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的诗
2016-11-11李鑫
李鑫
除夕烟火
除夕夜
和一班兄弟
烂漫了一把
我们喝酒的地方
叫疯狂部落
啤酒喝了一打又一打
还没有醉
我们就语无伦次
下肚的
除了暖暖的祝福和亲情
还有剪不断的乡愁
凌晨的街道烟花绽放
不知道大上海的烟花
能否照亮整个夜空
照亮思念回家的路
一直亮到故乡
让岳父岳母
还有所有漂泊的游子
不管离家多远
都能够看到家里的门上
已经贴起了大红的春联
在信用社
那个老头颤巍巍递给我一个皱巴巴的存折
请我帮他查询余额
早上居委会的人告诉他
他儿子给他存折里打了200块过年费
还给他存折的时候
我编了一个无奈的理由——
取款机坏了，过几天再来瞧瞧
看他一脸的幸福与期待
我不敢告诉他
那卡里只有五毛钱的余额
王二小的婚事
王二小过年
一年不如一年
这不，马上过年了
他又给他七十多岁的爹妈
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找了个大城市的媳妇
彩礼就要十万多
该卖的都卖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不值钱的
土地，以及三间破屋子
最后差着三万
听说是和远嫁的闺女借的
一年的利息要一万块
办酒席那天
他爹皮笑肉不笑的脸
憋得就像那
大红的喜帖
血一样红
梨花，或赠女子
那一世，已经相隔好久
依稀记得，那时梨花正开
那天，你说来世相逢
我们梨花煮酒
走过黄泉路时
路上盛开着不见叶的彼岸花
路尽头有河，叫忘川
河上有奈何桥
那个守桥的女人极丑
她给我一碗汤
喝吧，她说，喝了我孟婆的汤
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
了无牵挂
忘掉前世今生，爱恨情仇
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
来生都相见不识
我不愿意喝下这孟婆汤
因为我们有约定
我们还要来生
我怕来生音容变换
你找不到我
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
留下我的酒窝
我跳入冰冷的忘川河
因为爱，舍不得
水淹火炙，我等了千年终于轮回
我来了，带着那一世的酒窝
来赴你的梨花煮酒
那一世，你说我是最美的女子
我浅浅一笑，你就醉了
如今梨花又开了
可是天涯茫茫，你在哪儿呢
现在我一想你
孟婆就在那桥头
哈哈大笑了
盐
分家那年
我刚刚四岁
妹妹两岁
那时候我们被爷爷扫地出门
父亲身体不好
但不得不咬着牙干活
每天晚上父亲干活回来
都能够看见衣服上白白的一层
妈妈说那是盐
是你爹的汗水变成的
以至于多年以后
每次做菜加盐
我都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小心
浪费了父亲的
一滴汗水
在大领岗村，想起爷爷
爷爷生前发过话
老死时只能跪他五个儿子
不包括他眼里我大逆不道的父亲
到后来临终时却只有四个跪他
六个儿子，我父亲跪了
有两个没有跪
四大爹英年早逝
小六叔疯疯颠颠
前几天回去了一趟老家
大岭岗村五号锈迹斑驳
想进去看一看
终归已经不再是我的家
那些低矮的瓦房不见了
在两层三层的小洋楼群里
大岭岗村五号
就如同我苦涩的童年
孤独而隐秘
村庄就在我的脚下
故乡却似乎好远了
祖坟旁边还有许多空地
叶落归根，多年以后
父亲和我，我们
都要回来这儿
爷爷不会再唠叨了
父亲也不会再无故发火
每天清晨，傍晚
山下是人间烟火
而我们，都不说话
爷爷看着青山
我们也看着青山
大 雪
午后
阳光暖暖的
风很柔
想吹不想吹的样子
最早开的那些花
樱桃，像极了一幅画
红而不艳
妖而不俗
麦子拔节地长着
绿，是这个季节的奢侈品
难怪，乡亲们看着他们的麦子
笑得那么幸福
最后一个节气了
大雪，正在和立春协商
它们已经达成共识
好吧，咱们来酝酿一个
丰收的年景
半夜狗咬
这些狗都疯了
大半夜的
从村头咬到村尾
从东边咬到西边
老皮说
天亮鸡叫正常事
半夜狗咬乱人多
夜那么黑
它确定自己能够看见猎物吗
或者，它只是虚张声势
警告那些
躲在背后的敌人
在老家，想写一首乡愁的诗
写下标题就觉得矫情
搜肠刮肚，写一句删一句
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老屋还在，却江山易主，物是人非
沉重的脚步，找不到落脚的点
愁肠百结着，最好的那句诗始终没有发芽
马哥从昆明发来信息——
半醉坊空间里没有看到你更新动态
哥不习惯了，没有心情喝酒
马哥在昆明如何惦记他的故土
如何惦记他下酒的诗，我不知道
一整天，我都在对着天空发呆
在二哥新盖的三层小洋楼屋顶
把那些低矮的闪片房数了又数
在一根烟里垂钓江山
点燃一支烟
在夜里，静看它燃烧
升腾，缭绕，如香雾
心静如水，一尘不染
无关寂寞，好坏，得失
时光被生命授权消耗
我们肆意妄为
还要连累无辜的烟
习惯，上瘾了
抽的，不再是烟
是习惯
习惯是戒不掉的瘾
人一生，戒不掉的太多
除了信仰
都放下吧，我继续燃烧
慢慢吞吐，用一缕青烟
垂钓一个人的江山社稷
垂钓前途未卜的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