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顿庄园》非平等权势间不礼貌言语的语用研究

何文媛，杨仙菊

(浙江工商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唐顿庄园》非平等权势间不礼貌言语的语用研究

何文媛，杨仙菊

(浙江工商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以Culpeper的不礼貌策略为理论框架，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对英剧《唐顿庄园》中非平等权势间的不礼貌言语进行语用分析，旨在深入探讨不礼貌言语及其在交际语境中的功能，以及不礼貌策略选择与交际者权势的关系。研究表明，高权势者多使用更为直截了当的不礼貌策略彰显权势差异，低权势者则采用更为间接的不礼貌策略来争夺动态权势，限制对方权势。不礼貌言语策略的选择与阐述须将交际目的、语境及特定社会因素(权势关系)考虑在内。

语用研究;非平等权势;不礼貌言语;唐顿庄园

一、引言

言语礼貌及不礼貌普遍存在于人们的社会生活之中。但纵观国内外相关语用研究，学者们显然更多关注礼貌这一社会交际的和谐面，而忽视不礼貌，甚至将之边缘化，致使两者研究严重失衡，鉴于现有的关于礼貌原则的经典论述，无法有效解释生活中常见不礼貌言语[1][2]，自20世纪80年代起，不礼貌言语研究逐渐成为国内外语用学研究重要课题之一[3][4][5][6]。 但纵观20年来的相关研究，有限的研究多局限于对“不礼貌”的界定分析和理论解读上，研究成果繁杂，缺乏系统性、连贯性，且实证研究较为匮乏。现今的研究成果多见于国外学者，国内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7][8]。因此，本文拟以英国历史剧《唐顿庄园》为语料，通过分析剧中人物的不礼貌话语，一方面去验证Culpeper[9]理论框架的适切性，另一方面期望能加深交际者和语言学习者对不礼貌言语触发源的认识，加深对话语的本质理解，使其能根据交际双方的权势关系得体、合适地选用不礼貌策略来实现交际目的。本研究亦在某种程度上，帮助英语学习者更好地了解言语交际中的不礼貌现象，以指导有效的交际。

二、文献回顾

(一)不礼貌的界定

鉴于切入点存在差异，定义“不礼貌”绝非易事。国外致力于研究不礼貌理论的学者中，Culpeper 和 Bousfield的成就最大，影响最深。Culpeper视不礼貌为礼貌的对立面，界定不礼貌即为说话者使用策略来攻击对方面子，引发社会不和谐及矛盾。而Bousfield在辩证批判Grice和 Brown & Levinson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不礼貌作为礼貌的对立面，它不是减缓面子威胁的行为，而是有目的地冲突性及威胁面子的话语。国内学者也提出了相应的不礼貌话语定义。然而，上述定义仅从说话者角度出发，认为不礼貌的关键在于说话者有意攻击听话者的面子来实现某种目的，并未将听话者的接受意图考虑在内。基于前人的理论贡献，本研究将文中的不礼貌言语定义为说话者有意或无意发出的，直接或间接使听话者认为面子受到损害，从而引起尴尬、不愉快等社会不和谐乃至冲突局面的话语。

(二)国内外研究综述

国外学者自20世纪80年代接触并研究不礼貌言语，理论及实证研究成果颇丰。就理论本身，Culpeper率先提出了不礼貌原则(impoliteness principle),并随后在不礼貌策略和理论框架及语用策略、回应模式等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在此基础上，Bousfield引入不礼貌动态语篇概念，为语用研究提供新视角。随后，又在三个层次上进行研究，将Culpeper的五种不礼貌策略进一步精简为两种：直接不礼貌和间接不礼貌。

在实证方面，国外学者聚焦政治话语、电视节目、文学作品、机构性话语等语篇，进行不礼貌言语研究[1][11][12]。

国内对于不礼貌言语的研究起步较晚，研究成果相对较少。理论方面，目前国内理论研究聚焦不礼貌的界定与分类[13]及对不礼貌言语的发生机制的阐述，如针对不礼貌的顺应论研究[14]；在实证研究方面，研究涉及诸多领域，如影视文学作品中不同关系交际主体，诸如夫妻、婆媳间冲突性话语[15]、网络语篇中的不礼貌话语研究。

纵观前人研究，国内不礼貌言语实证研究已就母语语料进行了较为详尽的系统阐述，而较少有侧重于研究英语；再次，前人亦极少就语料进行系统语用阐释。鉴于此，本文拟以英剧《唐顿庄园》为语料，基于Culpeper的理论框架，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针对非平等权势间的不礼貌话语进行系统语用阐释，意图能直观地向读者展示蕴含在不礼貌策略选择与阐释中的语用理据。

三、 理论框架

Culpeper基于Brown & Levinson[16]的面子理论及Lachernicht[17]的不礼貌言语分类，提出五种不礼貌策略。尽管该策略分类，作为礼貌原则的平行观点，仍无法摆脱正面和负面面子二分法的内在缺陷束缚，但鉴于其具有系统性和可操作性，仍被广泛应用。表1介绍不礼貌言语的分类情况、分类标准以及具体实例。

表1 不礼貌话语分类、标准与实例

四、《唐顿庄园》中的不礼貌言语实例分析

鉴于本文分析主体为非平等权势间的不礼貌言语，且旨在通过量化其不礼貌策略选择，深入了解英语中的不礼貌言语及其在交际语境中的语用功能，验证不礼貌策略选择与权势的关系。由此，本研究采取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定量分析主要通过量化各类不礼貌策略使用频次，来呈现非平等权势间不礼貌策略的基本类别趋势；定性研究主要结合具体语料，进一步明晰其定义、分类标准及实例的甄别。

“权势”(power)这一社会语言学术语，率先由社会心理学家Roger Brown引入，其意指交际双方的社会地位、身份、权力有明显的距离。就本研究而言，非平等权势主要指交际双方中由于社会地位、身份等存在差异，而使一方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另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这就使前者对后者具有权势。本研究中的高低权势划分主要依据交际双方在年龄及阶层上的差距。例如，在身处同一阶层的家庭成员内部，权势间的差异主要由年龄划分，则老夫人(Lady Grantham)较其儿子、儿媳、孙女而言，是高权势者；在不同阶层成员间，年龄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如庄园主人Grantham伯爵虽然年纪比管家Carson轻，但其身处绅士阶层，自然是高权势者。在本研究语料中，笔者选取《唐顿庄园》第一季中51个典型片段，共包括118条不礼貌话语实例。就不礼貌话语整体而言，语料多为非平等权势间的不礼貌话语实例(高权势-低权势 78例；低权势-高权势22例)。详见表2。

表2 不礼貌策略与权势差异关系图

就权势差异而言，高权势者对低权势者(高-低)最常使用无法补救的不礼貌(26.9%)，其次为负面不礼貌(25.6%)，而最少使用不执行礼貌(5.1%)。平等权势间最常使用正面不礼貌(33.3%)，而无法补救的不礼貌(11.1%)使用频率最低。在低权势者对高权势者(低-高)情况下，常使用间接性不礼貌(54.5%)，其次为不执行礼貌(18.2%)，而无法补救的不礼貌(4.5%)使用频率最低。此研究数据初步表明，高权势多使用更为直截了当的不礼貌策略，来彰显权势差异，实现交际目的；而低权势者多采用更为间接的不礼貌策略，来争夺话语中的动态权势，以达到限制对方权势的目的。笔者将在下文进一步验证此结论的适切性。

(一)无法补救的不礼貌

无法补救的不礼貌是指说话者为攻击听话者的面子而有意采用最直接了当的不礼貌话语，换而言之，无法补救的不礼貌是说话者有意为之的不礼貌言语行为。此类不礼貌策略在交际中较为常见，且常出现在关系较为密切的人际交谈中。此时该策略为听话者带来的面子伤害，常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当此种策略被应用于陌生人交际时，其执行的主要语用功能即发泄负面情绪，此时将无法避免地对听话者的面子产生严重影响。

例1

Edith：What were you and Mary doing in the attics this afternoon?

……

Edith：Yes. Mary took the Duke up to the attics.

……

Edith: Looking around? What is there to look at but servants' rooms? What was the real reason?

Lady Grantham:Don't be such a chatterbox, Edith!

Cora:I think we'll go through.

Edith: I still don't understand.

Mary: Will you hold your tongue?

在例1中，二小姐Edith始终不依不饶，坚持追问小姐Mary与Duke在阁楼独处的原因，并用一连三个问题来攻击Mary的回答，其间在场的老伯爵夫人Lady Grantham及现伯爵夫人Cora多次试图转移话题，未见成效。这最终惹怒了古板守礼、极爱面子的奶奶及尴尬的Mary，让两人有意选用直截了当的不礼貌话语“Don't be such a chatterbox, Edith!”及“Will you hold your tongue?” ，以此阻扰Edith不依不饶的追问。上述不礼貌话语都是基于说话者较高的权势地位，而采用的相当直截了当的警告话语，目的在于要求Edith闭嘴，这直接伤害到了Edith的面子，且没有补救空间。

(二)正面不礼貌

正面不礼貌是指说话人采取的，意在攻击或伤害听话人维护正面面子期望的不礼貌言语。Culpeper指出该策略下可由10余种子策略来实现，如无视、怠慢听话人；排斥听话人；用不合时宜的称呼方式；用晦涩或秘密语言；使用禁忌语或辱骂等。综合而言，此策略尚有补救空间，且对听话者的面子伤害相对较轻。同理，正面不礼貌的具体阐述也需要考虑语境。

例2

Robert: Mama, may I present Matthew Crawley and Mrs Crawley?My mother,Lady Grantham.

Mrs Crawley What should we call each other?

Lady Grantham.: Well, we could always start with Mrs Crawley and Lady Grantham.

在例2中，Grantham伯爵一家同爵位继承者Matthew Crawley及其母亲Mrs Crawley初次见面。在两人踏入庄园前，伯爵一家已获悉Matthew现今的职业是一名律师，而非不事生产的贵族阶级；Mrs Crawley仅是一名医生的女儿，属于典型的中产阶级。鉴于贵族特权地位，当Mrs Crawley亲切询问老伯爵夫人Lady Grantham两人该如何互称时，自视甚高的老伯爵夫人Lady Grantham故意忽视两人间的亲属关系，以“ Mrs Crawley and Lady Grantham. ”来回应其礼貌期待。不合时宜的称呼方式拉开两人距离，一方面充分彰显身为贵族的Lady Grantham意图获得或维护贵族地位与权力的交际目的，另一方面直白呈现其排斥与奚落之意，攻击了Mrs Crawley的正面面子，使两人产生冲突。

(三)负面不礼貌

负面面子并非“坏”的意思，而仅表示与“正面面子”相对，指个人希望有自主的权利、有行动的自由，能不受他人意愿的强加与压迫。而负面不礼貌则正是说话者采取的，意在攻击或伤害听话者负面面子期望的不礼貌言语。该策略亦由多种子策略来实现，诸如轻蔑奚落、负面类比以及言语上的阻扰等。

例3

Mrs Hughes：I thought it might be nice to cheer it up a bit.

Miss O'Brien：Easier said than done.

Mrs Hughes：Perhaps a flower or a bit of veil or something.

Miss O'Brien：I can find you veil, if you like. I hope you’re not expecting ME to do it.

Mrs Hughes：Not if you’re busy, of course.

Miss O'Brien：Good.

Mrs Hughes：And Miss O'Brien，I’ve sent Anna to bed with a cold,so I need you to manage the young ladies.

Miss O'Brien：What？All three of them? I’m not an octopus.Why can’t Gwen do it?

Mrs Hughes：Because she is not a lady’s maid.

例3中，女管家Mrs Hughes委婉地请求女仆Miss O'Brien为礼帽做进一步修饰，而身为女仆的Miss O'Brien无视两者间的权势差异，以“I can find you veil, if you like. I hope you’re not expecting ME to do it”来回应，略带嘲讽之意。其中重读的“ME”充分彰显Miss O'Brien的负面面子需求——不允许其干涉自己的自由。由此可推断Miss O'Brien认为Mrs Hughes提出的，非她职责内的帮助，是一种伤害自身负面面子的行为。

(四)间接性不礼貌

Culpeper提出用间接不礼貌替换原有不礼貌模型中的讽刺性不礼貌。间接性不礼貌，即交际双方使用看似礼貌的话语来维持表面上的面子经营，实际上间接地运用话语进行面子攻击。换而言之，此类不礼貌话语带有恶意的逗弄，但却不至于撕破脸。此类话语在语言形式上难以与礼貌话语进行区分，对此类不礼貌话语的阐述，必须将语境考虑在内。

例4

Mrs Partmore: I expect it’ll be hard adjusting to this kitchen after the one you’re used to.

Mrs Bird: Not to worry. I’m sure I can have it cleaned up in no time.

Mrs Partmore: Cleaned up?

Mrs Bird:(Smiling) I’m not criticising. With your eyesight, it’s a wonder you could see the pots at all.

……

Mrs Partmore: Are you not used to managing staff, Mrs Bird?

Mrs Bird:I’m used to getting it done with one kitchen maid,Mrs Partmore, but I suppose, in a house like this, you expect to take it easy.

例4中，庄园厨娘Mrs Partmore因眼疾需到伦敦接受治疗,因此在临行前，她需要将厨房事务移交给Mrs Crawley的厨娘Mrs Bird。鉴于服务的是贵族阶层，Mrs Partmore一方面自认身份较Mrs Bird高，另一方面暗自担心自己会被取代。在初次见面时，Mrs Partmore便用看似礼貌、体贴的话语来间接攻击Mrs Bird的面子，暗示她得牢记身份，但又不至于撕破脸。

例如，刚见面时，Mrs Partmore所陈述的“I expect it’ll be hard adjusting to this kitchen after the one you’re used to”，在字面意义上仅表示对现今Mrs Bird所处情况的描述，甚至蕴含一种关切之意。但基于语境，其深层语用含义是提醒Mrs Bird两人是不平等的，暗示Mrs Bird要紧守本分，不要妄图取代，在一定程度上以礼貌言语间接引发冲突。在冲突激发后，Mrs Bird “(Smiling) I’m not criticising. With your eyesight, it’s a wonder you could see the pots at all.”，试图同样以间接言语不礼貌策略隐晦回击Mrs Partmore，致使冲突升级。随后两人争锋相对，交替使用间接不礼貌策略，在不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互相攻击对方面子，以期实现维护自身权力的语用功能。

(五)不执行礼貌

不执行礼貌即当说话者期盼听话者能回以礼貌，听话者却缺乏这种态度。因此，当礼貌被期待时,听话者故意不执行礼貌亦是一种不礼貌策略，会伤害到说话者期待礼貌的面子。在日常会话中，蕴含不执行礼貌策略最显著的情形就是有意忽略别人的问题，或是无视他人的请求和邀请，以及不予以寒暄回应等。

例5

Lady Grantham：You’re lucky. I have a horrible feeling Simmons is about to hand in her notice. She’s looking very fidgety lately. And I saw her hurrying to meet the postman.

Cora: Oh, you poor thing. Is there anything worse than losing one’s maid?

Lady Grantham：Why would she want to leave me? I’ve been as gentle as a lamb.

Cora： (No response but with an eccentric expression)

Lady Grantham. (awkwardly) Most of the time.

在上述对话中，Lady Grantham告知儿媳Cora她的女仆Simmons近期可能会递交辞职。随后Lady Grantham似真似假地将自己描述为一个温和无害的老太太，其交际用意是期待或激将Cora，同意自己的观点，礼貌地承认自己的温和无害。但在对话中，身处低权势地位的Cora在已经明白Lady Grantham语用用意的情况下，仍选用沉默来回应其礼貌期待。这种不执行礼貌策略，主要使用非语言(沉默、怪异的表情)来完成，伤害了说话人的面子，使Lady Grantham感到尴尬。Culpeper虽有概述非语言不礼貌现象可实现的语用及交际功能，但并未对其进行详细阐释，其理论框架的完善势必需将非语言阐释囊括在内。

五、结语

本文以Culpeper不礼貌理论为框架，以英剧《唐顿庄园》为语料，一方面试图验证框架的适切性，另一方面探讨不礼貌策略选择与交际者权势间的关系。就本文所搜集的语料而言，Culpeper的不礼貌理论框架能较好地解释其中的不礼貌言语。而且交际双方常处于不平等的语境状态下，且更多的是高权势的会话参与者，根据语用距离、权势距离、利害关系等，实施不同程度的不礼貌言语行为，以通过彰显权势差异，来实现交际目的。鉴于此，笔者认为，不礼貌策略的选择与阐述，需考虑其目的、具体语境及交际者权势差异，以合理使用不礼貌策略来实现交际目的。诚然，本文业已基于Culpeper的理论框架，针对不礼貌策略与交际者权势关系进行尝试性探究，但鉴于不礼貌话语自身的多变性及权势划分的复杂性，本文仍有待后续拓展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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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1

何文媛(1992-)，女，浙江工商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用学、二语习得。

杨仙菊(1976-)，女，博士，浙江工商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二语习得、语言教学、语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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