王曰:“鞠子学诗耶,令咏长至日。”
图1 《神道碑》原稿图片(1)
图2 《神道碑》原稿图片(2)
图3 《神道碑》原稿图片(3)
丙午,皇帝曰:“郑藩有子,叡而无邮,翰林学士高拱,汝其将朕节,是以为郑世子。”于是谠朗英盼,①“谠朗英盼”:“英盼”,原稿作“英盻”,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同。但“英盻”不可解。叶庭珪《海录碎事·仪表门》:“谠朗英盼,斐亹高谈。”(卷8上,万历二十八年序本)据改。于荣利若弗闻。昵东轩一席,诵盘诰山藏诸书史。而恭王寻有凤阳之黜。初,恭王建言,有奸利谗公。阎太妃守公宫,公突丱,宗人思,赴于帝,告公代,敕下,庐江荣缪王摄府事。公键闑,益肆力于玉策鸿宝。
年十八,议婚,公曰:“否也。吾日惧(陨,敢知曰余家室。”或以小隙诬奏,令免冠习礼,公不为动。时与关西名僧松谷者,阐于内典。忽一日,曰:“吾年已壮,懮受为何?冒死白父,无回可乎?”会世宗崩,穆宗立,诏庸建言。疏上,痛陈进言匪躬跗萼之义,十世斯宥。复爵,还。继母继妃王氏薨。服阕,钦依筮婚,公乃从之。御轮于何文定公瑭之孙女,则公年三十五也。
又九年,祖母郑懿王妃阎氏薨。恭王棐孝含奠,塈周,四隅结蚁,公左右之循制焉。其仲弟之侄悼而孤,公育之,代偿金千馀。公之语人曰:“刘德居腆振馁,不然,昔之天族不地下笑人哉。”囷米数百,粥于不能粥几万指。恭王薨,终厥丧。
岁癸巳,年逾艾且八矣,当嗣爵,公踌躇曰:“祖以若木分枝,以旁入继,数徼有末眷,鲋射由井谷,而我何耽耽为?虽无咎吝将安往?矧有盟津恭懿之曾孙载壐在。季札、子臧,彼何人斯,我且易焉。”沮者日至,公不可。疏请让国载壐,承正系也。神宗下礼部,部难之。因条议宗藩开科睦伦,颇见褒纳,则又怏怏于让弗谐也。乃耄,逊于丹水,成室水浒,与二三田畯,灌桑牧豕,隐居东复卜园。凿池,理花竹,客至,命酒径酣。与佥宪邢云路谭星历,慨古乐失传,折衷音律,教习雅、颂、文武舞。
无几,让疏至于七。略曰:“立嗣以嫡,立庶以长,盟津庶且长,辞顺弗从,曰不祥。祖懿王封时,盟津在,尚为庶人。父恭王袭封,彼虽已故,犹未复爵。今既复爵,后裔贤,敢汩陈大伦,①“敢汩陈大伦”:“汩”,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俱误作“汨”。《书·洪范》:“鯀陻洪水,汩陈其五行。”据改。陨越于下,不敦逊,遁荒,则丕不光于前人。今年薄七十,幽懮抱病,宁窜匿岩穴,终期不负此心而已。”皇帝曰:“宗伯,汝核我宗,老显德行,毋蔽朕志。”礼部尚书李廷机曰:“名利人攸重,辞人攸难。民之相怨一豆肉,犯恶不巽。矧曰千乘之国日废,年历多则袭三世,罔有弗諴,世子踵徽于古,惟允祖宗德殖厥高,尚用遂哉!王既立,罔有屈于世子世孙,以侮耇成人。”皇帝曰:俞。
丙午,越六月,盟津恭懿王曾孙载壐进郑王爵。皇帝念之,遣礼部主事潘士达,奖世子暨孙,锡“让国高风”,乃坊。敕曰:“世子载堉,尔克义是循,固逊王爵,克振纲常,朕心汝康汝嘉,汝爵原爵,汝禄岁千石,有司具羊一,酒一,为诸藩式。②“为诸藩试”:“试”,残碑作“式”。据改。尔益永令誉。”当是时,天下无不知郑有世子能让国云。覃怀民欲尸祝公,公怪而拒之。曰:“我岂以赤社土招闻也者,为我谢乡人,惊吾志矣。”令仲子翊釱试入泮。公慧悟绝人,俭恬淑均,以杀生为禁,视不义若猛火。采真眥媙,萧萧尘世之外。
所著《韵学新说》《先天图正误》《律吕正论》《瑟铭解疏》《毛诗韵府》《礼记类编》《金刚心经注》《算经》《秬秠详考》,献《乐律全书》二十卷,③献《乐律全书》二十卷: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俱作如是。按:《乐律全书》刻本进呈于万历三十四年八月初四日。此云20卷,不知据之何,疑误。《四库存全书总目》作42卷,11种。今存万历三十四年郑藩刻本,作47卷,凡15种。神庙可之。
岁辛亥四月,哉明后疾,子侄请曰:“勿杀生。”距既魄止九日乃薨,年七十有六。
神庙闻讣,辍朝去龠。谥之曰“端清世子”。令有司治丧。某年某月某日葬九峰山之原。余盱古史,泰伯、夷、齐,后季札、子臧,阅数千载,四人已。若括、戏、伯御、重耳、蒯辄辈,人固无良,其学问识力,则先庳谫矣。使世子终奉郑藩血食,其丘德承辉,岂出《传》《易》《诗》、沛王、楚王下。盖义高心潭,峻轹千古。其俣俣嗜古一切,鲜视国土珮玉,直作倮虫一小小观耳。于耽虚好静之趣,寂不动也。使知国让斯名传,斯则世子必意迁。意迁则滞,则岂能十三年老于让哉!然国有尽,名无尽,万世后称愿然。曰明有世子,若此较王祚畴为短长,又不待哲者辨已。世子妃何氏,先薨,继王氏。子,长诩锡,何氏出,授封郑世子,娶某氏。④“聚某氏”:“聚”,残碑作“娶”。据改。子,次诩釱,授某职,娶某氏;女,适廪生孙克肖,俱王氏出。孙若干,能诗礼,庶不落厥闻。铭曰:
俇攘朅朅,民鲜不诧。求彼肥遁,吪絷于囮。
有美世子,耳洁目覼。孝师虎蜼,既拯用龢。
支子不祭,在庙羃牺。世子曰否,斁伦斯颇。
亦既让止,而康而番。害不草草,害乃心薖。害憺害忘,乾餱不诃。公之视国,譬彼罗。遹追齐物,言笑且傞。龙悔则遘,古旃则多。我宠世子,电雷无那。巩革为志,纵适沧波。宅家产光,格鬼释蝌。著书用臧,人宗嶻峩。地下墨胎,以遨以过,海殚斯枯,石泐斯磨。稽首硕风,如寿万何。
该书每页18行,每行18字,正文共100行,实有1 778字,不含题目10字。内容首尾完整,字迹清楚。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王铎撰神道碑文有两个文本,一为未书丹刻石之底稿,即交给朱翊釱的原稿,是神道碑文第一个文本;另为由王铎书丹后刻之于石的碑文,是神道碑文第二个文本。二者同出于王铎之手。在时间上,有先后之分;内容上后者少有改动。如原稿:“某年某月日葬于九峰山之原。”残碑作:“壬子年三月廿六日葬于九峰山之原。”原稿:“娶某氏。”残碑作:“娶申氏,继杜氏。”另原稿末无有署名,残碑末署“不肖男翊锡、翊釱”等。完整的刻石碑文,应当有撰文人、书丹人、篆额人、立碑人、刻石人姓名及立碑时间。不知什么原因,此碑刻石后未立于墓上,存放在河内县九峰寺中,鲜为人知。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刊刻的《怀庆府志·舆地志·陵墓》载:“王口撰世子墓碑,刻而未立,在九峰寺。”[2]卷4道光五年(1825年)《河内县志·古迹·陵墓》谓:“端清世子墓在九峰山。墓碑刻而未立于墓上。今犹存九峰山。”[3]卷18今存残碑碑文不及原文之1/6。[4]比照残碑,可知辑入《选集》中的神道碑文,即是未书丹刻石之第一个文本,由于乾隆时该书被列入禁毁书,故知之者甚少。这一原稿的发现,对于我们了解该碑文的内容有着重要意义。
二、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对神道碑文的考订及其缺失
河内县城是怀庆府治所在地,是朱载堉之故里。朱载堉是明代王子、大科学家,更是当地杰出人物。因此,清代河内县、怀庆府修志者注意对朱载堉事略的记述,并且注意对记述他生平事略的神道碑文的辑录与考订。
康熙《河内县志·碑铭下》录有《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之全文。[5]卷5与原稿比对,二者题目相同,正文每页18行,每行19字,共94行,总字数1 777字,基本内容亦同,说明采用的是王铎提供的第一个文本。但志文已与原稿有所不同,一是在题目中删去撰者王铎的名字,也未注明录文出处;二是将原稿中所用古字、异体字改正为通用繁体字,如、、、、、、、等;三是正文中出现两个空格:一为“于碑,惟吾子图之”,另为“其德承辉”;四是总字数少1字,“有司具羊一,酒一”改作“有司羊一,酒一”,省一“具”字;五是正文中改13字:
(1)“世子方小”改作“世子方少”。
(2)“年十八议婚,公曰不也”改作“年十八议婚,公曰否也”。
(3)“余室家奏”改作“余家室”。
(4)“懮受为何”改作“熳受为何”。
(5)“虽无咎吝将安往”改作“虽无咎吝将焉往”。(6)“乃耄,逊于丹水”改作“乃髦,逊于丹水”。
(7)“丙午越六月”改作“丙午越六日”。
(8)“为诸藩试”改作“为诸藩式”。
(9)“不待哲者辨已”改作“不待智者辨已”。
(10)“授封郑世子,聚某氏”改作“授封郑世子,娶某氏”。
(11)“害乃心薖”改作“曷乃心薖”。(12)“害憺害忘”改作“害澹害忘”。
在这所改13字中,(8)改“诸藩试”为“诸藩式”,(10)改“聚某氏”为“娶某氏”,都是对原稿中误字的改正。其他11字改动,不知据之何书。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河内县志》纂修者是否见到《选集》载文,不可得知。此时,刻石之碑尚存,但录文不是采之《选集》载文,也不是据之刻石之碑,最为明显的是《选集》载文没有空字,而此载有两个空格;残碑作“令有司治丧。壬子三月二十六日葬九峰山之原”,而此作“令有司治丧。某年某月某日葬九峰山之原”。志文改13字,加上空字2个,省去1字,共改字16个。其余均同于原稿。因此,从总体上看,康熙志录文虽然有失载撰者姓名,出现两个空字小失,但所录碑文内容完整,校勘也是认真的,且改正原稿中误字2个,在方志录文中,应当说还是比较好的,何况还校正了原稿中2个误字。
乾隆府志录文题目同前,正文页22行,行22字,共81行,总字数1 776字,较康熙志不同的是,一是增补撰者王□,肯定姓王而不书其名,用□代之;二是总字数少1字,“虽无咎吝将焉往”改作“虽无咎吝焉往”,省一“将”字;三是改字1处,“与佥宪邢云路”改作“与佥事邢云路”;四是补空格字1处,“其德承辉”,补入空格“丘”字;五是将康熙志录文空格书作□字1处,“□于碑,惟吾子图之”;六是文中新增□字16个:
(1)会世宗□,穆宗立
(2)原爵,□禄岁千石
(3)岁辛亥四月,哉明后□
(4)若□戏伯□、重耳
(5)出传易□
(6)嗜□一切
(7)岂能□三年□于□哉□国有尽
(8)万世后称愿□
(9)廪生□克□
新增这16个□字在康熙志中均有实指,一无脱漏。加上康熙志录文空格字书作□1个,再加上撰者姓名中□字1处,□字达18处。按照古籍整理规则,对原本中载文难以分辨之字或有脱漏知其字数而不能补入的,方可用□示出。不知出之何故,据之何记,对于康熙志中这16个字全都采用□字示出。这一做法,足以说明整理者与审定者在校勘方面缺乏严谨的求真求实态度,给后人留下了隐患。
道光《县志》录文题目作王铎神道碑文。正文每页22行,每行22字,82行,总字数同于乾隆志录文。撰者书作王铎,补正了康熙志之失载及乾隆志撰者有姓无名之缺。题目用《神道碑》简称,省“郑端清世子赐葬”7字。正文新增□字1处:“民□不诧。”加上乾隆志录文□字17字,共计□字仍为18处。另,新增误字1处:“简王度第四支。”“度”为“庶”之误。余则同于乾隆志录文。[3]卷18
以上三志录文,基本内容一致,康熙志录文与原稿总字数相同,可以认定使用的是神道碑之第一个文本。乾隆志、道光志录文以康熙志为底本,校改时所以使用□字,在于都没有利用《选集》中录文,也未去查看存放在九峰寺刻石的碑文。因而,□字不补,且在增加,误字也在增加。原稿的发现,为我们厘清三志录文之是是非非提供了可信的依据。
三、《朱载堉神道碑文注》中的误识误断
《朱载堉神道碑文注》是2007年戴念祖整理、标点的碑文,[6]该文综合三篇志文,吸收借鉴了1992年陈万鼐整理、标点的碑文[7]28-38与2004年田中华整理并标点的碑文[8],形成内容完整且有校正、标点和注释,可以说是一个完整文注本。然而,由于校勘时缺乏可信的原始资料比对,对于原文中脱、衍、讹误的判断多是根据自己的理解而确定的。因而,文注仍然有脱衍、失据,甚至出现一些误识误改之处。为了明辨是非,兹将文注中脱衍、失据、误识误改之处依次列举如下:
(1)“于碑惟吾子图之”:“于碑”,康熙志在“于碑”前空一字格,表明此处尚有一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于碑”,更是明确“于碑”之前尚有一字。原稿作“颜于碑”。是证“于碑”前的空格与□为一“颜”字。文注书作“于碑惟吾子图之”,失据,也有违于原文。省去空格与□字不加注说明,不符合古籍校勘规则。
(2)“权以其庶弟子”:“庶弟子”,原稿作“庶四弟子”。脱一“四”字。
(3)“兹王懿王”:“兹王”,原稿作“兹曰”。“王”为“曰”之误。
(4)“贫布衣也”:“也”,原稿作“矣”。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当依原稿。
(5)“又一年,已亥”:“已亥”,干支纪年中无已亥,“已亥”为“己亥”之误。
(6)“张惶惶”:“惶惶”,原稿作“惶惧”。第二个“惶”为“惧”之讹。
(7)“踖踖温情弗懈”:“温情”,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温凊”。温凊是冬温夏凊之略称。本指为人子女奉养父母之道。《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9]卷1《北史·薛寘传》:“至于温凊之道,朝夕无违,当时以此称上。”[10]卷36唐皇甫冉《刘侍御朝命许停官归侍》:“幸遂温凊愿,其甘稼穑难。”[11]卷4凊,《说文解字·冫部》:“凊,寒也;从仌,青声;七正切。”《现代汉语词典》:“凊qìng,凉。”改“凊”为“情”,实误。
(8)“世子方少”:“方少”,原稿作“方小”。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方小”。当依原稿。
(9)“公曰否也”:“否也”,原稿作“不也”。当从原稿。
(10)“余家室”:“家室”,原稿作“室家”。当从原稿。
(11)“熳熳受”为何加注“熳受:愁闷、痛苦之意”:“熳受”,注与文中“熳熳受”不符,未知孰是。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皆作“熳受”。但原稿作“懮受”。当依原稿。
(12)“痛陈进言匪躬,附萼之义”:“附萼”,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跗萼”。跗萼:花萼与子房,亦指花朵,比喻兄弟关系密切。《北齐书·赵郡王琛》史臣曰:“赵郡以跗萼之亲,当顾命之重,高揖则宗社易危,去恶则人神俱泰。”[12]卷13跗、附二字本义不同,当依原稿。
(13)“暨周,四隅结蚁”加注“暨”此作“至、到”解:“暨”,原稿作“塈”。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皆同。塈,涂饰,取。《尚书·梓材》:“惟其涂塈茨。”孔颖达疏谓:“塈,亦涂也。”[13]卷13顾野王《玉篇》:“虚既切。仰涂也。《书》曰塈涂茨。又音洎。”暨,《韵府群玉》:“其冀切。《说文》:目颇见也。本作洎,及也。”[14]卷13塈、暨二字本义不同。当依原稿。
(14)“天旅加注曰天族”:二者相异,未知孰是。原稿作“天族”。“天旅”为“天族”之讹。
(15)“岁癸已”:“癸已”,原稿作“癸巳”。干支纪年中无癸已。“癸已”为“癸巳”之误。
(16)“数缴有未眷”加注“数缴有未眷:多次射鸟而不顾及其他”:“数缴”,原稿作“数徼”。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从之。当依原稿。“未眷”,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末眷”。意为眷顾。唐韦嗣立《自汤还都经龙门北溪赠张左丞崔礼部崔光禄并序》诗:“末眷诚未易,佳游时更敦。”[15]卷7杜甫《湘江宴饯裴二端公赴道州》诗:“鄙人奉末眷,佩服自早年。”仇兆鳌注引张綖之曰:“奉末眷,蒙眷顾也。”[16]卷22改“末眷”为“未眷”,与原意全然相反。
(17)“王氏薨,服阙”:“服阙”,原稿、残碑作“服阕”。“服阙”与“服阕”为同义词,意为守丧期满除服。当依原稿。
(18)“虽无咎吝将焉往”:“将焉往”,原稿与残碑均作“将安往”。康熙志录文作“将焉往”。乾隆志、道光志作“焉往”。当以原稿、残碑为据。
(19)“沮者日至,公曰不可”:“公曰不可”,原稿作“公不可”。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当依原稿。
(20)“今以复爵”:“今以”,原稿作“今既”。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改作“今以”,无据。
(21)“今年薄七十,幽尤抱病”:“幽尤”,原稿作“幽忧”。《庄子·让王》:“我适有幽忧之病。”晋郭象注:“幽忧之病,谓其病深固也。”[17]卷28朱载堉《让国正伦疏》:“恒抱幽忧之病,戚戚而无心为乐。”[18]卷39改“幽忧”为“幽尤”,无据。
(22)“宁鼠匿岩穴,终期不负此心而已”:“鼠匿岩穴”,原稿作“窜匿岩穴”。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朱载堉《让国正伦疏》:“宁从臧、札遗踪,窜匿岩穴,枯槁自毙,终期不负此心而已。”[18]卷39可相互证。改作“鼠匿岩穴”,实误。
(23)“千承之国日废”加注:“千乘之国:有千辆车之强国”:“千承”与“千乘”互异,原稿作“千乘”。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改“千乘”作“千承”,系误。
(24)“命酒径斟”:“斟”,原稿作“酣”。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同。改作“斟”,无据。当依原稿。
(25)“罔有弗诫”:“诫”,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諴”。諴,xián,和,和谐,诚心。《说文解字》:“和也。从言,咸声。”当依原稿。
(26)“丙午越六日”加注“越六日:跨越六天。万历丙午五月乙酉(1602年6月22日),圣旨下,‘载恳辞王爵,让国高风,千古载见。朕嘉尚不已。'五月己丑(6月26日),圣旨下,‘册封郑王载壐并妃。'(均见《明神宗实录》卷421)从乙酉日至己丑日,时经五日,跨越六天”:“越六日”,见于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但原稿作“越六月”。改作“越六日”,文义不通。丙午是万历三十四年,接下越六日,叙事紊乱,且不知所云。注称越六日的时间从乙酉日至己丑日,时为五日,非六日,所谓“时经五天,跨越六天”,令人费解,不符合习惯用法。原稿作“越六月”,时间概念清晰。据《明神宗实录》《国榷》记载,朱载壐进郑王爵的时间是在万历丙午五月己丑,朱载堉奏请载壐袭封孟津王,乞代臣摄府事是在三十三年十一月壬辰,中间相隔六个月。改“越六月”为“越六日”,系误。
(27)“锡让国高风坊”:“让国高风坊”,原稿、残碑俱作“锡让国高风,乃坊”。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从之。当从原稿、残碑。
(28)“若括戏伯仲”加注“括戏伯仲”意为“不轻易地评说人才高下。‘括'字,《怀庆府志》脱,据田中华文补入。‘仲'字,《怀庆府志》脱,陈万鼐作‘仲'字。田中华作‘御'字。本文据陈万鼐补”:“括戏伯仲”,其误有四:一与原稿不合。原稿作“括戏伯御”。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同。二是标点有误,括戏伯御为三人的名字,应加标点,书作括、戏、伯御。三括戏伯御记述无误,不存在脱衍问题。伯御为鲁国之国君。《史记·世家第三鲁周公》:“武公九年春,武公与长子括、少子戏,西朝周宣王。宣王爱戏,欲立戏为鲁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废长立少,不顺;不顺,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诛之。……'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与鲁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为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鲁,杀其君伯御。”张守义在“少子戏”下注:“许义反,又音许宜反。”在“兄括之子伯御”下注:“御,我嫁反。”[19]卷33此处叙事明晰,既不存在脱字,也不存在衍字。所谓脱“仲”字,删除“御”字,纯属以讹改正,误补误删。四是释文全误。朱载堉《让国正伦疏》谓:“昔鲁侯之子,长曰括,少曰戏,周宣王立戏为嗣侯。厥后,括之子伯御杀戏自立。说者以为宣王之过,殊不知戏所自取祸耳。”[18]卷11将“括、戏、伯御”改作“括戏仲”后释作“不轻易地评说人才高下”,与其本义全然不合。
(29)“其学问则先庳谫矣”:“其学问”,原稿作“其学问识力”。此处脱“识力”二字。
(30)“岂出传、易、诗、沛王、楚王下”:“传、易、诗”,据文义,均为书名,应加书名号,书作《传》《易》《诗》。
(31)“若其较王祚畴为短长”:“若其”,原稿作“若此”。乾隆志、道光志作“若□”。当从原稿。
(32)“□攘朅朅”加注“此句第一字脱漏”:“□攘”,原稿、康熙志作“俇攘”。乾隆志、道光志作“□攘”。俇攘:纷乱不安貌。《楚辞·九辩》:“悼余生之不时兮,逢此世之俇攘。”洪兴祖注:“五臣云俇攘,忧惧貌。”[20]卷8
(33)“耳滋目覼”:“耳滋”,原稿作“耳洁”。“滋”为“洁”之误。
(34)“曷乃心迈”:“迈”,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薖”。薖,kē,宽大的样子。《诗经·卫风·考槃》:“考槃在阿,硕人之薖。”李樗注:“薖,言宽大之貌。”[21]卷7改“薖”为“迈”,实误。
(35)“害淡害忘”:“淡”,原稿作“憺”,康熙志从之。乾隆志、道光志作“澹”。憺,恬静、忧虑。《说文解字》:“安也。从心,詹声。徒敢切。”澹,《广韵》《集韵》:音谈,水貌。或作澹。当依原稿。
(36)“乾喉不诃”加注“乾喉”:同干喉:“乾喉”,原稿、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均作“乾餱”。“餱”“喉”二字同音,但不同义。餱,或作糇。本义是干粮。《说文解字》:“餱,乾食也。從食,矦聲。”《经典释文》:“餱,音侯,食也。”[22]卷6“喉”的本义指诸侯之声。引申义为人的发声器官。当依原稿。
此外,有的注文有误。如注:高拱(1512-1578),字肃卿,河南新乡人,官至大学士。见《明史》卷213《高拱传》。核之《明史》本传载作新郑人,此言河南新乡人,误。
《郑端清世子赐葬神道碑》是记述朱载堉生平事略的重要资料。史料是研究的基础。本文对神道碑的考订是依据第一个文本。至于第二个文本即刻石之碑文与第一个文本区别如何,由于原碑焚毁,残碑存文片断且不及原稿之1/6,无法进行比对而难以详明。以上考述当否,敬请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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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程铁标)The Discovery and Significance of Original Manuscript of Zhu Zaiyu:His Tombstone by Wang Duo
WANG Xing-ya
(School of History,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Henan 450052,China)
Zheng Duan's Tombstone Granted by the Emperor by Wang Duo is an important datum with which to study Zhu Zaiyu's life story.The tablet inscription had been collated for three times in the Qing Dynasty.In the past 20 years,researchers in succession have got it examined,corrected and annotated.Because the original tombstone is incomplete,the□signs have increased to as many as 18.And their differences make it unable to do textual research.Accordingly,there are misses in the examined text nowadays.Some words and expressions are difficult to affirm,even cause misunderstandings.Zhu Zaiyu:His Tombstone recorded in The Collected Works of Nishanyuan by Wang Duo is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of the author,which provides the original basis for the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whole content of Zhu Zaiyu:His Tombstone.
Wang Duo;Zhu Zaiyu;tombstone;manuscript;discovery;documentation value
K207
A
1673-1972(2016)02-0059-07
2016-01-04
王兴亚(1936-),男,河南洛宁人,教授,主要从事明清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