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变文》的药名散文新校释

刘瑞明

内容摘要：《伍子胥变文》的药名散文的校释难度很大，有大量的各类失误，或缺失谜底，或谜面与谜底说反了，或句意不畅，或违事理。现对这些失误作毕其功于一役地纠误。

关键词：伍子胥变文；药名；新校释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6）04-0070-04

Abstract： Revising and interpreting the“Essay on Medicine Names”by Wu Zixu is complicated by the large amount of various errors present in the received text， including the lack of answers to some riddles， confusion of riddles and their answers， unclear sentence meaning， and descriptions contrary to general reason. This paper aims to correct these errors at one stroke.

Keywords： Wu Zixu Bianwen（scriptural tale）； medicine names； new interpretation and revision

1997年中华书局出版的黄征、张涌泉《敦煌变文校注》（以下简称《校注》）中《伍子胥变文》的药名诗还有许多疑难没有解释，也有许多的解释是错误的。笔者经多年细致思索，现在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地解释这些老大难。每条校议先标示《校注》的页数、行数，再录原文。带数字的[ ]，即引《校注》的校注。另段申述笔者校议。为求简便，变文语句已校而确的，一般不再直引原有误字、衍缺字等，也不作交代。

6·4 其妻遂作《药名[诗]》问曰：

[一九]原校：“‘诗字根据丁卷补。”

即甲、乙、丙卷都无“诗”字。按：无“诗”字是对的，因为“妾是伍茄之妇细辛，早仕于梁，就礼未及当归，使妾闲居独活”之类的话实在不是诗。从来药名诗与其他各种杂体诗都是独立的诗，没有把药名与其他各种杂体诗夹在散文中的。以药名写散文是本变文的新创。加书名号作《药名[诗]》是许多论著者把此称为药名诗，都是错误的。又，此句承应的上句“今欲进发向江东，幸愿存情相指示”即向她问路。此段中她也没有向他问什么，所以“问”是“而”之误。

6·4 妾是伍茄之妇细辛，早仕于梁，就礼未及当归，使妾闲居独活。

[一九二]伍茄，当作“五加”，草药名，谐音“伍家”。细辛，草药名。祝鸿杰、褚良才（以下简作‘祝、褚）校：“‘细辛二字，当属下句。‘细与‘婿，‘辛与‘幸谐音。”按，古人或称妻为“细君”，又谐音以“细辛”，故二字不属下句。《游仙窟》：“遣小婢细辛酌酒。”即以“细辛”为女子名。下句“早仕于梁”上盖省略或漏脱“荡子”二字。

唐代还没有“是谁家媳妇”的说法。整句的主语都是“妾”，则与“早仕于梁，就礼未及当归，使妾闲居独活”大大矛盾。“早仕于梁”云云只能是说伍子胥。可见，“伍茄”是“伍奢”的谐音。“妇”是“子”之误。“妾”后面脱落了形近的“夫”字。“妾夫”正是整句合宜的主语。祝鸿杰、褚良才校“细辛”二字，当属下句，是完全正确的。但“细辛”应是“昔行”的谐音。是的，古人或称妻为“细君”，但妻没有自称“细君”的。后文伍子胥答诗：“余亦不是伍茄之子”，可见正是对“我夫是伍茄之子”而作否定的。

6·5 膏莨薑芥，泽泻无邻。

[一九五]膏莨，项楚校：“当作‘高良，即高良薑，根茎入药。”祝、褚校：“‘高良与‘膏粱谐音，谓富贵之家，这里是伍妻自指。”按：伍妻自指说恐未确。又，“薑芥”当即生姜与芥子，皆入药。祝、褚校谓“薑芥”是“尴尬”的谐音，亦恐未确。“无邻”言其孤庄独立也。

各家都回避了这四味药是怎样的谐音。“薑芥”是“耩接”的谐音。“膏粱”是“睾（丸）粮”的谐音。“泽泻”用字面意思，而“无邻”是“无淋”的谐音。这两句是说性孤独即性饥饿。也就是后文的“愁归帐里抱鸳鸯”。又，原“膏”字有草字头，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字，必应指出是因“莨”而错误类化偏旁。

6·5 仰叹槟榔，何时远志。

[一九八]远志，中药名。祝、褚校：“与‘远至谐音。”甚是。

即理解成妻子希望丈夫远来团圆，但这是浅见。应理解成是“圆志”的谐音，指圆满地实现报仇的志向。

6·5 遂发豺狐之心。

[二○○]“豺狐”为谜面，“柴胡”为谜底。

恰好解释相反。“豺狐”应为谜底，“柴胡”应为谜面。本段文字多有这种错误。

6·5 诛妾家破芒消，屈身甘。

[二〇一]“芒硝”本作“芒消”，“消”即“消铄”之意，后固定为药名，乃改为“石”旁以归类。此犹如“远志”“泽泻”“甘遂”等加“艹”头也。

但楚王已经诛杀的是伍奢与伍子尚，正追逐而欲诛杀的是伍子胥，并没有诛杀伍子胥妻的事。所以“诛妾”是“逐夫”之误。“甘遂”是“赶遂”的谐音，犹如言赶路。遂：行进。

6·6 葳蕤怯弱，石胆难当。

[二〇三]葳蕤，草药名，因其柔弱，故又名“女草”“娃草”，此处即用其“柔弱”义。祝、褚说：“‘石与‘失谐音，失胆即失魂。恐未确。”

但葳蕤的得名，是因其柔弱，并非说“葳蕤”词就有柔弱义。“葳蕤”是“畏锐”的谐音：惧怕楚王的锋芒而逃避。

6·6 夫怕逃人，茱萸得脱。

“夫怕逃人”是很不通顺的。“怕”是“作”形近之误。“逃人”是“桃人”之误。

[二○五]茱萸，草药名。祝、褚校：“此与‘须臾谐音。”恐未确。疑谐音“诛馀”或“诛夷”。按：只应是谐音“诛馀”，即漏网之鱼。而“诛夷”音则有隔。

6·6 潜形芒草，匿影藜芦。

“芒草”是“茫草”的谐音。

[二○七]藜芦，草药名，谐音芦苇之意。

但回避了“芦”字。“藜芦”是“罹虏”的谐音。

6·7 妾忆泪霑赤石，结恨青葙。

[二一一]祝、褚解释此句为“泪尽而继之以血，以至把石头也染红了”，恐未确。

也回避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这解释是正确的。项楚说“青葙”是“青霜”的谐音。但“结恨青霜”不成意思，“青葙”是“情想”的谐音。

6·6 状似被趁野干，遂使狂夫莨菪。

[二○九]野干，兽名，与草药“射干”同音。此处本当作“射干”，谐音“野干”。

被猎人追赶的虎狼或兔子等各种猎物，都是慌忙逃跑的情状，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一○]项楚校：莨菪，中药名，与“浪荡”谐音，未确。“浪荡”义即潦倒、落拓。一声之转。

按：与“浪荡”谐音是对的，就是字面的意思，犹如说流浪。

6·7 夜寝难可决明，日念舌干卷柏。

“决明”是“觉明”的谐音。“卷柏”是“眷百”的谐音。

6·8 谓言夫婿麦门，遂使苁蓉缓步。

“使”字生硬，应是“便”之误。

6·8 看君龙齿，似妾狼牙。

[二一九]龙齿，草药名。古代象、犀牛等牙齿的化石。伯二三七八张仲景《五脏轮》：“飞尸走疰～，速用雄黄，忽尔惊邪，急求龙齿。”此其效用。

[二二〇]狼牙，草药名。龙齿、狼牙，皆谐音牙齿。

说龙齿，是草药名，是对的。但这里说的是人的牙齿，就完全不是古代象、犀牛等牙齿的化石。“龙齿”是“隆齿”的谐音，即指口语说的“板牙”。“妾狼牙”是“妾郎牙”的谐音。伍子胥的回答“我之羊齿，非是狼牙”，即充分可证。

6·8 桔梗若为，愿陈枳壳。

[二二二]“枳壳”是“悫”的谐音。句谓愿你能表白一下实情。

按：“枳”是“至”的谐音。

6·9 余乃生于巴蜀，长在藿乡。

[二二五]祝、褚校：“巴蜀，地名，相应中药名是‘巴菽。”甚是。

但伍子胥不生于巴蜀、长在藿乡。更关键性的是巴蜀不是药名。此“巴蜀”必是“八角”之误，即指也是调料的大香，或从形状名八角。而“八角”是“八椒”的谐音。《汉语大词典》：“八椒图：封建时代官署和显贵府第大门上的螺形装饰物。俗名‘鼓丁。”《西厢记》第五本第四折：“门迎驷马车，户列八椒图。娶了个四德三从宰相女，平生愿足。”《墙头马上》第四折，老夫人发话叫张生与莺莺成亲，张生唱：“你封为三品官，列着八椒图。”

[二二六]藿乡，项楚校：“相应中药名是‘藿香。”

按：“藿香”是“奯相”之误。《汉语大词典》：“奯huò：空窍大。后泛指大。”“奯相”即大相，指伍奢是大官的国相。“生于八椒，长在奯相”不是说籍贯，而是说家世。

6·10 父是蜈公，生居（诸）贝母。

[二二八]祝、褚校：“‘居通‘倨；‘贝与‘悖谐音。句谓自己生性倨傲，常常与母亲相悖违。”按：“贝母”是“母亲”之“母”的谐音。而“居”是“诸”的通假。“生诸贝母”即是“生之于母”，谓贝母所生也。

但，说生性倨傲，常常与母亲相悖违，这是没有根据的，也与此诗仅是要说就是伍子胥的简单意思不承。“生之于母”，则完全是废话。“生之于母”，也不是谓贝母所生的意思；反过来说，“贝母所生”也不能表示“生之于母”。实际情况必应是，“生”是“出”的误字。“居”字合宜，指现在居住在外。“诸”之校误。“贝”是“背”的谐音。此句实际上是说逃出家外，与父母背离。即离井背乡。

6·10 遂使金牙采宝，支子远行。

[二二九]宝，丁卷作“宾”。形近而讹。祝、褚校：“金牙，金牙石，中药名。‘金牙盖与‘金华谐音（牙、华二字同属麻韵，发声部位也相近）。”按：未见“牙”“华”通假之例。江苏镇江西北有“金山”，古有氏父、获符、伏牛等名。唐代时裴头陀于江边获金，遂改名“金山”。疑“金牙”之“牙”谐音“涯”，指金山所在的江涯。

[二三〇]支，原录作“之”。项楚校：“‘之子是诗底，相应的药名是‘栀子。”按：“支”，丁卷作“之”。“之子”即此人，不烦校改。

解释成金牙石似乎正确，但多了个“石”字，仍然不妥。说“牙”谐音“涯”，指金山所在的江涯。但指金山所在的江涯，不能说成“江涯”。“江涯”指任何江涯的地方。“金牙”即指金，又名黄牙。见《本草纲目·金》。“金牙”谐音“惊押”，指被要押解即逮捕而受惊。诸家对“采宝”回避不言。“采宝”谐音“虿”、“鸨”。虿即蝎子。鸨也入药，见《本草纲目·禽》。“虿”、“鸨”谐音“裁暴”，指伍子胥发誓要制裁残暴的楚王。诗底即谜底，就是不应该出现的，应该出现的谜面正应该是“栀子”。

6·10 刘寄奴是余贱朋，徐长卿为之贵友。

[二三一]刘寄奴，草药名，以有“奴”字，故称“贱朋”。

[二三二]徐长卿，草药名，以有“卿”字，故称“贵友”。

回避解释谜底。刘寄奴是实际有的名人，但“寄奴”在文学作品中也是虚拟的人名。关汉卿《青哥儿·十二月》：“前年维舟寒濑，对蓬窗丛菊花开。残迹犹存戏马台，说道丹阳寄奴来，悉无奈。”又元代孙叔顺《粉蝶儿》套也是药名诗，序诗是：“海马闲骑，则为瘦人参请他医治。背药箱的刘寄奴跟随。一脚的陌门东，来到这于阁内。”例中是假说的仆童名。变文此处“刘寄奴”是“留季奴”的谐音。季，是排行小的。指伍子胥是小儿子。奴，是自称，见《敦煌变文字义通释》。留季奴：我家只留下了我这个小儿子。“余贱朋”谐音“遇见逢”，三字不避复：就是你遇见的我。“徐长卿”是“胥长亲”的谐音。长亲指兄长与父亲。“友”是“酉”的谐音：老。《说文》：“酉：就也。”就，是成熟。《尔雅·释天》：“酉：秀也。秀者，物皆成也。”秀，庄稼吐穗，接近收获。《淮南子·天文训》：“酉者，饱也。”《白虎通·五行》：“酉者，老也。”《史记·律书》：“八月也，律中南吕。南吕者，言阳气之旅入藏也。其于十二子为酉。酉者，万物之老也，故曰酉。”

6·11 共渡蘘河，被泥寒水伤身。

[二三四]蘘河：相应的药名是蘘荷。

“共渡蘘河”是“共度襄合”的谐音，指志同道合。

[二三五]原校：“‘寒水上原有‘泥字，当是衍文，据丁卷删。”按：“寒水”是“寒水石”，一名石膏，药用矿物。“泥”字非衍文。《全唐诗》卷五六七郑嵎《津阳门诗》：“泥寒段款蹶不进，疲童退问前何为？”“泥寒”即是“泥寒水”。

但不能把“寒水”说成泥寒水，也不能把“寒水石”说成泥寒水石。《津阳门诗》：“泥寒段款蹶不进，疲童退问前何为？”是说水既多泥，又寒冷。是特殊的个例。并没有叫泥寒水的药名。民间只说寒水伤身，而从不说泥寒水伤身。“泥”字只能是衍文。“寒水”是“悍说”的谐音：凶恶的游说。游说指写假信让救父命。凶恶即指旨在杀害。

6·11 二伴芒消，唯余独活。

[二三六]二伴：指刘寄奴、徐长卿。

“芒消”是“亡消”的谐音，指死亡。再根据“唯余独活”就充分可知“徐长卿”就是指父兄。

6·11 每日悬肠续断，情思飘摇。

[二三七]悬肠指悬肠草，中药名。

“悬肠”是“悬怅”的谐音。

6·12 独步恒山，石膏难度。披岩巴戟，数值柴胡。

[二四二]祝、褚校：“‘巴戟谐音‘巴棘。”近是。

“近是”是接近正确，未达一间的意思。那就应该指出那完全正确的是什么意思而不应回避。其实仅就字面来说，“巴棘”也是完全正确的。自然，确实也是未达一间，即“巴”是连接的意思。

6·12 乃忆款冬，忽值钟乳。

[二四四]“冬”与下句“夏”都指季节。

但文中丝毫并没有说什么事与什么季节联系。而说“忆款冬”必应是有特殊原因的，就是应交代的。“忆”是“遇”之误。敦煌方言止摄与遇摄同音而误。“遇”与“值”复说现在遇到妻子。“款冬”是“款东”的谐音：款待的东家。“钟乳”是“钟汝”的谐音。“钟”却是遭逢的意思。曹植《盘石篇》：“经危履险阻，未知命所钟。”《陈书·高祖纪上》：“此地山川秀丽，当有王者兴，二百年后，我子孙必钟斯运。”

6·12 留心半夏，不见郁金。

[二四七]“郁金”隐“金银”之“金”。

“半夏”是“伴黠”的谐音。“伴”指妻子；“黠”指聪明而狡猾，即一下就认准了他，又多方暗示而不泄露他的实际。隐“金银”之“金”的解释非常错误。为什么突兀无承的说要见金银呢？难道是想问妻子要钱？其实“不”是“亦”之误。“郁金”是“玉金”的谐音，誉称妻子的品节。

6·13 余乃反步当归，芎穷至此。

[二四八]芎穷：相应的草药是芎。

按：“当归”是“当贵”的谐音。“芎穷”是“芎”的误字。

6·13 我之羊齿，非是狼牙。

[二四九]“齿”与“牙”都隐指人齿。

这等于没有解释。难点是“羊”与“狼”。“羊齿”是“佯持”的谐音。“狼牙”是“郎牙”的谐音。

6·16 夫主姓伍身为相。

但伍子胥并不是国相。“身”是“父”之误。

7·1 伍子胥被认相辞谢，方便软言而帖写。

[二六一]方便，偏义复词，义偏于“方”则为“方法”、“设法”义；义偏于“便”则为“机会”、“随机”义。蒋礼鸿云“方便”为“采取不正当的手段，虚妄”，未确。此处盖为伍子胥趁着向妻辞谢（道谢）之机而加以好言慰喻也。“帖写”应即“慰喻”的意思。蒋礼鸿怀疑“帖写”为“推卸”“退却”，恐未确。

“方便”绝对不是偏义复词。也绝对没有“设法”、“机会”、“随机”义。“辞谢”是推辞拒绝的意思，即“娘子莫漫横相干，人间大有相似者。”而不是“道谢”的意思。其中说你是我的丈夫，伍子胥接着就说，我不是你的丈夫。这里并不是什么难得的机会。可见把“方便”解释成“机会”就是错误的。蒋礼鸿怀疑“帖写”为“推卸”“退却”，固然未确，解释成“慰喻”的意思，也没有道理，与“帖写”两个字都风马牛不相及。“帖写”是“贴”之误。“贴”：贴补。“”：善言。《汉语大词典》：“[xiè《集韵》下介却，去怪，匣]：和善。《玉篇·言部》：‘：善也。”在拒认之后又补充让她感到和善的话。即下文：“倘见夫婿为通传，以理劝谏令归舍。今缘事急往江东，不得停留复日夜。”

7·2 娘子夫主姓伍身为相。

“身”也是“父”之误。